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又来信了。
环秀堂的授课还在进行,影九的身影才在外面一晃,连皇甫靖都熟悉了,立即就停下让他们休息。
顿时石岩他们的声音就响在外面,“王后,王上信至!”
堂内人齐齐转身,就见影九已在堂外躬身等候。
傅南枝傅庄立即扶起朱九,几乎是将她抬到了堂檐下。
影九手上竟不止一卷信,傅庄先惊道,“二叔还接连写了三封!”
“禀王后,这封是王上给王后。”朱九接过。
“这封是定远伯托王上给王后。”朱九再接过。
“剩下这封是远人托王上给郡主。”
“哦……”石岩他们发出怪声,“哪个远方人?”
傅南枝扭着她嫂嫂,“嫂嫂,你看他们!”
朱九笑看向石岩他们,“无事做么?无事做就去帮阴大夫上山采药。”
“额……有事。小人告退。”
“属下告退。”
“奴婢告退。”
“下臣告退。”连皇甫靖也抱着书走了。
朱九看向傅南枝,傅南枝似迫不及待了,叫了声,“嫂嫂。”
“快回去吧。”朱九知道那种感受。
“是。”傅南枝于是立即就快步离去。
傅庄挎好小包,“婶婶,庄儿也走了。”
“等会儿去找婶婶一起吃饭。”
“知道了。”
朱九看着那小身影走远,手中握着两卷信,其中一封里裹着一小束青草,她凑到鼻尖闻了闻,不禁一笑。
莲蓬在旁嘀咕,“王上不会是把王宫里的草木都拔了个遍吧。”
乐锦笑。这谁知道呢?
朱九也向回走,在路上便先拆了杨伯圭的信。
她看完后,情绪有些低落。
乐锦关心道,“王后,伯爷信中说了何事?”
朱九低头重新卷了信纸,“伯圭少君他们启程回宁州了。”
“宁州是大州,王上如今正倚重伯爷,能让他在京中停留到现在已是难得。”莲蓬道。
“王后若是不舍伯爷,可修书一封,让影卫他们快马加鞭送去,应赶得及。”
朱九摇头,笑道,“清风明月会告诉他们我的思念的。”
回到殿中,朱九独自入内,拆开傅南容来信,先拿出那束青草放在一边,然后才读信:
“小九卿卿,日思夜思,行思坐思,总不得见卿面,不知人间竟有此等酷刑!孤已尝苦楚,求上天恕孤一回,赠孤一片闲暇,好上山去看小九,哪怕一面。”
乐锦她们眼见着王后的笑意愈浓。
“小九于来信中一应嘱咐,孤都照办,小九于山中也该善养身体,加餐加饮。
杨伯圭已携家眷离京,所托书信孤附于此信中一并送来。孤为他添派护从,保他一家平安抵达宁州,小九勿忧。
小九所言近来与妹妹南枝皆在皇甫靖座下学书学琴,借此打发时间,顺带敦促庄儿进步,孤心甚喜。只是小九琴艺合该由为夫亲自传授,如今却教旁人先授了去,为夫心中略有不甘。只好亲自翻检库中,搜出一张孤幼时所用之琴,让人带上山去。今后小九学琴,可用孤琴,请尽快丢开皇甫靖琴。
另有春楼樊玉送进各色小食,孤怕在运送途中腐坏,便不曾让人附来。小九若想念之,孤就命人以冰匣送至,或能保时鲜。
小九吾妻,孤念卿名三遍,卿在崇山可能听见?”
他给亲近之臣写信,文字之亲切她本有所见。如今给她写信,又尽是卿卿之词,若教别人看见,不知要惊掉多少下巴。
她仔细将信折好放好,以保全他王君之威严,然后拿着那束青草起身。乐锦在门外见状,早心有灵犀地拿了细绳,“王后,可还是悬在床头?”
朱九笑,“床头已满,这青草就悬在门上吧。”
“是。”
毕竟是从王宫来的青草,众人都过来围观。
“倒是有些想念王宫了。”石岩咂嘴。
“你别说,心里真有些怪怪的。”
“哎。”
朱九提裙走出来,看见红缨,“红缨。”
红缨立即走了过来。
“影九来时身上没带别的东西?”
红缨摇头,“不曾见到。”
“可是遗漏了何物?”乐锦一边悬草,一边问。
“王上在信中说有一张琴。”朱九道。
“属下去把影九叫过来问话。”
影九未至之前,朱九先回到书案边去写回信:
南容,我在山中一切都好,众人亦好。京中暑热,注意防暑。阴大夫所留解暑汤若真有效用,请坚持每日饮用。
来信所言以冰匣送食之举,王定勿行。李厨手艺已近阿玉,况王若运外食于我,我在李厨面前又该如何自处?李厨易伤,王当了解。
伯圭少君东去,谢王护送之恩。九无以为报,只以山中流云相赠,现储于囊中。绣囊缝制粗陋,所用乃山民自制土布,色亦平凡,只与天色相近。
王曰思九,九亦思君。王曰行思坐思,九观云看山,亦在思君。
琴之为情,弹琴亦谈情。虽暂未睹琴面,已识王意。
愿王少怒,养精神。
信毕,朱九拿过一旁放着的绣囊,自己再看了看,有些犹豫,毕竟是她第一次捏针,成品实在不好看。
不如还是算了,她心道。
正犹豫间,乐锦在门口说,“王后,影九来了。”
朱九只好将绣囊放下,先出去问影九。
“参见王后。”
“影九,王上的琴呢?”
“回王后,属下怕骑快马伤了圣琴,便让人用车送来,此时应不远了。”
原来如此。
“那你就赶紧去山门相迎,王后等着看琴。”红缨道。
“不急的,红缨。”朱九道。
“属下还是去看看。”影九立即告退。
这些个影怕红缨怕得很。
因暂时还不愿将丑囊送出,朱九便又回了书案重新写下一封信。第二封刚写完,琴便送来了。
她卷好信,尚未封泥,乐锦进来说帮她封,让她快出去看琴,否则天要黑了。
朱九于是走出,乐锦才送她到了门口,便见一个黑影捧着一张琴跑进来。傅南枝傅庄姑侄随至。
“这是二哥的风雷么?”傅南枝的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这分明即是啊,姑姑。”傅庄围着那琴转圈。
“难怪影九不敢大意地骑马携带。”石岩想摸不敢摸,眼睛都看直了。
影九将琴置在案上,傅南枝道,“嫂嫂试一下。”
朱九在琴后落座,摸了摸琴弦和琴身。
傅庄趴在近前看。
朱九试着弹了几下,音色明显比白日所用皇甫靖的琴好上许多。
傅庄道,“二叔竟藏有这样的宝贝。”在他心中,他二叔好像从不事这些高雅之物的收藏,一心只在收藏粮收藏布,还有收藏人。
“嫂嫂弹一下最近先生所教的流水曲。”
“先生才教一小段。”
“无碍的,王后。”他们似都等不及了。近处的已和傅庄一样席地而坐,外围的则站着,伸长脖子。只红缨直直地立在最外面,靠着门框,毫不费力。
朱九道,“我若弹得不好,你们可不许笑话。”
“不敢不敢的,王后。”众人急应,只求她快些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