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吾王吾王

孟复被桑陈乐锦拉着,皇甫靖亦走过来低声劝他。

孟复终究害怕,被皇甫靖拉得退后几步然后跪地,“臣请罪。”

“王上,孟大人酒后乱言,绝无冒犯陈留公之意。”皇甫靖亦跪地求情。

王没出声,但脸色的确吓人。朱九在案下覆住他紧紧握着拳头的手,缓缓地抚摸,然后代他道,“两位大人请起。”

皇甫靖孟复看向王,王依旧没做反应,他们一时不敢起身。

傅南枝走过去一手搀一个,“快起吧,我的好先生,好大人。王后都发话了。”

两人后知后觉地起身,冲朱九拱手,“谢王后。”

朱九的手还捉着他,但他的僵硬已慢慢松懈。她面上带笑,“王上爱弟心切,孟大人别往心里去。”

“是老朽冒犯王君了。”孟复此时已不敢看王。朱九见状,甚觉惋惜,暗暗用力,想要他说两句,好化化孟复心头升起的隔阂。

王看向她,她冲他使眼色,他却装作不懂。

孟复后来没再饮酒和吃饭,告了退然后回后山。王依旧坐着,是朱九送他出的门。望着他些微佝偻的背影远去,朱九回头看向阶上之人,不觉叹气,“王当真生气了?”

殿中众人皆屏气静听。

王未语。

傅南枝示意众人离开。

于是纷纷告退。

傅南枝傅庄出门前偷偷冲她说,“嫂嫂,若劝不了就算了。”反正此症结一直在,也不急于一时解开。

她提起裙子,向他走去,才上阶,他却突然起身,绕到另一边要离开。

她一愣,“去哪儿?”

“答应你的,未时即走,此时差不多了。”他步子未停。

朱九一急,跳下阶来,腿一软,差点摔倒,堪堪撑住旁边的食案。一道影子瞬间到了眼前,把她扶住。

“不是要走?”她站稳后,抬头问。

他的手放下,微微侧过身子,“你别劝孤。孟复的的确确冒犯了南玉,孤生气是应该的。”

朱九移动到他面前,“他是敬你为王,不是南玉。他只关心你的基业能否传万年。他满心都是你,你却对他黑了脸。”

“孤容不得有人说南玉不好,他身子如今已无大碍,孤就是要把江山留给他,而且孤相信,南玉会把孤的江山守好。”他是爱弟狂魔么?

“从之前我第一次见到孟复,他谈及你都是吾王吾王的,可见你在他心中是何等存在。他不过仗酒为你谏了言,何况所思所想全无私心,只在大公。王何必如此气他?他下山时有多激奋,此时回山就有多落寞。他年纪已不小,还常年在此停留。王今日一回,不知何年月能再想起崇山之巅还有一个一心盼王念王的孟东升。”

她看得出,他被说动了,于是继续道,“今日他知得罪了王,回去后定日日夜夜悬心于此。王可知人心不能满,有事当及时疏导,否则郁结于心,身子便会亏损。当然,若王打定主意今后不再见他,就随他去吧。反正王也从未将他置于心上,否则怎会放他至此,不闻不问好几年。”

“孤几时不曾将他置于心上?若不想着他,怎会知他一心想要前秦太史令所绘的浑天图?孤迁他至此,是因为此地离天近,天清气朗,适宜观天。还有,”王挥袖,“观天楼乃刘显所建,孤见不得一切与刘显相关之物,为了他,亦破例留存下来,还为了他登楼一览。他还要孤如何?孤只是不想他和别人一样,为了劝孤,就贬低南玉。”

她捉住他激动的手臂,“没有贬低。他还不知道你已请木先生治好了南玉。你可以与他说明嘛,说南玉身子已无碍,说南玉之才足以承继你的国家。你忘了是你自己将南玉保护得太好,以至于外人对他的实力都不甚了解。”

他情绪平稳下来,“所以孤这次同意燕人,送南玉去中山。等他为质归来,他们都应对他改观。”

朱九笑,“你可知你是天底下最贴心的哥哥。”

“南玉值得。”

“南玉也是贴心的弟弟。他定是不愿你为难,才主动请缨的,对不对?”

他点头,“母亲前日责打孤,南玉跑来相救,并说服了母亲。”

他们兄弟之情实在教她心软,“所以是前日就挨了打?”

他嗯了一声。

她的手轻轻地贴到他后背,“我以前只知章相君,长孙将军他们对你是真心,如今再添一个孟东升。王当真就由他这样回去么?”

他想了想,道,“小九想孤如何做?”

他一看就是不曾向臣子道过歉,朱九笑,“你之前是如何向我道歉的?”

王眼神闪躲,“那不一样。而且他也有错,不是孤一人错。”

“那就两人都道歉,如何?”

“哪有君向臣告错的。”王还是别扭。

“那我代王认错?”

“说甚呢。”

“王若再不应,孟大人只怕都爬上山去了。”

王再迟疑了会儿,才道,“让人把他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