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雷声滚滚,呼啸沿途而下。
茅道临暴跳如雷,信手挥得那块巨石炸裂:“狗贼诡计多端!”
谈怒反而笑吟吟:“这小子倒有点儿意思。”
柳暮云惋惜:“可惜,如此豪杰竟要丧在我等之手。”
哗啦啦的碎石又是满天的洒将下来,如若谁敢小看,随时给砸得满头是鲜血。
……
……
“多谢你了,十尽。”
刀挑刀斩,沿途无数石块滚滚而下,或是漫天飞舞而下。总是延迟得一线时机,总给左无舟争取了缓一口气的时机。
九大武帝所率领之阵容,何其盛大,何其可怕。
“金蛇舞!”淡水四大武帝中,一人念及伏龙的伤势,战技施展出来,一剑啸天。
无穷无尽的剑芒洞破天地,真如金蛇狂舞一般,漫天席地的往左无舟激爆!
“如意环!”水浪倒卷,凝做层层屏障,令这金蛇舞无从破坏。饶是如此,这漫天的金色剑芒,终是有不少破了屏障,令左无舟闷哼一声,摔飞往山顶。
“武帝果然难对付!”
一入山顶,左无舟果决无比,脸带坚毅之色,竟是想亦不想,迅疾往陡峭的反面跃下!
九大武帝微微色变:“这人当真疯了,这数百米高的山跃下去,不死也去半条命。他以为他是谁,会飞啊。”
流东城朗笑不已:“左无舟,到处都是想杀你的人。我看你还能往何处逃,这一次你要是能活下来,我流东城就一生为你提鞋。”
“哈哈哈,流东城,你这辈子注定要为我提鞋了。”一声狂笑自山下传来。
九大武帝冷笑,互相看了一眼,纵身往山下飞去。他们飞行的姿势,果然是有些难言的古怪,速度不但不快,还东倒西歪,小心翼翼。
……
……
“我等的就是你们飞。”
见九大武帝飞行下来,左无舟眼睛一亮:“他们果然跟下来了。”
面朝大地往下一观,果然见漫山遍野的魂修士,层层布下伏杀之局。一眼看来,赫然犹如一张交织的大网,随时欲将他困在其中,吞噬掉。
凭住“如意环”所凝成的水浪屏障,沿途再以十尽划拉一阵,减缓降速。左无舟从数百米山上跃下来,猛烈无比的摔在地上,连续翻出十几个跟斗,脸色煞白的呕出几口鲜血!
目光骤凝如铁,轻抚掌中刀:“十尽,就看你了!”
十尽嗡嗡轻颤,好似浑然明白他的心意。信手一抛,十尽无声无息的飞掠出去。左无舟催动“藏龙魄”,鬼魅般的消失在密林中。
……
……
“左无舟,你这个狗贼,给我滚出来,我要取你首级祭奠我云霄宗门人!”
茅道林暴怒异常,包难遗和车暂暗暗动容心惊,互相看了一眼:“这左无舟到底是何方神圣,做了何等天怒人怨的事,竟引来这么多武帝的追杀,追杀者品流如此复杂。这家伙莫非是将整个容河大区的人都得罪了!”
包难遗和车暂不知内情,实是难以想象,能令九大武帝一道追杀的武君,能令容河各国各派一道追杀的人,到底是做了什么。
须知,当年曾有一位练就一身血魂的魂修士,残杀无辜,专门猎杀各宗各派的魂修士来修炼。当年激起众怒,被追杀之时,都绝然没有这等庞大的阵容。
茅道临的暴怒,包难遗和车暂完全可以想象。想起当曰云霄宗堆积成山的头颅,包难遗和车暂就一阵毛骨悚然,“九大武帝追杀,这家伙还能逃到此时,真正是难缠啊。”包难遗和车暂互相看一眼:“朋友一场,不如助茅兄一臂之力。”
霎时,在不远处,十尽刀嗡嗡轻颤,流转血色,按左无舟的心意,克制了一会的气息,才油然大爆出来。
但见一道血光冲宵,茅道临眼中一丝怨毒流过,身法如电掠去:“纳命来。”
……
……
“‘藏龙魄’,‘变形魄’莫要教我失望!”左无舟一顿,双瞳的墨黑色迅疾扩散,充斥满眼:“是云霄余孽来了!如此再好不过。”
茅道临癫狂的扑将过来,却在这一眼,看见的独独是一把十尽刀,不由一怔!
左无舟战战兢兢惶恐的走出去,颤声走近茅道临:“武帝大人,他,他往那边走了!”
“哪边?”茅道临双眼怒睁,盛怒燃烧下忽然感觉不对:“这人的装扮好生眼熟,怎么会没有气息。”
“就是现在!”左无舟心如磐石,绝然无动,瞬间暴起。如此近在咫尺的暴起,茅道临一时失察,立时被一双铁臂箍住脖子!
茅道临身为武帝,修为岂同一般,又惊又怒之余,魂力疾暴。恰似平地起雷,左无舟箍住他,宛如破布袋一样被轰中,全身骨骼几欲碎裂,狂喷得茅道临满身鲜血!
眼中冷酷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浑然好象不是他的肉身受到重创。一时变故,竟令包难遗和车暂难以做出反应。
饶是如此,左无舟灵台一片空明,见这两大武帝就在一旁,心知不好:“没见过他们,应该是和这云霄余孽一道的,我须令他们无发出手。”
能在这如此剧痛的情形下,仍是得以保持绝对的清醒认知,实是有赖于他那千锤百炼的意志,以及战斗经验。左无舟狂声咆哮:“云霄余孽,一道死吧!”
状若疯虎,箍住茅道临疯狂的滚动起来。茅道临狂怒异常,再次魂力激荡,左无舟一眨眼不知多少骨头都断了,一口口鲜血喷将出来,实是凄厉无尽。
……
……
“就是死,你也一定死在我之前!”
茅道临颈项剧痛难当,已然窒息,脸色酱紫。脑子浑然成了糨糊,任有百般办法,任有再好的魄,一时也是脑子空白,浑是想不起来。
二人滚来滚去,宛如顽童打架一样,威能却更胜百倍,滚撞得树木纷纷倒塌。一刹那,看准一颗大石,一道滚将过去。茅道临的脑袋结实无比的撞在大石上,顿作血光大盛。
左无舟全身啪啪爆血,筋骨乍现,浑身力量赫然已是集中在双臂。比那铁臂还要硬上十倍,气势如颠虎,疯狂的箍住茅道临的脖子,往上狂提:“嗷喝!”
茅道临凄绝的惨嚎不过一半,就嘎然而止,首级活活从身体上拔离下来,拖得长长的气管。
太可怕,太恐怖了。由此可见品阶越高的魂修士,为何愈是不喜欢近战了,一来是愈修炼愈适合远战,二是实在太过凶险了。
左无舟怀抱首级,双目怒视,气焰直攀颠峰,当真宛如魔神一样可怕!
所谓舍得一身剐,敢把武帝拉下马。这等胆色,这等拼搏,正是荡气回肠。
……
……
“滚!”
十尽重三十三斤,刀无锋,取之寓意魂道无尽。无锋之刀,虽无锋利,却凭添凶猛。正所谓刚猛如涛,一刀劈下!
挡在身前的魂武君一见胆寒,举刀迎去,竟是连人带刀被悉数轰入大地中。掌中长刀脱手,颤鸣振飞,双掌虎口迸裂。
眼看敌人越来越多,左无舟引颈一声滔天之啸,杀气盈天,惨烈无比:“挡我者死!”
刀法绝无花巧,直来直去,以力压人,却能所向披靡。宛如一条烈火,迅疾蔓延直线狂掠,所到之处无不胆丧。
包难遗和车暂飞奔过来,眼见一幕,顿惊呆:“这人,到底是人是鬼,是神是魔。武君,天下间武君何时有这等神威过。”
绝对直线,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离。左无舟恰似一座山脉在高速移动,全速移动,几乎脚尖不沾地,几乎无人能使他为之滞留。
十尽爆耀住一层层的血光,映得漫天暗红色。沿途所至,一条条的身影轰然惨呼飞将出去。宛如被推土机所碾压一样,无不倒飞狂喷鲜血。
宛如光一样的迅猛,宛如火一样的狂暴,宛如战场一样的惨烈。
漫山遍野的魂修士,像一口口破布袋一样飞出去,沿途所撞中的每一人都飞出去。一声声雷,一声声霹雳,一道道血光,幻成这雨幕中最是壮烈的一幕。
气息之强,战意之烈,乃至于人未至,暴雨就先自分出一条干燥的道路,赫然是水珠已然被左无舟燃烧到极点的火系身法所蒸发。蒸发得一条条的水雾,在这雨中交织弥漫。
此时的左无舟,俨然就是一枚人形子弹,沿直线打将出去,就再无物能令他逗留下来。
暴雨下,一道道绚烂的光华,一条条做反衬的身影,一条燃烧的火红战影,一股所向无敌的气焰。此情此景,竟是如此的一气呵成,又是行云流水一样的绚烂绝伦。
这一幕宛如刀雕斧啄,许许多多的人纵其一生,竟亦无法忘却这一个暴雨中奔跑的身影。
俨然战神的黑衣青年,在人为制造的绚烂美景,盖世神威中。以世人所不及的速度在一直奔跑,永远奔跑,跑到世界的尽头也绝不停止。
……
……
突破,突破,再突破!
数百魂修士,都是武尊以上修为,漫山遍野的奔跑着,组成一支支队伍相续拦截。却如纸片一样,一捅就破。
左无舟专注的奔跑,毕生修为挖掘到最颠峰的一刻。此刻,他已成就一个绝难攀登的颠峰,忘我的奔跑,忘我的砍杀,沉浸在专注的心神中。
一条又一条的身影狂洒鲜血退去,又一波波的魂修士组队拦截过来。
竟然好象没有尽头一样的浪潮,左无舟忽然有些疲惫了,从没有这么渴望停步下来歇息一下。他重又凝住意志:“跑,左无舟,不要停,永远不要停。”
左无舟,跑下去。就像你在魂修之途的奔跑一样,不要停,不要有一丝一毫的停留,没有人能令你心动,没有人能令你动摇,没有人能令你停滞。跑,继续跑。
除非死,否则不要停止。不,就算死,都不能停止。
……
……
以极速奔跑,焕发毕生最颠峰的时刻。每一奔每一刀,都宛如雷霆万钧,教人无从抵挡。
左无舟沉浸入忘我的心境中,竟然泛住一丝快乐的纯粹微笑。
这一笑,直笑得拦截者们无不心寒,绝无来由遍体生寒:“难道他真的是杀不死的!”
左无舟彻头彻尾是一个血人,周身骨头不知断了多少。身上不知多少处都已残留伤痕,身前身后,处处是伤。尤为令人吃惊的是,他腹中,竟有一支剑从后心洞穿过来。
宛如钢铁的大腿上,一把刀斩入骨中,又来不及拔走,随他的奔跑起伏颠簸。
“弓箭来!”流东城疾追不舍,见得如此一幕,不由胆寒。信手拈来,一拨弓弦,一声震天之颤,一箭穿越天地!
箭来,刀斩。左无舟再没有比此刻更为完美,更为天衣无缝的时刻,只因他忘我,已变得浑然天成。信手一刀,斩不离箭。
箭斜斜飞下,噗嗤的射穿小腿。左无舟连翻跟斗,竟然没有迟滞,继续飞奔,带住那支箭飞奔。
“这人简直疯了!”无数人倒吸一口凉气,流东城和柳暮云等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真切的恐惧:“难道天下间就没有什么能击倒他!”
就像一颗锤不烂砸不扁的钢豆。
“这个人简直就是打不垮的疯子。”柳暮云等悉数诞起一丝恐惧,这比之一个杀不死的人,还要令人胆寒。
相比武帝,此时的左无舟是修为上的弱者。但,他却是精神意志上的绝对强者。
你可以击败他,可以杀死他。但,你无法击倒他,你会知道,哪怕砍掉他的四肢,他依然是站着的。哪怕他只有一口气,他也会重新爬起来,绝不屈服的看着你。
即使杀死他,你会发现,他突然从地狱里伸出手来,抓住你的脚,一起坠往地狱。
然后,他会告诉你:“我是左无舟。”
……
……
“左无舟,你真是一个白痴中的白痴!”
夜叉死死攥住手,顿足回望。他看不见了,但他能感应那一战,该有多么悲壮多么惨烈。
“九名武帝,九名武帝。果然好,果然好廉耻。”夜叉何等桀骜,自是相信男儿流血不流泪,此时,他却流下两行清泪:“虽千万人,吾往矣。左无舟,我服你。”
“不管你是有情的白痴,还是无情的混蛋,我夜叉都服你。”
“如果你活不下来,我看不起你。”夜叉转身就往上游赶去。
看着东北方向,夜叉热泪盈眶,轻轻浅吟:“子欲养而亲不在!”
许多年前,夜叉举家死于马贼之手,除了他,无一幸免。因为,当年他逃了!
“爹,娘,我恨我不能像左无舟一样白痴一次,混蛋一次,莽撞一次。”夜叉心中悲愤,直欲仰天悲歌:“我枉为人子啊。”
……
……
漫山遍野的魂修士,竟是拦截不住如风如火的左无舟。
左无舟拖住重伤之驱,换做旁人,可能早已躺下起不来,可能足以令旁人死过两次了。可他却依然忘我的继续向下游推进。
正值生平最是颠峰之时,自是所向披靡。
八大武帝悉数动容,纵横一生,从未见过如此顽强可怕的敌人。谈怒心生钦佩:“人人只道我老人家是疯子,我与他一比,又相形见拙了。”
所谓浴血奋战,已然不足以描出此情此景了。众魂修士纵是敌人,也身不由己的油然诞出几分悲怆壮烈。
仗之以一拳一刀一人,纵横天下,所向披靡,如此之威,如此之势,实是教人心中难忍恻隐,难忍激扬之情。
委实可悲可叹,可歌可泣。
……
……
一张大网渐渐合围,将野兽一样的左无舟困在其中。
“我一定要突过去,一定要突过去!”左无舟心中独有此念,义无返顾的向柳暮云发起了攻击,猛烈得像同归于尽一样疯狂的扑过去!
柳暮云就在流东城身旁,心中大是恻隐,拂袖一震。
但就在这一转瞬,左无舟忽然转向,扑往流东城!
流东城厉啸:“好,你要送死,我就送你一程!”
左无舟看见的不是流东城,不是柳暮云,而是流东城身后的一个人——丁真!
你左无舟不是要杀丁真吗,我偏偏就要带来,气煞你。
身法陡然暴涨,“翻天印”如风雷交集轰将出去。左无舟如遭雷殛,狂喷鲜血,强逆魂力,再是一口鲜血喷将出来,鬼魅般的直扑……丁真!
堂堂两大武帝的保护下,丁真惨嚎恐惧。
左无舟脸上再无一丝血色,惨白得俨然尸体一样。他却巍然不动,俨然钢铁一样的身体,轰然撞中丁真!
啪啪隆隆之声不绝,连续数株大树轰然被撞断。丁真全身骨头几乎碎了一半,奄奄一息!一刀斩出,首级飞天,左无舟掠起抓住血淋淋的首级,放声狂傲大笑:“我说过要杀他,他就一定会死。”
笑声愈是显出骨髓里的那分孤傲,那份铮铮之骨。所谓百万军中,取其首级,不过如此。
纵有千军万马又如何。纵是百万军,吾亦视之如无物。
群雄无不心惊,流东城和柳暮云羞怒难当。拼住吃受武帝半击,也要斩杀丁真此獠于刀下,可见杀心之坚。
如此决绝,如此拼搏,如此斗志,岂不教人唏嘘豪情盖天。
瞬时,左无舟宛如疯虎一样,顺住这一瞬时出现的合围破绽冲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