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太阿平时少有与人说话的时候,哪能说的过甲子年岁的老江湖断臂老者,几句之后就气到连只言片语都说不出来,顺带着也将两人骂战起因的叶仙恨上了,一把抢过叶仙手中的短剑后,气急闷哼了一声,就离开了山顶。
叶仙无奈摇头,拿起一边的绝仙剑,看向断臂老者说道:“前辈自便。”
断臂老者一手负在身后,神清气爽的点了点头,注意到叶仙手上的绝仙剑后,又问道:“你这小子,原来还有一剑未出,刚刚怎么不用?”
绝仙剑像是听懂了断臂老者的话,有些抗议般的晃了下剑身,叶仙轻轻抚摸着怀中的剑,说道:“藏剑于鞘,只为日后杀人所用。”
断臂老者眉头皱起,一双雪白眉毛晃了几下,说道:“老夫识得此剑,是大奉五十年时吴家冢主的佩剑,那位冢主,也与现在的素王差不多,待在死寂沉沉的剑冢不出江湖,只是后来有一日,他却不知为何出剑,一剑,便斩下了一位半边身子进入天门的天人双腿。
此剑最是沉稳,甘于寂寞,而出剑之时,又能绝人仙路,与你这小子的一手藏剑之术相得益彰。”
叶仙说道:“前辈眼力让人佩服。”
“还成吧,小子,等你出剑之后,你的境界也必然要随着藏剑外露后水涨船高,你势必要在江湖露头,小子,到时候等你境界差不多了,记得和老夫打个痛快。”
等着怀中手上的绝仙剑安稳下来,叶仙说道:“吴家剑冢占了天下剑林一半,而剑道又占了整座江湖一半,尽管出了一个武帝城的王仙芝,仍说这江湖是剑客的江湖,还是不为过。我藏剑出了,自然就要以剑证江湖,让整座江湖的剑以我为峰。
当然,少不了要与前辈打个痛快。”
若是江湖中任何一个人听到叶仙此话,大概都会觉得这小孩是得失心疯了,断臂老者则不然,好似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和李淳罡,仰天长笑道:“我辈剑客,当有此豪情。”
说着,断臂老者以手为剑,在身旁劈了一剑,剑山之巅,万剑骤然齐鸣,长空万里不见一抹云彩。
“在老夫看来,修炼,其实就是在将自己锻造成一柄剑,以天下万剑为锤,借天地之力挥万剑,方能一气笑傲江湖,让那天上剑仙低眉。”
“小子,你境界坑坑巴巴的其实不在功法之上,而是在于心上。”
叶仙看着晴空万里的天上,下意识问道:“心上?”
“佛门常说,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道门又语,身远红尘,心系天地。这两家话,听起来花里胡哨的,其实是在阐明一个道理,人与天地有着断不开的联系。
老夫经常听到有人说其已经超脱天地外了,那些话在老夫耳中就像是在放屁,人在天地之中,怎么能超脱天地之外?
小子,你最大问题是心里没有天地,无论是本来的天地还是你眼中的天地,所以,你的功法也就出了问题,让一身境界难以长留,李淳罡在斩魔台见了齐玄帧外跌境,就是这个道理,他怀疑自己的剑路,以至于心境受损,但说实在的,这何尝不是在怀疑自己眼中的天地?”
叶仙有所明悟,给断臂老头行了一礼,说道:“此番前辈的点拨对在下当属大恩,多谢。”
断臂老者笑了笑说道:“这也是早日盼着你能到达老夫这个境界,好与你好生比剑。临走时给你提个建议,你现在的金刚境还不圆满,等过上个两三年,金刚境圆满了,就不要待在这死气沉沉的吴家剑冢了,尽管这里蕴藏万剑的剑意对剑客来说无异于福地,但这里的死气只会阻你道路。
你在下山之后,先去两禅寺待一段时间,再去武当看看,这两个地方的掌教,一个龙树僧,一个王重楼,给人都像是身在世外,但又心系天下,论打架,老夫让他们一个小境界都能打得他们屁滚尿流,但若论境界,论对天地的感悟,他们却要超老夫好几条街。
去了这两个地方之后你境界的坑洞估计就能填平,届时再去南海观音宗一趟,那是一家练气宗门,他们最善做的就是观察天地,你无论是与她们打架还是论道,都有益处。”
叶仙点头,记下了这三个地方,本是要再与断臂老者道一声谢,转眼望去,人早已不知去处。
……
……
一年的江湖路,让吴素多少有些厌倦,不是见多了江湖的尔虞我诈,而是见惯了乱世之下人命如草芥的场面。
月前,两辽之地的青河畔,北汉与离阳在此地打了一仗,死了的人最起码有三万多人,北汉应该是被打急眼了,撤退之时竟对沿河的离阳百姓下狠手,那时河岸两侧,尸体堆积成山,不大不下的青河都被鲜血染红了。
吴素一身白衣,心不在蔫的在河畔走着,在她身后跟着的赵玉台知道小姐是想到了此前在青河畔发生的惨战而心中不高兴,也没有去劝,只是默默的陪着。
走在一处,吴素忽然停下,看着赵玉台说道:“玉台,你说这天下要是没有战争,那该多好?”
赵玉台心思不像吴素那样心系天下,但她同样见不得人命不值钱的乱世,没来离阳之前,东越与南唐打了一仗,在两国交战的边境,一声民不聊生的评价都显得轻了,不说战场上死了多少人,就是战场当地的百姓,流离失所一方面,一个个人饿的眼中都有了畜生一样才有的绿光,三十里地内,饿死之人处处可见,甚至在活着的那些人中,还有易子而食的场面。
再说当下的两辽,村城之中都不见人,路边野狗壮硕凶恶,这是吃了多少尸体才成这样的?
“我记得吴起少爷读兵书的时候说过一句话,国多则战多,世间想要无战,便必须要像八百年前的大秦一样,天下一统才成,只是,这样会比各国乱战死更多人。”
吴素蹲在河边,双手托腮看着幽幽青水,有些烦躁的说道:“本小姐一个江湖人,操心这种家国大事作甚?路遇不平,将不平抹平,抹不平的,本小姐避开就成,只要无愧于任何人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