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鸟正温馨着,乐锦阿水莲蓬她们三个终究鼓起勇气挪步进来,进来后就站在旁边,一时不敢说话。朱九看了她们一眼,也没说话。
“王后……”阿水忍不住先唤。
朱九收回手指,直起身,看向她们。
“奴婢们刚刚不是想要违背王后意愿……是……”
“是怕因此影响王后与王上的关系。”莲蓬接道。
朱九哪里不知她们意图,但她们在阻碍她救自己同类。傅南容能为魏国子民殚精竭虑,她也同样爱自己的子民。虽然天帝总说,她是凤凰,天生能成人身,理应多为下界凡人考虑。但凡人如此故意滥杀鸟雀,终究让她无法接受。
以前的情况往往是,只要她们一出口,就能得到王后的回应,今日却没有。
阿水几乎要哭了,看向乐锦,无声地求助。
朱九已不忍,便开口道,“没事了,我知你们好意。”
她们听到她的声音,面上立刻浮现如释重负的表情。
“只是,有人以个人好恶,强制干涉自然万物的生存,这种做法,在我看来是不对的。若你们王君为此要怪罪我,我也认了。但我绝不会改变我的想法。”
三人自然不敢再劝,只默默听着。而花想殿其余众人也只能接受,虽然心中都恐惧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他们悄悄商量着该怎么拯救万一。
“若是王上一怒,打了王后怎么办?”
“不会打吧?”
“说不准的,乐锦。”
“是啊,之前不就伤了王后么?”
“那是意外。”
“但总能看出,王上在面对王后时依旧会控制不住。”
齐齐忧心。
“可怎么办?”
“若动手了,你我只好冲进去用自己身体挡着。我们存在的价值不就在此么?”
“如何挡得住?”
“总能挡一时。”
“我们都出事了,到时留王后一个人怎么办?”
“是啊。”
“把请郡主过来吧。现在就去请。”
“郡主和王上才吵过架呢。”
“可除了郡主还能找谁?”
朱九在屋中看了会儿书,喊了两声乐锦都没得到回应,心中纳闷,便自己走出来。走出门口,她发现连院中也空无一人,“人呢?”
她迈下石阶,左右看了看,隐隐听到东堂有些人声,便走过去。
那里的门虚掩着,她慢慢走近,伴随的人声渐渐清晰。
她听见了他们在讨论如何救她,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也在商量。
朱九的步子停在门外,不再动。
蓝鱼儿这时飞过来,停在她肩头,也听见了这些对话。
“陛下,这些人对您竟这么好。”
朱九未答,慢慢转身离开。
蓝鱼儿飞在前头,“陛下,那位王君是暴君么?”
“为何这样说?”朱九看向它。
“不然为何大家这么怕他,而且他为了自己的私恩,做出护鱼灭雀这样的蠢事,好似还有些昏聩。”
“别这样说他。”朱九下意识就想维护那人。
“陛下……”蓝鱼儿飞近,将她神情细看,“山鹰伯伯说,陛下只是替人嫁过来教训这位魏王的。您教训了他么?”
“他……与我以为的不一样。”
“不一样?陛下的意思是……”
“他不算暴君。”
“不算么?可是……”
“这其中或有缘由,我会找他问清楚。”
“哦。”蓝鱼儿不再问。
在众人忐忑地等待中,王终于回来了。
只见一路走进来的王没显出异样,步伐甚至比一般时候轻盈。他进门后看见王后乖乖坐在书案后望着他,脸上还立时浮现出笑意。
他看着心情很不错,快步走近她,在她旁边坐下后手臂自然而然地揽住她,自顾自地说,“今日去了省府,里面条度,孤甚满意。章公度如今独掌相权,没让孤失望。”
他又瞥见桌上的书,“看到第几章了?”他凑近了翻看。
朱九只是望着他。
王终于发现了她今日格外地沉默。
“怎么了?”他手上用力将她揽得贴在自己身上。
“你还不知道么?”她仰头看他。
“甚?”王疑惑。
蓝鱼儿在暗处躲着,静静地听。
那小内侍竟没去告状。
“有件事我一直忘记和你说。”
“是何事?”他专心地听。
“我一直……忘了告诉你……”她临时决定撒个慌,“我小时做过一个梦。”
“嗯?”
“梦见自己前世是一只鸟雀。”
王的眼里有明显的讶异。
“所以今世我格外喜欢一切有翅膀的生灵。你或许觉得有些荒唐,但是就是真实发生的事。我以前救过许多鸟雀,有一回还将一只受伤的鸟雀送到当时还在宁川游历的慕容清那里救治。你若不信,等他回来可以问他。”朱九心想自己可太会撒谎了。
“你前世是鸟雀?”王显然不信。
“嗯。”
“梦罢了……”
“或许只是梦,但我喜爱鸟雀是真。”朱九截断他。
王望着她一时没再说话,朱九还是有些紧张的。
她抿抿唇,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说这么多,我只是想告诉你,今日我碰巧又救了一只鸟雀。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原来你们盛京城有不容鸟雀存在的暗文规定。不止如此,今日我还当场解散了你的网雀监。我以为这些事今日会有人告诉你,但好像并没有。我只好自己告诉你。乐锦他们说你会为此生气,并惩罚我。即使如此,我也要坚持我的想法。”
王的神情不好判断,连朱九一时也看不明白。他一直不说话,让她的紧张有些加重。
不会真要罚她吧?
“傅南容,你不会真要因此罪罚我吧?我跟你讲,这事我没错。你若真以你那王权压我,我跟你……”没完。
“跟孤如何?”
“额……”朱九呆住,他的语气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你不生气?”她问。
“这种事有何可气?”他揉揉她脑袋,“在你心中,孤就这么容易生气?”
“可他们都说你爱屋及乌,因为你母亲爱鱼,你也跟着做出一些……”
“一些什么?”
“不可理喻之事。”低声回复。
王在她头顶突然笑出声,朱九惊讶更甚。他却已拥着她,下颌抵在她头顶,“小九,你是第一个敢说孤不可理喻之人。”
殿外众人早惊在当场,桑陈见了他们一个个的表情,表示不理解。
“你本来就是嘛。”朱九在他怀里嘀咕。
“所以你今日做的事就是救了一只鸟雀?”王笑过之后问道。
“嗯。”
“那鸟雀呢?”
“你不会又要杀它吧?”朱九撑起脑袋,将王的下颌撞到,但他似乎不觉得痛。
“你说你前世是一只鸟雀,孤信。所以孤不会杀它。”
“真信?”
“嗯。”
“不会反悔吧?”
“孤是君,小九。”他叹气。
“真不怪我?”
“不怪。”
“那……你母亲回来知道了这事怎么办?”
“网雀监设立本不是孤的意思,是西宫一些人的逢迎之作。如今被你拆掉,其实孤反而为此高兴。”
“真的?”
“嗯。”
朱九将王立时抱住,“我就说你不至于那么昏庸,他们还不信,一个劲担忧我会被你罚。”
“谁不信?”王也抱住她,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
门外偷听众人立刻散开,桑陈低声喊他们的名字,他们捂住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