樊玉于是继续,“原来是这个扈荣为救王君和太后母子丧了命,太后感念其恩,所以不许。”
“所以他就由着冤假错案延续下去?”
不知为何,樊玉现在已能很快听懂她话里的“他”是谁。
“最起初我也如是以为,以为王君也有私心。为了私恩,而罔顾国法正义。但其实不然。”
“如何不然?”
“具体原因我不清楚,三……章相君只告诉我说,王君之前那样拖延其实有原因,而且王君如今已着手让人准备为我父亲翻案。”
“他当真同意了?”
“是的,夫人。”樊玉总算笑了。
“还能有何原因拖延?”朱九想不明白。
“等有机会,夫人再问王上即可。”
朱九抿唇,“还问呢,你看我如今连这小宅子都走不出。”
“终会结束的,夫人我们要相信王上。”樊玉如今倒是很相信那位王。
“你说这么多,还没说到你为何不同意和相君在一起的事呢。”
樊玉见话题又被拉回,无奈一笑,“夫人当真是执着啊。”
“我可是很关心你们两个。”
“他当初也不理解王君时,甚至为我与王君争论过,后来王君告诉他实情,他才缓了进程。这些我却不知,只以为他是为固权势,做了妥协,我连着好多日不见他。后来被他强找上来,结果又闹得不欢而散。”
朱九想到那日在大街上的所见。
说到这儿,樊玉笑了,“夫人,你能想到么?他如今已那般位高权重,对我却依旧与十几年前一样地宽纵。说是争吵,其实多为我的发泄。他从不曾对我说过一句重话。在我以为他不再帮我后,我转而想去求别人。”
别人?“别人是谁?”
“燕奎。”
“燕太傅次子?”
“是。”
“他不是还没回盛京?”
“现下已回了,夫人。”
朱九一愣。
也对,她都脱离盛京多久了。
“为何找他?”
“燕家与我范家当年是定了娃娃亲的。父亲与燕太傅又是同窗,关系极好。”
难怪当初燕礼会接连上疏为范如松求情。
“在入宫赴宴前几日,我与他又见了面。当时我已打算等燕氏父子回京,与燕二哥说明,若他愿意,我们可以再续旧约,两家结亲。我将这事明明白白告诉了三哥。”
朱九讶然,“相君定很伤心。”
“我犹记得当时他的神情。听我说完后,不再发一言,只是看着我。我先忍不住,跑走了。后来再见面,便是在宫里的宴会上。”
“难怪那日相君看着状态极不对。王上当时很是气愤他的失常,但又无可奈何。所以后来他只好同意提前翻案?”
“我想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在。”
“那你与燕二公子说了么?”
她摇头,“燕二哥他们回京后,我去见过他们。燕二哥已经娶妻,虽然燕太傅提起了旧约,燕二哥也愿意履约,我却拒绝了。”
朱九握上她的手,会心一笑,“阿玉,你跟从了自己的心么?”
樊玉却是苦笑,“我是跟从了己心,再回头时,他却转身了。”
“这有什么,多去缠缠他不就行了?他又不是真不喜欢你了,只是被你之前的决定伤到了而已。阿玉,我们是做错事的一方,认错赔罪要有诚意。”
“诚意我有的,夫人。他有一日主动来找我,说王君有事拜托我。虽然不是他主动要来见我,我还是很开心,便对他提了一个要求,让他陪我一日。”
“他答应了?”
“答应了。”
“相处得如何?”
“虽然只陪他一日。但也算了解了他一天能忙碌到何种地步。我也更加意识到自己以前有多不知体恤他。”
“加深了解也好。之后是不是就到了我这儿?”
她点头。
“那怎么行?要再接再厉啊!陪我关在这里算什么事?”
“他说王君不放心别人做的菜,而夫人又很是吃得惯我做的,所以我来了。那日他亲自送我到了这里,临走前和我说,这里可能是全大魏最安全的地方,我在这里很安全。”
“哦,我懂了,他是借送你进来给我做饭之机,让你来我这儿躲避外面的纷乱?”
樊玉不言,但她应该也如是猜测,故而脸上浮现笑意。
朱九歪头看她的笑,“阿玉,你与他是不是和好了?”
“应该算是吧,夫人。”
“难怪昨晚上叫他名字呢。害我以为你与他还撕扯着呢。”
樊玉再度脸红,“夫人该听的都听完了,可否允许我下去准备午膳?”已站起身。
朱九却捉着她不放,笑意盎然,“不允。午膳大不了不吃。我还有许多想听。比方说章相君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樊玉立即就挣脱了手,向外疾跑,边跑边说,“夫人还是多想想王君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吧。”
朱九笑出声,“阿玉,你胆子不小啊。”
这么久以来,秦媪她们第一次听见朱九这样笑。
中秋过后,朱九的“练军”还在继续,麻雀队伍也越来越壮大,在她越来越体会到“韩信点兵,多多益善”的真谛时,兰宅里终于出现了来客,且不止一个。
陈正想要拦住他们,带着护院在前院几乎与他们打起来,陈芷只好跑来朱九面前通禀,“夫人,外面来了人。我哥哥不认人,只认王令,就要与他们打起来了。”
朱九手中还捏着指挥用的令旗,一愣,看向她,“是何人?”
“小人不认识,但听他们中有人唤五公爷,相君,长孙的。”
朱九一怔,然后提裙快步向外走。秦媪也跟上。
等朱九她们赶到时,前院已经打了起来。她看见傅南虔和长孙大千将章公度护在身后,赤手空拳和执着长刀的陈正他们交手。陈正还是有所收敛,没拔刀,只用刀鞘与他们对抗。
“哥哥,夫人来了。”陈芷叫出声。
前边缠斗众人纷纷停手,陈正带着人立即就退回到朱九面前,“让夫人受惊了。”
那边傅南虔长孙大千正在揉手腕,想来刚刚被打痛了。
这些护院的身手,朱九此时才有所体会。
“陈正,不要动手。”朱九先道。
“嫂嫂。”傅南虔想上前,却被陈正挡住。陈正手中的刀一横,傅南虔下意识就躲。
“南虔。”朱九向前。
“参见夫人。”章公度与长孙大千行礼。
朱九颔首,“诸位免礼。”她看向陈正,“陈正,无妨的。他们若没有急事,不会来找我。”
陈正微微收了刀,傅南虔这才得以上前来冲他嫂嫂躬身行礼,开口第一句是,“嫂嫂……瘦了。”
朱九笑,眼中泛泪,“南虔,你几时回来的?”
“十六就到了盛京。”他看着眼前之人,心头酸涩,再道,“让嫂嫂受苦了。”
朱九道,“你是专为来看我,还是……”她看向他身后的章公度与长孙大千,心料应不会这么简单。
他们的神情皆不轻松。
她看回傅南虔,傅南虔似在犹豫。
朱九一时疑惑究竟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