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是重重叹气。
桑陈无奈道,“急不得,诸位。”
“王后都不高兴了,还不急么师父?”石岩道。
“王后不高兴了?”桑陈这才意识到严重性。
“嗯。”石岩重重点头。
桑陈看向乐锦,乐锦也点头。
他转身看向安静的殿门,抓了抓脑袋,过了会儿,问,“有多不高兴?”
“王后你还不知道么?极少有不好的情绪,只是不笑便问题很大了。”乐锦道。
桑陈开始在原地走来走去,“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再度有气无力。石岩道,“这种事,我们根本不敢在王上面前提,可是若总没人提也不是办法。”
“谁能提呢?”
“六公爷?”
“六公爷自然是行,但王不一定会听。毕竟公爷之前也提过好几回,王都没放在心上。”桑陈道。
“郡主?”
众人瘪气。
提者自己就道,“郡主好像是不行。”
“相君他们呢?”
“难。以前穆相君还受宠时就提过,都没用。”
众人束手望天,桑陈道,“其实这念想我们早就断了的,是王后的到来让我们重燃希望。我想,如今没有谁比王后更能劝王上了。”
“王后?”众人惊。
“是。”桑陈一脸严肃,“劝王后总比劝王上容易。”
“是个好思路。”红缨道。
“可若王上知晓我们从中干涉此事,你我只怕命不久矣。诸位还要做?”桑陈问。
“自是要做的。”石岩先鼓起胸膛,“若王上王后有嗣,大魏国祚绵长,我辈性命何足道哉。”
桑陈拍上石岩肩膀,笑道,“你小子,不愧是我爱徒。”
乐锦道,“我们往好的方面想,有王后在,王上未必会要我等性命。”
也只能如此了,但魏王在国事上的严厉他们都了解,所以对于自己即将做出干涉王权之事的后果,他们根本拿不准。
但,既已决定要做,就顾不得许多了。
众人皆面色凝重地看着殿门,而殿内两人正睡得迷糊。
魏王刚进去时,朱九还没有睡着,但她没有动,他便以为她睡着了,于是轻手轻脚在旁边睡下。
身旁均匀的呼声传来,她知他已睡着了。
她侧过身看他。
之前他明确说过与她无法生子,她也表示过无妨,但今日却有些异样地不舒服。
这不舒服,她想埋在心底,只是不愿他为难罢了。
她抬头抚上他的鼻子,手指轻轻划过那轮廓。
因为醉酒的缘故,王睡到很晚,和朱九一起吃过晚膳后便起身要去勤政殿。
朱九看了看外面昏暗的天色,道,“几时回来?”
“要些时,若太晚,就别等孤。”
朱九道,“再晚也别过子时。”
“好。”
朱九欲言又止。王本起身了,又坐回食案边,低声问,“还有事?”
她抬眸看他,“若查出光明寺的底细……”她停顿,知他应最迟明日就能查清真相,“我想知道。”
像之前她与傅庄遇险,当时对方用意在傅庄,后续她不知道,只因她初至,后来也不便问,但如今既然是冲着她来,她合该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
他一时没应,只看着她,当下她便明了,他或许已知道了底细。
她于是直直望进他眼里,他却躲闪了,只应了一个“好”字便起身。
她眼神随着他移动,他留给她一个背影。
天黑尽,傅南枝过来看她。
“嫂嫂……”
“南枝,我没事。”她笑迎她,截住她担忧的话,“你可知你六嫂嫂也是个武艺高强之人?”
从傅南枝神情看得出,她不惊讶,“以前听五哥说过。”
“全程是她护着我,所以我没受伤。”
朱九要带南枝入内安坐,南枝却说,“外面凉快些,不如去外面走走如何,嫂嫂?”
朱九点头,“也好。”于是南枝带着朱九走出花想殿,向水边去,只因水边有风。
乐锦石岩他们提着灯跟在后面,有些担心,“王后,郡主,夜里黑,就在这边路上走走便是。”
朱九笑道,“乐锦管我紧着呢,就是白日也不太让我靠近水边。”
“嫂嫂,我们就听乐锦的。”南枝伸长脖子似在张望什么,然后道,“那边有个凉亭,不如去坐坐。”
于是众人向亭子走去,暗影幢幢,突然几个宫人出现。她们屈身行礼之后并不离开,朱九还在纳闷,石岩先问,“还有事?”
“奴婢……”
朱九道,“但说无妨。”
那为首婢女伸出手,微微向前一步,这让乐锦和石岩惊了一下,立即挡在前面。
朱九透过面前的人墙,隐约瞧见那婢女伸出的手上有一物,像是个小葫芦。
“这是何物?”听得出来石岩声音冷了几分,似乎是在怪那人的无礼莽撞。如今她身边人都有些杯弓蛇影。
那婢女显然被吓到了,朱九能看见她的身子一抖。
“是……”连声音也不平稳,半天没是出来。还是她身旁一婢女帮答,口齿顺畅,“回王后,此物能辟邪保平安,是如意自小佩戴在身。她听闻王后回宫,想要将这物什上奉给王后。”
朱九耳里划过如意二字,立即就想起是谁了。只怪夜里昏暗,看不清,加上隔了些时,竟连声音也淡忘了。
她于是轻轻绕过身前的人墙,走到如意面前去。石岩乐锦立即举高手里的灯,朱九便看见如意手中的物什。
果真是一枚小葫芦,用红绳子串着,还结有一缕丝绦。
如意只是垂着头,朱九要弯腰歪头才能看见她的脸。她立即就要屈身,声音里带着慌乱,“王……王后……”
朱九抬手扶住她,“是路过此地,还是本来就准备去花想殿找我?”
“是……”如意又结住,依旧是旁人帮她道,“回王后,小人们天未黑就来了,不敢靠近,只在这边磨蹭。”
朱九笑,“为何不敢靠近?我那里有鬼哦?”
“不……不是。”如意更加慌乱。
“如意,你要说什么就自己赶紧说,现在是好机会。”南枝实在看不下去了,直催促。
如意于是突然抬头,一双水亮的眸子对上朱九的笑脸,“这葫芦是奴婢幼时,一个游走的医士所赠,里面装着朱砂,能够辟邪安神。奴婢一直携带好些年……奴婢先前受王后大恩,只恨能力低微,无从报答。希望这护身之物能够佑王后一生安康。”
朱九心头受到触动,却没有接,“既是你自小携带,今日送与我,你自己怎么办?”
“婢……婢女……”
朱九握上如意的手,“如意,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但这葫芦还是你自己收好。”
如意眼里似浮上了泪光。
南枝上前来,道,“嫂嫂,如意他们如今已不在西宫执役,与重获新生无异。他们都听说是嫂嫂在二哥面前提议,将他们换出。其实不止这几个,那些曾经在西宫受过苦的宫人们都想来见你。他们下午便集到我的胧月殿,问嫂嫂的情况。我说嫂嫂无碍,他们才放心。”
“劳你们挂念了。”朱九笑,“这事竟闹得这般大。”
“是影卫的求援信号所致,那信号自二哥掌权就不曾放过几回,京中知情者白日里为此还有过慌乱。”
这是朱九不曾想到的。
“好了,既见过王后本尊,也送了祝福,你们就回去吧。”南枝道。
如意她们立即屈膝,“是。”然后依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