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王之何等受拥戴

于是孟复跟着他们下山来,皇甫靖和傅南枝姑侄已等在山下。

“臣参见王上,王后。”

“爱卿免礼。”傅南容抬手。

“王上驾临已久,臣却迟来相迎,望王上降罪。”

“不怪卿,是孤让人不得惊扰爱卿授课。南枝和庄儿这些时日少不得让爱卿头疼。”

“王上言重。郡主公爷一心向学,何况还有王后在。”他不加后面这一句,众人还只道他是客气,加了后一句,则让人忍俊不禁。

傅南枝傅庄一时心虚,弱弱地行礼,“二哥。”

“见过二叔。”

王突然肃了神情看向他们,“又让你们先生多费心。”

两人齐齐低头。

“先生辛苦教授你们,你们该有何表示?”

两人乖乖朝皇甫靖弯腰,“让先生费心了。不孝徒有愧。”

“郡主公爷折煞下臣了。”皇甫靖回礼。

“孤念你们给先生添了不少乱,今日代你们宴请先生,以报师恩。”

“谢二哥。”

“谢二叔。”

“臣谢王恩。”

王走在前被孟复和皇甫靖围着,朱九微微靠后,被傅南枝傅庄一人捉一边衣角。

“嫂嫂,二哥太吓人了。”

“婶婶,庄儿差点就说不出话了。”

朱九笑,“你们先生在,所以他才如此。别怕。”

“我们知道,但还是禁不住怕。”

朱九捉住她的手安抚。

众人入席,王上王后举杯向两位大人。王上道,“观天司可以说是白手重建,能有如今模样,全靠孟卿努力,孤和王后今日要谢爱卿一片为国之心。”

“臣有愧。”老大人又开始抹泪,“臣离京四载,在山上无日不思王君。前些时日得见王后,知王君有妻,已拜遍诸天神佛,谢天神顾念吾王。今日又得见王君,臣愿已满,再无他求。今后只看寿有多长,则观天多长,方不负王恩。”说完他就仰头一口闷了。

众人一惊。

傅南容自然动容,“东升。”

这一声更教孟复泪花闪烁,“王君还是头一次唤臣的字。”桑陈从阶上下来,递给他一根巾帕。

他接过去低头抹泪,“臣命如鸿毛,却活到如今。当初观天司二十来个职官,只剩臣一人,臣何曾想还能见到大魏有复兴之日。”

“你的路还长着呢,东升。”王笑道,“孤答应你,有一日定给你找来你所说的浑天图。”

“谢……王上。”泣不成声。

桑陈递给他第二根巾帕。

王饮下那杯酒,朱九看向他,在他眼角亦看见了泪花。

她将他的酒杯再度斟满,他便举起向皇甫靖,“皇甫先生。”

“臣在。”皇甫靖本沉浸于孟复带来的情绪中,突然被唤,堪堪回神。

“从天赐一年,先生来到盛京。先是南枝,再是庄儿。他们都是顽徒,这些年,孤忙于庶务,疏于管教,全赖先生教导。先生大才,纵是孤,亦受益良多。今日,孤与王后要谢先生多年来对两个晚辈之尽心教导。”

“王上言重,臣才疏学浅,蒙王上看重,才忝居此职。王意深厚,臣敢不尽力!”

“先生莫谦虚。南枝自来是不服管的,当初连孤也无可奈何,先生却能令她耐心受教。先生可知,当年孤有多感激有先生在侧。”

朱九在皇甫靖脸上难得见到那样的表情,是被王君夸赏之后的羞赧,还带着喜悦。

傅庄傅南枝亦第一次瞧见他们先生那模样,不觉呆住了。

“臣从长安来,在王朝纷纭人物中,能有一席之地效力,得王君赏识,是臣之幸。”

“云从龙,风从虎。皇甫大人与吾王是互幸。”刚刚还哭过的孟复便说了这样让人忍俊不禁的话。

皇甫靖发出笑声,举杯向他,“借孟大人妙言,某敬大人一杯。”

孟复立即相应,“先生声名震天下,老朽不敢当。”

“孟大人一心为君为国,某钦佩不已。”

“先生谬赞。是王君感念先王,老朽不过是沾先王之光。”

“孟大人何必谦虚。王君亦说了,先生将观天司白手重建,实属大功。”

“老朽如此细末之功不敢称大。倒是先生助吾王重建圣学,大魏学子日日有增,人才后劲充足,此乃万世之功,令老朽钦佩。”

两人开始不住地互赏,傅南枝傅庄被他们的你来我往给惊呆。

朱九则低声笑道,“难得见皇甫先生这般活泼。”

王凑过来道,“孟复年轻时就是因为直言才被当时的太史令打压,谁知因祸得福,秦人入侵时,他刚被卸职归家,躲过京师之乱。不过听他话里话外,对当年同僚挤压之事并不放心上,只惋惜如今形单影只。”

“王也是看他全无害心,一片赤诚,才如此宽纵他,对否?”

王看向阶下还在和皇甫靖互敬的孟复,道,“主要还是看他的能力。”

朱九笑,“王如今心思半分不在天文上,诓我呢?”

“若不在,孤何必建天文殿?”

“别以为我不知道,天文殿乃王的祖父生前欲建而未成之殿,旨在禀天地正道而理天下。当年为取名一事,先王朝还掀起了一场不小的争论。一派倾向于天理二字,一派则是天文。名未定,殿未成,而秦人至矣。”

“是啊。”王叹息,仰头饮酒,“当年百士盈朝,盛况空前。才不过一年,祖父病倒,有心无力,济济之美顿消,而大厦亦随之倾覆。可知,在如此乱世,要维持长久之稳定何其艰难。”

“王既有如是认知,何不趁早与王后诞下王嗣,细心教导,抚育成人,将来承继大业,保我大魏万年。”孟复本就是直言不讳的性子,现下饮过酒,更加忘乎所以。此话出,连皇甫靖亦缓缓放下筷子,悄悄看阶上人的脸色。

朱九夹菜的手一顿,亦看向身边人。

他只淡淡看他一眼,“孟卿醉了么?”

桑陈又到了他身边,想要拿下他手上的杯子,却被他突地站起身躲开,另一只手还捉着一只酒壶,直往杯里倾酒。

他摇摇晃晃地来到阶前,朱九直觉不妙,冲桑陈使眼色,桑陈立即上前来拉他,乐锦亦下阶来扶他。

“孟大人醉了,不如先回去。”

“老朽尚可,桑公公!”他举杯冲上,“臣今日要敬二尊。”

他脚下不稳,再次被桑陈乐锦扶住。

“孟大人,二尊今日饮得够多了,不如改日再敬。”皇甫靖亦想要制止他接下来准备说的话。

孟复回头看他,脸红红的,“皇甫先生在王上身边多年,王上定向先生问及不少国家大事。先生可曾借机上过立嗣谏言?”

“某……”

“定不曾的。”他又看向魏王,眼眶通红,“老朽听闻朝中如今讳言立嗣,只因王上一心立陈留公为储君。但陈留公金体不强,由来已久。王亦云,乱世王朝更迭迅速,繁华转瞬即逝。若无强健之继嗣,如何能保我大魏长久安定?再者……”

王的酒杯突然落地,阶下人身子皆震,包括傅南枝傅庄,立即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