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她们便真的和傅庄一起去环秀堂。
那里已摆了三张书案,皇甫靖已立在前面等候,见他们到来,躬身行礼。
朱九道,“今后先生也是我和南枝的先生,不必多礼。”
“王后郡主请入座。”
“先生请。”
双方互礼,然后落座。
乐锦她们退到堂外等候。
秋棠道,“郡主还在床上不想起来,一听说王后写信一事,立即就清醒了。”
众人笑。
如意道,“公爷又何尝不是呢。鞋子也来不及穿便要跑来找王后,还说今日只怕无心学习。”
但看堂内那挺直腰板的傅庄,众人知道是如意多虑了。
“鉴于王后郡主在,这段时间我们改授诗,三位意下如何?”
“甚好,先生。”傅南枝将上半身撑在案上,一看就不是来学习的样子,但皇甫靖已熟悉她,故见怪不怪。
“不知三位可曾读过诗?”
“读过。”三人齐声答,很是配合。
里面倒是热闹,乐锦她们回头走到一边坐下等。
过了会儿,那边走来红缨。
几人立即爬起来,然后蹑手蹑脚走过去。
红缨被众人拥着走到一个大石头后面,“有回信否?”莲蓬先问。
红缨无奈道,“这才几时?”
她们承认是她们太着急了。
“我们也是怕王后失望。”
“那日那位离开时的神情你们都看见了,若知道王后主动给他写信,你们猜他会是什么反应?”红缨道。
“定喜出望外。”
“所以……”红缨推开她们,理理身上的衣服,“耐心些,稳重些,别担心。”
红缨优雅地走向环秀堂,众人跟上去。
“子曰,诗三百,思无邪。这开篇第一首,诸位请看。”堂内皇甫靖开始诵读蒹葭,他诵诗的声音不止是朱九,乐锦她们亦是第一次听见。
诵读与平时说话不同,更有节奏,更动听。众人一时都如沐春风,静坐享受。
他诵完,朱九先鼓掌,“先生诵声太妙。”
“是啊。”傅南枝随之。
傅庄则是笑。
皇甫靖竟忍不住难为情,低头一笑。
学习的时光是快乐而飞逝的,一天很快过去。在朱九她们下学出来,才走到廊下时,一道影飞奔而来。
众人皆驻足,石岩他们已踮起脚探看。傅南枝傅庄等则已眼睛直直地盯着影卫手中那卷信。
“是影九,嫂嫂。他那日是随二哥回去了的。”
现在却出现在这里,还咧着大牙花。
“参见王后。”影九捧高信纸。
众人搓手手,恨不能代王后拆信。
相比众人的激动,朱九就显得很淡定。
“王上来信。”影九道。
“给我的?”朱九还是问一句。
“是。”
那卷信里裹了青梅枝,朱九接过来看。
“定是花想殿中的青梅。”石岩激动,“王上还知道王后想念着那株树呢。”
朱九将信握在手中,压住心头情绪,假装不在意道,“回去再看。”
王后转身,众人都呆愣。
乐锦低道,“我们都围着,王后不好意思看。”
“那我们远远的?”傅南枝问。
“对,让王后先回去。”
于是朱九不自觉加快脚步,众人远远跟在后面。
本来觉得崇山宫很小,但现在她却觉得有些大了。大到那走廊竟半天走不完。
好容易回到自己寝殿,她一进门直奔书案,心急之下一时没看到竹刀,便干脆用指甲划开了封泥,然后展开。
青梅枝绿油油躺在纸上,叶片犹青,满篇的字映入眼帘。
她捉起那枝子看,想到他亲自去折枝的画面,不禁眉眼更弯。
一群人挤在庭中,透过那不大的窗口看里面,就见王后对着青梅枝笑。
“王后开始看信了。别挤我!”
“不是我挤的。”
“别吵啊!”
朱九看着看着便不知不觉地坐了下来。
小九吾妻,孤有满腔情意无法当面一吐,卿卿可知有多难耐?
昨夜小九信至,孤如久旱逢甘霖的秧苗,如今总算能活命。孤自知有错,不敢求小九原谅,但小九心软,竟只要求孤替卿卿看一眼殿中青梅树,孤敢不尽力?
青梅枝是孤清晨亲手去折的,上面果子已更加黄。孤问过太医令,只等七月就能采下,孤定亲自着人安排,小九想酿酒,想做乌梅丸,想做蜜饯,孤都让人做,等着小九回来。
小九,孤已多日难眠,得小九信,或能安睡一时。盼多来信,解为夫相思意。
信至此完毕。
那些字读完不需多久,但她却久久坐着不动。
后来信被她收进一个匣子里,青梅枝也被乐锦用一根细绳悬在王后的床头。
朱九晚上睡觉时一抬眼便能看见它。
山中的日子开始好过起来。
从上到下地好过起来。
最明显的就是平日里都隐藏的影卫们,竟也渐渐“开朗”地时不时露面。
环秀堂每日都会响起琴声,初学的朱九进步神速,影卫们便是被王后的琴音吸引探头的。
皇甫靖抚着胡须笑得合不拢嘴。他表示,王后是他这么多年遇到的学琴最快之人。
朱九的表现,连带着把傅南枝姑侄带动,使他们也有了进步。
这自然是最令皇甫靖高兴之处。
影卫们开始和乐锦他们打成一片,有什么话都能交流。
“王后哭的事报给王上了?”
“早报了。”
“王上没有表示么?”
“……”
“或许在信中有表示呢?”
这就不得而知了。
“按王上的意思是恨不能一日两信,三信。多亏王后心疼我等和马儿,与王上约定,这才改成三日一信。”
“影七,你们辛苦了。”石岩拍拍他的肩。
“二尊能和好,比什么都重要。”影七想哭。
“影九上回来送信,你们猜他与我们说了什么。”影七道。
堂内热闹,堂外也热闹。
众人凑在一起,只红缨鹤立鸡群,一身红艳,显眼地立在廊下,守着她的王后,不参与那些人的讨论。
“快说!”影七被捉住手臂。
“王后当时离京也才短短两日,对不对?”
“对。”
“你们猜王上在宫里是何模样。”
“是何模样?”
“你们所能想到的,最可怕的模样,都不及。”影九说完,众人呆住。
“就说我们老大,平时都是习惯承受雷霆君怒的,这回都承受不住,悄悄找卫里兄弟哭,哭得像个孩子,只求他们赶紧劝王后回去。你说说……”
众人张大嘴。
“再说前朝,天爷啊。短短两日,已经有两位大臣被王上打了,章相君就因为求情求了一嘴,便被扔了一块砚台砸到身上,弄了一身黑墨。”
“王上又开始打人了?”众人发抖。
“是啊。”
“那些大人犯了什么事?”
“总归是触犯了王令。”
“可怜桑陈和相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