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南枝先笑脸迎上来,“嫂嫂。”
“南枝。”朱九应。
“嫂嫂可好些了?”
“嗯。”朱九点头。
“回去吧。”魏王开口。
众人便下楼。
“今日给你们添麻烦了。”在门口,朱九捉着林知乐的手表示抱歉。
林知乐笑,“只希望王后今日开心。”
“开心。饭好吃,酒好饮,人也好看。”
樊玉在旁边捂嘴笑。
魏王站在马车边等,看向这边。这还是傅南虔和傅南枝第一次见到他们二哥等人。
马车里坐进去四个人,傅南虔骑马,红缨他们跟在后面。
傅南枝和傅庄一进去就乖乖地坐好,就怕魏王的眼神扫到他们身上。
还好此时他的注意力都在某人身上。朱九终究还有些残留的酒意,所以马车颠起来让她依旧不太好受。
魏王看得明白,于是敲了敲车壁,让车子走缓些。
“我抱着嫂嫂,总能晃得轻微些。”傅南枝坐过去搂住朱九。
朱九靠在她肩头一笑,“多谢南枝。”
“还谢她,若不是她给你酒吃,至于受这些罪?”魏王的责备终于来临。
傅南枝低头不敢语。朱九道,“刚刚就已与王上说了,南枝劝过我,是我自己想饮的。”
闻此,魏王不再说话,眼神又飘向了傅庄。傅庄身子一颤,“二叔…”
他二叔却什么也没说,只嗯了一声,就开始了闭目养神。
这让他不习惯。
马车里一时很安静,然后只听得见外面的人声。
“二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微服出宫。”傅南枝突然开口。
她二哥没理她。
“其实二哥也是专门来送五哥的是不是?”
靠在南枝肩上假寐的朱九突然睁眼看向他,只见他微扭开头,眼还闭着。
这人是别扭的,朱九在心底这样想。他想要关心弟妹子侄,却总不愿直接承认。
傅南虔一直送他们到了宫门口。他骑着马儿来到窗边。南枝撩开车帘子喊他,“五哥。”
“南枝,嫂嫂怎么样?”
“好多了。”
“我就送到这儿了。二哥,弟弟走了。”他弯腰想看里面的魏王。
傅南容睁眼,“一路小心”是他给他的临别赠言。
“知道了,二哥。”
“五叔,庄儿等你回来。”傅庄也挤到窗边来。
“小家伙要听婶婶姑姑的话。”
“知道了,五叔。”
“南虔,一路顺风。”朱九已抬起头。
“谢嫂嫂。”
“你二哥送你的百事吉明日记得挂起来。”
“好。”
分别后,马车继续朝宫里走。
傅南枝终于发出困惑,“二哥何时送了五哥百事吉?”
朱九看向魏王,笑道,“本是我送给你二哥的,你二哥借花献佛又送给了你五哥。”
“二哥不是最瞧不起这些么?之前还扔了……”傅南枝恍然大悟,“哦!二哥,我知道了。你偏心。”
魏王睁眼,皱眉。
“妹妹送的你不要,嫂嫂送的你就收下。就是偏心。庄儿,你说,你二叔是不是偏心?”
傅庄张口无声,他敢说么?
朱九笑道,“我也差点被赶出来。南枝,你不知道,是我最后死皮赖脸给他挂上,他才无奈收下的。”
“真的么?”
“你二哥真是好脾气,别人送他好心他不收。你说若换在寻常人家,他会有朋友么?”
“定是没有的。”
南枝收到来自她二哥的一记冷眼,她却似乎不怕了,只顾和她嫂嫂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自己二哥。
傅庄则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地笑。
很快就到了下车的时候,南枝还想送朱九回花想殿,却被她二哥止住,“你带庄儿回去,你嫂嫂孤来送。”
“是啊,你的胧月殿与我们不顺路,就不用麻烦了。”朱九亦道,“你也饮了不少酒,回去好好休息。”
“那二哥可要扶好嫂嫂。”
“多话。”
说着魏王已扶着他的后朝前走,傅南枝牵着傅庄被留在原地。
“姑姑。”傅庄喊她。
“庄儿,你觉得这画面如何?”她还望着前面二人的背影。
“很美,姑姑。”
这时天空中竟飘起了雪花,两人抬头,“姑姑,飘雪了。”
“是啊,飘雪了。”
“老天老天,求求雪不要大。我五叔明日要出门。”傅庄求天。
南枝笑,“傻庄儿,这点雪还难不住你五叔。”
这边相扶的两人,也看见了雪花。朱九抬手接住一朵,雪花在她手心慢慢化掉。
“希望明日南虔出门,雪不大。”
“无妨。”王的回答。
“说来,这是我来盛京看见的第二场雪。”
“今年的雪是有些少。”他眉头有些皱。朱九不明白为何雪少,他要皱眉。
“雪少不好么?少下雪就没那么冷。”
“雪少就意味着来年收成不佳。”
原来如此。
君王之忧确与常人不同。
王上扶着王后回来,乐锦他们在门口远远的就望见了。
到了门口,王却不进去,对王后说,“回去早些睡。”
“嗯。”
两人分开后,王的背影离开。王后看了会儿才进门。
“听说王后饮酒了。”乐锦道。
“嗯。”朱九头上的兜帽被放下。
乐锦吃惊,“王后的发冠和簪子呢?”
朱九这才想起都遗落在有春楼了,“对不起乐锦,走时忘在有春楼了。”
“难怪王后戴着兜帽。”乐锦解下朱九的斗篷交给莲蓬。
“因为有些醉意想躺下,才散了发。”朱九解释。
“奴婢明白。王后现下感觉如何?”
“好多了。”朱九道。
“还是休息会儿。”乐锦拨弄了火炭。
朱九靠着椅背,看着屋外还在下的雪,一时不再动。
侍女们默默离开,只乐锦守着。
朱九使劲回想着自己刚刚在有春楼里究竟因为醉酒对魏王说了些什么。
哥哥。
她竟然泄露了哥哥。今日是糊弄过去了,难保哪天魏王不会又问她。看来这酒是真的沾不得了。
她敲敲脑袋,乐锦看得心惊,“王后可是头疼?”
朱九摇头,“没有头疼,乐锦。我只是想不起一些事来。”想不起她究竟还泄露了什么。她之前醉酒明明很安静,这次为何还说了胡话?
在那魏王身上她承认她有那么几回看见过烛阴的影子,但也只是因为他们都有一颗为民忘己的真心。
在脾气上,外貌上,他们却不相同。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那么放松地就和他说起哥哥。
到时候他若再问,她就编一个哥哥好了。反正他八岁到宁州然后离开,中间相隔十几年未见,他未必清楚她后来有没有哥哥。
“想不起来不着急,后面总会想起的。”乐锦安慰,然后捉下她的手,“王后小心弄伤自己。”
“乐锦,我上回醉酒有没有胡说话?”她不放心,还是问问为好。
“王后醉酒是奴婢见过最安静的。”
那就好。
当夜朱九睡去,外面夜雪静垫。晨光未露时,已有马嘶车鸣。
初二的那场雪不小,即使已经过去了两天,积雪还很厚。朱九穿戴暖和,手里拿着暖炉,正站在一株红梅树下。
鲜红的梅尚被冰雪裹着,朱九想起人间的一种甜食——糖葫芦。她将手从暖意里伸出,碰触到那冰梅时,手有些瑟缩。
是冷的。
还待再去碰,一只大手却出现眼前,拦住了她。
她抬眼,和一双褐眸对上。
“不怕冰,嗯?”他问。
她应道,“怕的。”
“想要这个插瓶?”
她摇头,“这个像糖葫芦。”
“糖葫芦?”
很明显魏王没听过。
“一种糖食。”
他看向那冰裹红梅,“王后怎看什么都像看吃的?”
“真的很像嘛。你只是没见过而已,若见过,也会觉得像。”
朱九还在和他说话,突听得一声脆响,似还有冰凉落在她手背。一支冰梅葫芦已在他手里捏着,只见他从袖口掏出一根灰色巾帕,将那梅枝包裹了,然后递给她,“既喜欢,就拿着玩会儿。只是不能吃。”
朱九笑着接过来,“我又不傻。而且我在树下看正好,你非折下来。”
“孤也是看你在这里站得够久,脸都吹红了。”
“你来多久了?”
“你抬头看梅的时间有多久,孤就来了有多久。”
那就是有一会儿了。
“怎么不叫我?”
“看你入神,不忍打扰。”
“这有什么,又不像你在做正事。”
“孤也是抽空出来走走。你看梅,孤看你,正好。”
看她?
“进去吧。”他道。
她点头,“好。”
乐锦将梅枝接过去,朱九则将手伸在火上烤,王靠坐在那儿,似乎不嫌冷。
“南虔到燕国了么?”她问。
“这才几日。”
他闭着眼,看得出有些累。
朱九一时不再出声。
他却睁眼看她,她和他对视上。他眼神里透出询问,朱九疑惑。
“怎不问了?”他竟看出她有问题。
“你是不是累了?”她微坐直身子问。
他眼神一动。
“你休息,我不吵你。”她又道。
“孤只是刚刚用眼颇多。”他明白她的意思。
“那就闭眼休息会儿吧。”
他果闭上眼,屋中一时只闻炭声。
乐锦身影出现,朱九冲她做噤声的手势,她便在门口冲朱九招手。朱九看了看王,然后轻手轻脚走出。
她拉着乐锦到了院中,才问她,“何事?”
“回王后,后厨在准备晚膳,想问王上在不在这里用。”
朱九想了想,道,“连他的一并准备。”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