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鱼儿再向前挪了挪,“陛下,这些还没有吃完。”
朱九道,“蓝鱼儿,我现在吃不下了。”
“陛下别担心,昨夜看魏王和桑陈的样子,应该是很有把握抓住扈荣。这种局面应很快就能改变的。”
“不论他有没有把握,我都被蒙在鼓里。未知只会让我忧虑。扈荣在他还只是储君时,就计划勾结他母亲废掉他,如今死而复生,隐在暗处,不知又酝酿着什么坏主意。我担心他。而且,”她趴下身子,“我最怕的是,贺太后与扈荣有了联系,那他该怎么办?贺太后似乎比他自己的命还重要。”
“陛下,魏王将您关在此处,还与你断绝夫妻关系,您不怪他么?”
“这是两回事,蓝鱼儿。我关心他与我怪他不相忤。我怪他,但不会影响我关心他。”
“小雀明白了。”
“其实还有别的原因。”过了会儿,朱九突然开口。
蓝鱼儿疑惑。
朱九解释,“他废我囚我应还有一个原因。”
蓝鱼儿睁大眼听。
“这其中定有他母亲在推波助澜。”朱九继续道,“若只是扈荣,他完全不需要又是废后,又是将我关在这狭小地方。定是他母亲要求的,要求他废掉我。”
蓝鱼儿恍然大悟,“对哦!”
朱九叹气,“他啊,在我与他母亲之间做选择时,总会偏向于他母亲。其实也无可厚非,毕竟我对他来说,若无这道婚事牵扯,本来只会是两个毫不相关之人。”
“陛下……”它听出她话中的落寞。
她却挤出笑,那笑将她衬得更脆弱。
陈芷进来收碗盘时,发现饭菜没用完,而夫人的身影也不在食案边。她四下里看,走到书案边,才发现夫人趴在书案上睡着了。蓝鱼儿挨在旁边,睁着眼,看向她。
她眼中浮现惊讶。蓝鱼儿慢慢挪开身子,然后就被陈芷抱走了。
蓝鱼儿很是自责,陈芷她们却看不明白。她们也不知道王后突然不开心的原因。
樊玉见饭菜被退回去很多,心想难道自己的那番话反倒起了坏作用?
她们抱着再看看的心态,等到朱九醒来时,却发现她的情绪依旧是恹恹的。
陈芷便搬出朱九从崇山带回的风雷琴擦拭,想要转移她的注意,让她找些事做,开心开心,“夫人这琴看着不似俗物,只是不知弹奏起来是何样子。”
朱九手里握着一卷书,看过来,道,“是宫里那位送的。出自名家之手。我琴艺不高,只会弹一首曲子。”
“一首也好。索性擦好了,夫人要不要试试?”
“夫人的箫声一绝,琴声定也不错。不如弹一首嘛。”樊玉也道。
“夫人还会吹箫?”陈芷惊讶。
“我有幸在一次宫宴上听过一回。”
“阿玉竟有这等境遇!”
“今日,我们都有耳福了。”
她们于是齐齐看向朱九,眼巴巴地盼。
朱九无奈一笑,“我学琴不到一月,技艺实在不堪。”
“堪与不堪,要听客评价。夫人岂可先妄自菲薄。”樊玉道。
朱九只好起身,樊玉立即就跑过来扶她。
朱九笑道,“弹得不好,你们莫笑。”
“不敢的,夫人。”
朱九坐在案前,低眸看向面前的琴,手放上去,一时没有动。
樊玉与陈芷却已准备好聆听了。
蓝鱼儿停在窗台上,秦媪也来到了庭中。
陈芷道,“大家都准备好了,夫人。”
朱九勾唇,手指滑动,琴音缓缓泻出。
樊玉不知别人是何感受,她只知自己从第一个弦音响起时,心就在跟着颤动。
这首曲子她很熟悉,是有春楼的那些琴客常弹之曲。
楼中人所奏之曲给人以宁静无忧的感觉。
但今日这曲,经不同人弹出,竟让人有不一样的感受。
她怔怔地看着弹琴之人,她时而垂眸,时而平视前方,脸上神情淡淡,无所谓喜无所谓悲。
但琴音却让她心头泛起酸涩。
一曲终了,连蓝鱼儿也久久不做反应。
秦媪走进来,看着她,一时没说话。
朱九见她们都愣着,笑道,“我弹演完毕,好与不好,都这样了。”
“夫人。”秦媪出声。
朱九抬头看向她,脸上还挂着笑。
秦媪一时说不出,朱九便问,“怎么了?”
“夫人的琴弹得十分好。”陈芷接道。
“当真好?”朱九笑。
“十分真。”
朱九再笑,然后低头抚弦,“我只会这一首曲子。”
“夫人若想学别的,我们可以去找曲谱来。”
“能找到么?”
“这有何难。”陈芷道。
“那……麻烦了。”
“夫人总是如此客气。”
朱九又笑。
朱九接下来便闭门练琴,崇安坊那座最靠里的小宅子每天都能传出琴音,能听见之人只觉琴音美妙,常常驻足墙外。
七月于是不知不觉就过完了,时序进入金秋八月,天气越来越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