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灼白摸摸口袋,身上没吃的。
他想把它抱回家里喂,这小狗却敏感的不让人碰。
简灼白没办法,索性站了起来:“不管你了。”
他抬步继续往前,没多久,就察觉那只狗还跟在他身后,像只黏人的跟屁虫。
简灼白的心柔软下来,任凭它跟着。
回到家,他扭头一看,小狗停在大门外,眼巴巴看着他,却不敢往内再迈一步。
也不知道这狗经历过什么,居然如此小心翼翼。
简灼白进屋拿了点吃的,折回大门口,放在它跟前。
小狗抻着脖子试探性地吃了一口,见没有挨打,才稍稍近前一些。
它饿极了,吃起来狼吞虎咽。
简灼白又去给它弄了点水。
等吃饱喝足,简灼白再伸手摸它,它没有再躲,还亲昵地去舔简灼白的手。
看它此刻讨好人的劲头,简灼白想到刚才这东西不给他摸,气得对着小狗毛茸茸的身子揉了一把:“有奶便是娘,这年头,连狗都学会趋炎附势了。”
脏成那样,还朝他身上蹭。
简灼白单手把它捞起来,大步往家里走。
客厅里,甜甜在看动画片,察觉动静跑过来,一脸兴奋:“哇,有小狗!”
甜甜伸手要抱,简灼白忙躲开:“脏,叔叔先给它洗个澡。”
“哦。”甜甜乖乖应着,跟去卫生间,看简灼白在盆里放了热水给狗洗澡。
连着洗了三次,盆里的水才开始清澈。
简灼白这才发现,这狗不是灰白杂色,而是纯白色的。
他用毛巾把小狗包裹起来,吹干那一身长毛。
“这小东西,长的还挺好看。”
简灼白望向小侄女,“明天让阿姨带它去检查身体,没什么毛病就留在家里陪你玩。”
甜甜很高兴,正要应下来,想到什么,又摇头:“我马上该升小学了,很忙的。叔叔带回去养吧,这样叔叔以后回到家,就不是一个人了。”
小姑娘无心的话引得简灼白表情微滞,旋即眸中划过一抹柔和。
某些思绪被勾起,脑海中一些细碎的片段很快拼凑起来。
记得那是高二刚开学没多久。
那节体育课老师没在,班里同学自由活动。
盛夏的午后,太阳像个大火球,连空气里都透着燥热。
简灼白和秦赴几个人打了会儿篮球,实在觉得热,拿着喝了半瓶的冰可乐回教室。
他那时候坐在最后一排,但每次进教室喜欢走前门。
因为奚漫坐在前排,他喜欢从她的座位上经过,看看她在干什么。
她每次考试年级前三,是班里的学习委员。
那天简灼白推门进去,她和同桌正站在讲台上,整理全班同学上交的习题册。
看见他,奚漫脸拉下来:“简灼白,你又没交数学作业!”
她只有要作业的时候,才会主动跟他说话。
简灼白笑了笑,好脾气地道:“行,我这就写。”
他走过去,冲她伸手。
奚漫习惯了他这副样子,知道多说无益,随便拿了份作业给他:“悠着点抄。”
简灼白看一眼上面的名字,放回去,再次伸手:“我只看你的,其他人的,我看不上。”
有同学在,她懒得跟他吵,只好找到自己的作业给他。
简灼白拿着转身要走,听到她不情不愿嘟囔一句:“每次只做选择题,有什么可抄的,ABCD随便选选得了呗,反正啥也不会。”
简灼白挑了下眉,折回来:“嗯?”
奚漫声音很小,没料到他居然听见了,惊得瞳孔不自觉睁大了些。
简灼白手肘撑在讲课桌上,身体前倾,那张利落英俊的脸凑近她。
奚漫身体一僵,呼吸都轻浅下来。
他运动完刚洗过脸,沾着水汽的乌黑发丝随意耷拉在眉骨,鼻梁挺直,唇形薄而性感,此刻勾着极浅的弧度。
那双极漂亮的桃花眼,正饶有兴味地打量她。
奚漫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秀眉轻蹙,瞪他:“看什么看!”
简灼白眼眸眯起:“我没听错吧,身为学习委员,居然教我在作业上乱写答案?”
他遗憾地叹息一声,“那不行,我这人对待学习,一向很认真。”
奚漫被他无语到,轻嗤:“那你还看我的?”
简灼白:“我看你作业的时候,就是对学习最认真的时候。”
“……你要点脸!”
“要脸你以后就能多主动跟我说话?”
“不能。”
“那还是不要了,这样我就能主动找你说话。”
“……”
教室里默默看热闹的几个同学实在憋不住,拿书挡住脸,趴在桌子上,耸动着肩膀低笑出声。
察觉下面的动静,奚漫耳尖顿时有些热,恨不得冲上去撕烂简灼白的嘴。
“笑个屁!”简灼白扫过那群人,直接坐在奚漫的座位上,开始写作业。
那时候简灼白和奚漫经常斗嘴,大家已经见怪不怪,这个话题很快过去。
难得的体育课,同学们聊天的聊天,看书的看书,还有人拿着手机偷摸打游戏。
讲台上,奚漫和同桌在闲谈。
后来不知怎么聊到了小动物,奚漫说:“我以后想养一只狗,名字我都想好了。”
她拿粉笔在黑板上把名字写出来:奚溢。
简灼白抬头看一眼,脊背靠着后面的椅背,直接轻笑出来。
她同桌问:“这不是人名吗?”
奚漫:“我以前想有个弟弟,可以使唤他,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可惜啊,我爸妈就我一个,我就想着,索性养只狗做小弟好了。”
同桌无语:“哪有人养只狗做小弟的?”
“怎么没有,还有人养只狗当儿子呢。”
“……也是。”
奚漫把黑板上那两个字擦掉,见简灼白还没写完,她有点不耐烦地走下来:“你好了没有?”
简灼白写下最后一个答案,把习题册交给她,指骨分明的手上把玩着她那支粉色钢笔:“好了。”
奚漫打开习题册瞥一眼,眉头皱起,随后把两人的习题册一起摊开,一节白皙漂亮的食指微屈,在习题上点了点:“你这脑子,是不是不太聪明?”
“嗯?”简灼白不解地看过去,眼皮突地一跳。
他看着奚漫单元测试一的答案,把自己单元测试二的题给写满了。
简灼白觉得,自己平时是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的。
实在是刚才她说养只狗叫奚溢的想法,吸引了他的注意。
空气凝固了两秒,简灼白蹭了下鼻尖:“要不,我重新写?”
“算了。”奚漫把两份习题册合上,“老师看见你的名字,本来也不会批改,你怎么写都行。”
简灼白笑了声:“知道老师不看,你为什么每次还执着的收我作业?”
奚漫神色稍怔,在少年掀起眼皮看过来时,她拿着习题册转身,避开了他的视线:“我只是希望你能把时间和精力都用在学习上,别总想些有的没的。”
懒的再理他,奚漫抱着作业送去办公室。
从办公室出来,路过楼梯口,看到简灼白倚着楼梯扶手,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奚漫装看不见,越过他往前走。
奚家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公主,纵使扎着马尾,身穿最简单的校服,仍遮掩不住她那绝美的脸蛋,高贵的气质。
简灼白跟上去:“奚漫,你以后养只狗做小弟可以,但是千万不能当儿子。”
“为什么?”
少年吊儿郎当:“有只狗做我小舅子,我勉强能接受,狗儿子不行,接受不了。”
奚漫用力踩了他一脚,气急败坏:“你有病吧,我养狗关你什么事!”
“现在可能不管我的事,以后就难说了。”
奚漫沉默片刻,还是决定跟他好好把话说清楚:“简灼白,咱们谈谈吧。”
“好啊。”他蓦地上前两步,瘦高的身躯将本就娇小的她完完全全罩在自己的影子之下。
两人其实没有身体上的直接触碰,却让奚漫莫名红了脸,心跳也跟着快了。
依稀之间,她好像同样听到了简灼白的心跳声,比她的还要快。
奚漫又吼他:“靠太近了,你往后退,离我远点!”
简灼白被她发间清甜的味道乱了心绪,他极力掩饰着不知何故升起的紧张,性感凸起的喉结缓慢滑动。最后果真听她的话,稍稍往后退了一步,还是那副痞里痞气的德行:“谈什么?”
奚漫抿了下唇,最后只能很认真地道:“简灼白,你很好,但是我高中不打算早恋。”
“这样啊?”
“嗯,所以很抱歉,你别再坚持了,好好学习才是正途!”
“行,那就先这么着,等高考以后你再答应我。”
奚漫正欲点头,蓦地反应过来,怒目圆瞪:“谁要高考以后答应你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简灼白倚在栏杆,懒懒掀起眼皮:“哦,那你是打算现在就答应我?奚漫,咱们现在主要任务是好好学习,不能想别的。”
奚漫:“……”
她发现这人成绩不怎么样,可论起玩套路、厚脸皮,她是真的玩不过。
想骂他两句解气,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骂人的词汇量有多贫瘠。
最后啐了句“狗东西”,迅速溜得没影,却逗得简灼白在原地直乐。
……
“叔叔!叔叔!”甜甜扯着简灼白的衣袖摇晃。
简灼白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在笑。
他上扬的唇角拉回来,垂眸:“怎么了?”
甜甜抱着那只小狗送过来:“这小狗以后给你养了,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简灼白伸手揉了揉,眉头一挑:“那就,叫蜥蜴吧。”
——
奚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夜里竟依稀梦到一些高中的事,恍惚间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时代。
彼时父亲还在,她是令人羡慕的天之骄女,呼风唤雨,应有尽有。
感慨一会儿,她早早就爬起来。
三哥难得回来,她打算亲自准备早餐。
奚漫刚搬来这里的时候正读高三。
从小被人伺候惯了,她什么都不会做,想帮忙洗个碗,最后摔的碎瓷片满地都是,还扎破了手。
莫姨宽慰她,不用她做什么,只管好好读书就行了。
可她总想做点什么来报答沈温,所以经常进厨房给莫姨帮忙。
几年下来,她从之前的笨手笨脚,到如今各种特色菜手到擒来,有些做的比莫姨做的还要好吃。
沈温在家的时候,奚漫时常亲自下厨。
她心里盘算着今天早上做什么菜,从楼上下来,却透过厨房的玻璃门,看到沈温系着围裙忙碌的身影。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针织衫,袖子挽起露出半截小臂,做起事来井井有条。
他很会烧菜,但不经常下厨。
奚漫挺稀奇的,拉开玻璃门探头进去,鼻子嗅了嗅:“好香!”
沈温回头看她一眼,笑容温和:“去餐厅等着,马上开饭。”
早餐很丰盛,沈温和奚漫相对而坐。
很久没吃到沈温的手艺,奚漫很满足,吃饭的时候全程都开心地笑着:“三哥一会儿直接去公司吗?我去办离职手续,咱们可以一起。”
沈温剥了个鸡蛋给她:“你先去吧,出差这么久,我回去看看爸妈。”
奚漫了然地点头:“嗯,是应该回去看看。”
她爸生前和沈父关系最好,她对沈父当年不愿意对她伸出援手心有埋怨。
沈父沈母同样也看不上奚漫这种无依无靠的落魄千金,觉得她配不上沈温。
因此,这些年她虽一直住在沈温这里,却没见过沈父沈母几次。
她和三哥的事,也不知道他父母那关能不能过。
思索着,奚漫正想说些什么,桌上沈温的手机震动。
他看了眼备注,指腹点红色的按钮挂断。
没多久,震动又响,还是那个人。
沈温看了奚漫一眼,柔声道:“自己先吃,我去接个电话。”
“好。”奚漫乖乖应着,看他拿着手机上了楼。
凝着楼梯口的方向,奚漫心情蓦地有些复杂。
刚刚沈温手机上的备注,她看见了:薛秋妍。
这个名字,奚漫知道。
七年前,奚漫被沈温带来这栋房子。
有次她去他书房找书看,在书柜一角看到过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个长头发的女生,她站在图书馆的书架前,歪头笑着,风情万千。
照片的背面,钢笔写着一行字:
沈大才子,生日快乐!——薛秋妍。
恰好沈温进来,奚漫举着照片晃了晃:“三哥,这是你女朋友?”
沈温接过来,随便看了眼:“大学时谈的,毕业后她选择出国,我在国内工作太忙,异地没多久就分了。”
关于他和薛秋妍,沈温没有再说太多,奚漫也没多问。
直到高考后选报学校,她看了沈温学校的论坛,无意间得知,他们曾经是学校里惹人羡慕的金童玉女。
多年过去,奚漫没有在这栋房子里,再看到过任何有关薛秋妍的东西。
也没从沈温口中,再提到过这个名字。
奚漫都快把她忘了。
如今这个人却猝不及防的,再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