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看着她的侧脸,手里的图纸被些微攥紧。
“胡统还在天文殿等着孤,孤要回去了。”
朱九愣神,“什么?”
“孤是被他气住了才丢下他出来,否则孤那手杖便又要落在他的身上了。”
朱九笑出声,敢情这位王君是怕自己又打人才丢下臣子跑出来的。
王君走时,把朱九绘的图纸也带走了。她回身问乐锦,“这段时间很少看见南枝和庄儿过来,他们在忙什么?”
“小公爷是课业繁重,至于郡主,奴婢也不甚了解。”
朱九还站在院中,“过几日我要随王上出宫一段时间,今日就去看看他们。”
“奴婢去取斗篷,王后稍待。”乐锦疾步回屋。
朱九趁这时抬头看一眼红缨。今日阳光明媚,她抬手遮住眼。红缨竟破天荒地也回头看向她,虽然还是面无表情。
“红缨,晒不晒?”她提声。
“属下不晒。”
朱九眼睛在阳光下不适,红缨却能毫无障碍地直视她。
“王后。”乐锦拿来斗篷,给她披上。朱九道,“乐锦,给红缨送个宽帽上去吧。如今似乎日头越来越大了。”
“是。”
“其实不冷,这斗篷可用可不用。”
“还是有些风,披着稳妥。”
“把剩的乳糖圆子给他们姑侄俩都带上。”
乐锦已为她系好斗篷,“王后不是说晚间还想吃么?”
“或许晚间就不想吃了。”朱九笑。
乐锦于是转身吩咐人去装小食。
两人站在院中等,随意地说话,正好看见石岩招呼人给红缨送帽子。
一根大长竹竿挑上去,红缨走过去将帽子拿了下来。
“红缨,这是王后赐的,必须戴好。”乐锦笑。
红缨只好不情不愿地戴上了帽子,和她那一身武士装扮似有不协。
众人皆憋笑,朱九却道,“她再不下来,我都要给她在上面再盖一间屋子了。”
阿水提着点心盒子出来,朱九便带着他们出门。
从花想殿过去,先到傅南枝的胧月殿。门口侍女见到王后来了立马来迎。
“参见王后。”
“你们郡主呢?”朱九抬手示意她们起身。
“回王后,郡主在屋里看书。”
“看书?”朱九惊奇,就她所知,南枝并不喜读书,所以才时不时想逃出宫。
朱九带着人径直入内,免了侍女通传,她自己进去,果见南枝伏在案前,只露出一个脑袋。
她笑着走过去,却看见她趴在桌上,眼闭着,手下枕着一本书。
她笑意加深,绕过去道,“睡着了也不披件衣服。南枝……”轻拍她肩背,叫了三声才醒。
“嗯?嫂嫂?”她迷迷糊糊抬起头。
“看书睡着了?”朱九笑。
“嫂嫂。”南枝揉揉眼睛,想站起身,但立即又不由自主坐了回去,皱眉。
朱九对这情况很熟悉,因为她也经常如此,“腿麻了?”
她点头。
“缓缓就好了。”朱九道,“为何最近喜欢上看书了?”
“额,书很好看啊。”南枝收回眼神,低着头,手揉着腿。
朱九也弯腰帮她揉了揉,顺便近距离看她神情,“看的什么书?”
“就是书。”
朱九瞟了一眼书,密密麻麻的字,“圣贤书哦。”
“嗯。”
“刚刚看累了?”
“嗯。”
“腿还麻不麻?”她笑问。
“不了。”
“那随我出来,给你带了好吃的。”她牵起她,带她走出书案。
“好吃的?”傅南枝立即来了精神。
“厨房李师傅做的乳糖圆子。”
“哇,”傅南枝立刻就坐到桌边去,乐锦已打开食盒。
“谢嫂嫂。”她立刻就夹了个圆糯白软的圆子吃下,嘴里嚼着东西也不忘再感谢她嫂嫂,“还是嫂嫂对我好。”
“那你这些日子怎不去看我了?”
傅南枝下意识吞咽了口中甜食,拿起筷子又去夹一个递到朱九面前,“嫂嫂也吃。”
朱九摇头,“我已吃过了。”
傅南枝只好自己又吃一个。
朱九已明白南枝是有意不去花想殿的,但原因却不清楚,而且看来,她不愿明说。
也罢,总会弄清楚的。
“庄儿也好久不见,今日正好去看看他。过几日我要随你二哥出城巡河,再见面可是要半月以后。”
“什么?”傅南枝筷子上的圆子掉落,朱九想接没接住,无奈看她一眼,“你二哥看见,又要说你浪费了。”
乐锦立马过来收拾。
“嫂嫂也要去?”
“嗯,我懂一些治水,所以你二哥才带上我。”
“嫂嫂懂治水?”
“也不算懂,就是看过一些杂书,上面有提及治水。”
“要去半月?”南枝已经开始舍不得。
“舍不得?”
“还没和嫂嫂分开这么久过。”
“这几日你不去看我,怎不见你舍不得?”朱九笑。
“我那是……”
“那是什么?”
南枝又不说了,“那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不管怎么说,嫂嫂总在宫里,想见就能见着。这下出宫去,想见也见不着了。”
“那今日就多陪陪我。”
傅南枝挤到朱九边上去捉住她手臂,“好。”
“一起去给庄儿送吃的?”
“好。”
两人于是一起往乾元殿去。
“皇甫先生还在呢?”他们站在院中,透过窗口,能看见傅庄小身板挺直地坐着,正在写字,旁边站着一人。
“这就是皇甫先生?”朱九仔细看了看。
“回王后,正是。”傅庄乳母胡媪道。
“看着蛮年轻,听你二哥说,是个饱学之士,还以为年纪不小呢。”
“不年轻了嫂嫂,皇甫先生还教过我呢,如今都有三十好几了。”
“那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有三十多了。举手投足间,风雅尽显。要是我有一个这么好看的师父教,每日肯定好好学。你怎还嫌弃?”
“嫂嫂是不知道他有多古板,我一个字写错他能让我抄上百遍。”
两人坐在树荫下等傅庄学完。
“百遍?”这是连朱九也没想到的,朱雀神罚她最多也就五遍。而她去天界后,天帝教育她则从未罚过她。那是她迄今为止觉得最舒服的育人方式。
“不仅如此,二哥还给了他一把戒尺,有责打之权。我的手心没少被他打过。”南枝摸摸自己的手心,回忆起往事,背脊还发凉。
“还打人呢?”朱九越发不可思议,她看向胡媪,“庄儿被打过么?”
胡媪迟疑,“回王后……”
“嫂嫂多此一问了,二叔对庄儿比对我还严,怎会不打。”
“他还这么小。”
“在二哥眼里不小了。”
“你二哥这算不算揠苗助长?”
“算。”
胡媪想捂住耳朵,自己不该听到这些背后议论君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