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瞬时就心动了,不自觉抿唇,但强迫自己的视线移开。
“明日我带你去后山。不过观天楼很难爬,我上回进去看,只爬到三楼就不能再往上了。你应可以登顶,毕竟问天楼你上去一趟也轻轻松松。”
“以前的后山只是一片山,如今被削平,还耸立起一座高楼。孤不曾上去看过,也不会去。来视察只是借口罢了。”
“那些官员若知道你来此,定高兴。上次只我上去,他们便高兴得合不拢嘴了。”
“他们常年不下山,不见外人,见到外人自然高兴。与是不是孤无关紧要。”
“王此言差矣。”朱九看向镜中,与他对视,“他们与我说的是,思见王后久矣。其中一个老臣,王可晓得?已五十六了。”
“嗯。”王应,“孟复,孟东升。”
“王记得清楚。他与我说,他也曾在烈王朝为过官。王,我当初还以为只有燕太傅是你祖父遗臣,却原来还有他。王当初怎不与我说?”
“早说了你当如何?”
“早说了,我便可以早些找他攀谈往事。”
“他对祖父事了解不多。他当年不过是观天司下一个小官,连见到祖父的机会也无。”
“对于盛京往事呢?他可是知道许多。还有你回京之后的事,他也能说出许多。”
“所以,你这些时日已将他所知都盘问尽了?”
“差不多吧。”
王勾了勾她的鼻,惹她一笑。
她的发已尽数柔顺了,他于是捉起她的手,拉着她起身,两人一起走向床去。
坐下后,朱九抬手解他的幅巾,“我头一回上去后山是在晚上,观天楼上灯火点点,他们应不知道我的到来,所以没人下来。后一回是白日,他们下来人问。然后就见到孟复一把年纪地从里面跑出来,重重跪在我面前,吓了我一跳。”
傅南容想到那场面,不禁一笑。他的幅巾已被取下,只剩一团发髻,朱九示意好了,他们便上床。
“他还哭了。”朱九挪到床里去后,没立即躺下,撑着手,直直望着他,“说你狠心,将他放逐在此多年不闻不问。”
“王朝始复,他来找孤,说要重建观天司。孤念他是旧人,其实本不想先着手恢复这个,毕竟还有许多其他亟待解决之事。但还是允他了,刚开始,观天司依旧在问天楼,但他要求实在多,也总求见孤,孤不想有一日因为愁烦冲他发脾气,毕竟他是老臣。便稍微提高观天司规格,然后将司址改在了这儿。他其实是高兴的,毕竟这里足够高,也有个现成的楼。他到这里后不久就给孤上疏,这么长的疏。”王盘着腿,比了比长的手势。
朱九笑。
王继续道,“孤刚开始还会回复,后来忙得紧就让别人帮着去应付了。”
“难怪他那日哭得那般伤心。”朱九道。
“是孤疏忽,明日会好好安抚他。”
“南枝庄儿他们还不知道你来了。”
“或许已知道。”
也对,他们的影或许会告诉他们。
“你刚好明日能听听我们三个的琴音。”
“孤只想听你的琴音。”
“庄儿进步很大哦。”
“孤早不指望他在这方面有建树。”
“你啊,孩子还在努力,你却先放弃了。明日要好好称赞他。”
王歪下身子,半撑着,一副慵懒的模样。
“听见没有。”朱九敲他的腿。
他点头,开始闭眼。
朱九挪向前,“困了?”
他头摇着。
“困了就睡。”
“孤还想与你说话。”
她抱着他,将他身子压下,两人躺在床上,“明日还有大半日呢。”
“你有何话就说,孤一直听着。”
她的精神明显比他好,他的双眼时不时要闭。她便随意说些山中所见所闻,送他安稳入睡。
等他再无反应时,她知道他睡过去了。
这还是她头一回见他困成这样。
屋中的烛还有一小半,证明并不晚,但他却困了。
所以他不仅饭没好好吃,觉也没好好睡。
是因为燕人要换质子一事吧。虽然他已同意让南玉去,但同意是一回事,自己心里难受又是另一回事。加上他那位不懂事的母亲还总给他添乱添堵。
她不自觉抬手抚上他的面,又不敢碰到他,怕他惊醒,扰他睡眠。
这事发生应就在最近,她却没有在他身边陪伴。她无法想象他被自己母亲痛骂和责打之后,从西宫出来的样子。
幸好刚刚她及时止住,没有再继续骂他。
她想,如果可以,他又岂会愿意让自己弟弟涉险。但他却不得不如此。他或许也是气自己一时的无能,所以才甘愿受贺太后那一杖吧。
她轻轻地靠近他,贴着他的手臂,在心里希望他能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