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九揣揣手,转身向外走。
“王后何去?”乐锦跟上。
“勤政殿。”
“王上此时只怕不在殿中。”
“我去那里等他。”
乐锦便不再言语。
她们走了一程后回头看,只见那抹红影已下了屋顶,远远跟着她们。
朱九顿住步伐,乐锦解释道,“这是她的职责,王后。”
朱九没说什么,继续向前走。
她已熟门熟路,直接进到院中。她看见昨日悬的福袋已被取下,只剩屠苏袋还在。
她心里一动,看来是吃了,不知为何,她突然笑了。
乐锦自然不明白她为何而笑,只是也跟着看向那门额上的屠苏袋。
朱九提步上阶,然后在门口回身吩咐乐锦去旁边屋里烤火,别冻着。
“王后不用挂心奴婢。”
乐锦等她进去了,才转身去到旁边小屋。
朱九直接就走到书架前,抽出那本大魏郡册,然后坐到火边翻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朱九的书已翻了大半,这时门外响起人声。
“今日初一,二哥也不多陪陪二嫂。”
“怎么没陪?昨晚陪着守了一夜的岁,讲了一夜的话,还要怎么陪?”她听见魏王的声音,另一个是傅南虔。
她合上书,站起身,门口来了一串影子。
“二哥竟陪嫂嫂守岁?”他们一时没进来,影子在门口停住。
“还有南枝,庄儿,阴美也在。”
“你们竟都去了,为何不叫我!”
影子动起来,然后他们走了进来。
朱九走过去。
魏王看见她,身子顿了下。他身后的南虔先出声,“原来嫂嫂在此。弟弟贺嫂嫂新年大吉。”他在她面前躬身拱手作揖。
朱九回礼,“新年大吉,南虔。”
魏王已走到案边去翻东西,只听见傅南虔又道,“听二哥说,哥哥嫂嫂昨晚一起守岁了?”
朱九点头,“是。”
“嫂嫂该派人去唤我的,我昨晚明明就入了宫。我就说昨晚大宴为何比往常结束得早。”
“是我的不是,下回不会忘记了。”朱九笑道。
“嫂嫂一定要记着,一定一定。”
“好。”
“行了。下回叫你就是。”魏王似听不下去了,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翻,看过来的眼神带着不耐烦。
朱九道,“今日也是好时候,不如南虔留在宫中一道用膳。”
“甚好!”傅南虔立即就高兴起来。
“好甚好?你忘了孤刚刚给你说的了?”
傅南虔兴奋的火苗瞬间被浇熄,“吃顿饭了再回去收拾不行么?”
“一顿饭不吃不行么?”王的反问让人无话可说。
朱九奇问,“大年初一也要办事?”
“嗯,嫂嫂。二哥让我初三就启程去燕国,这几日要做准备。”
“去燕国?”竟这么突然。
“没事嫂嫂,不用多久我就能回来。这饭回来总能吃上。”
“好,等你回来。”她看了看魏王,“你们是不是要谈正事?那我先离开好了。”
傅南虔却拦住她,“嫂嫂别走,我们没事谈,刚刚和相君他们一起,已谈好了。弟弟本该跟着相君他们一起离开,谁知二哥让我跟过来。我也不知道二哥叫我跟过来还有何事吩咐。”于是傅南虔冲那边的哥哥喊,“二哥。”
朱九也看过去,不知是否是错觉,她竟从魏王的脸上看出了一丝不自在。
“二哥?”傅南虔又喊了声。
朱九好奇地走过去,看见魏王的手里原来不止有书,书的上边还有个暗色的袋子。
这袋子她很熟悉。
她抬眼,双眸含光地望向他。
傅南虔也走了过来,自然也看见了那袋子,他问,“这是何物?”
魏王脸上的不自在更明显了。他在傅南虔伸手要拿袋子之前就一把抓走了它,然后丢下书,双手将那袋口死死一系,系完再丢给傅南虔。傅南虔双手接住,尚在云里雾里。
“不许打开!”魏王出声制止他的动作。
“这是何物二哥?”
“等你后日出门时再打开,然后将里面的东西都吃干净。”
“是吃的?二哥你怎还送我吃的?”傅南虔大惊。
“问这么多!给你便收好。”魏王不自在地恨不能转身离开,毕竟有朱九在这儿明白地看着。
“快滚回去吧。”他摆手。
“好吧。”傅南虔虽然疑惑,但还是细心地将袋子收好,准备放进怀中。朱九拦住他道,“且慢南虔。”
魏王以为她要说破,谁知她却走向门口,“南虔你帮嫂嫂把那枝子取下来。”她想要门额上的柏枝。
南虔照做,取下后交给她。
她将屠苏袋解下,抽出柏枝伸到南虔面前,“这条枝子你也带上,后日出门,插在你的车上。”
傅南虔终于明白。
他望着那柏枝一时没有动,他手里的袋子也被攥紧。
屋里的魏王又假装捧起了书,不过眼神时不时看向门口。
傅南虔接过柏枝,和袋子一起捧在手上看。
“谢哥哥嫂嫂。”他眼里一热。
“南虔一路顺风。”朱九道。
“嫂嫂在家一切顺利。”
“哥哥也是。”他望向殿内,哥哥与他对视。
南虔离开,魏王走到门口和朱九一起看着外面。
“我还以为是你自己吃了里面的东西呢。”朱九道。
他没有答,转身入内。
朱九手里还捏着那缠金线的屠苏袋,“百事吉虽给了南虔,可是你还有这个屠苏袋。”
魏王坐下后看她。
“我帮你系在某处吧,也能护你无病无忧。”接下来不等王同意,她自顾自开始在他的勤政殿里走来走去,寻找能悬挂屠苏袋的地方。
“你还没说你来作何。”他开始看文书,一心二用,由她在他的殿里走来走去。
“就是红缨的事。”她走到他休息的内殿去了。
“红缨怎么了?”王头也没抬。
“你派她来保护我,她就只待在屋顶。”
“这是她的习惯。”
“可是我不习惯。”
“你慢慢就会习惯。”
她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我不需要人保护,你把她叫下来吧。”
魏王没应,她从里面走出,直直走到他桌边,手上已没了屠苏袋。
“把她叫下来。”她重复一遍。
“孤让她去自有孤的道理。”
“什么道理?”
“……”
“每日我自己好吃好喝好睡好享受的,却有一个人因为我在挨冻受饿不得休息,我接受不了。”
“红缨是习武之人,这些对她来说都不算问题。”
“那能不能让她下来保护我?”朱九选择退步。
“想让她下来,你自己就行,何必找孤?”
“我叫了,她不听。”
“所以想让孤去叫她下来?”
朱九点头。
“每个影卫都有自己的习惯,孤向来是尊重他们的。”
“这种习惯有什么好尊重的?”
“红缨这样做显示了她作为影卫的自觉。作为她的主子,她能如此尽职尽责,孤该支持,而不是反对。”
“你就是不关心不爱护自己的下属。”
“王后,在孤这儿你今日是达不成目的的,不如还是回去好好想想自己怎么把红缨劝下来。”
朱九抽出一本册子想要扔他,但最后的理智还是让她只将册子扔在桌上,“这是我第一次认识到你有时真是理智得可恶。”
她扔完就转身,走到门口了停住,回头问他,“你准备让她跟我多久?”
“直到你不是王后。”
不是王后,那就是宁州事了后。
她冲他哼了一声,然后扭身迈步离开。
魏王看着门口,听见她很大声地喊乐锦。
“王后。”是乐锦的回应。
“我们走。”气呼呼的。
他不禁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