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几辆汽车从马路上疾驰而过。两侧树木被狂风摧压,绿枝颤颤巍巍地支撑着,弯成即将折断的弧度。
整个城市被一层白茫茫的雾气笼罩。
黑色迈巴赫里时不时传来几声轻咳。
薄雾窝在副驾驶,手臂搭在车窗上,右手支着额头,目光懒洋洋的落在左手中的资料上。
车内的来电铃声一遍接一遍响起,薄雾眼皮子都没准备掀一下。
助理小刘扫了薄雾一眼,试探性的开口道。
“姐,你电话响了。”
薄雾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你接,告诉你们倪总,今天有事,没空陪他演戏。”
小刘扫了一眼来电显示。
“姐,不是倪总,是珊珊姐。”
凌珊珊是薄雾高中时最好的朋友。
当年那些同学里,也就剩下她偶尔还和薄雾联系联系。
今天是高中班长的结婚典礼。
一周之前,薄雾刚从国外出差回来就接到了她的结婚邀请。
班长特地登门拜访,让薄雾务必来参加她的婚礼,还说班里所有同学都会到齐。
高中毕业距今已经七年了。
这几年里,班里组织的一些大大小小的聚会,薄雾一次都没参加过。
那些同学们,不管结没结婚,近况怎么样,她都一概不知。
班长上学那会就对她不错,这次人家都来专门登门邀请了,她也不好拒绝,只好接过了请柬。
电话一接通,凌珊珊就开始直入主题。
“薄雾,你来了没有,大家都到齐了,现在就等着你了。”
“快了,路上有点堵车。”
“你没事吧?我听你声音不太对。”
薄雾垂眸翻阅着手中的资料,在签名栏签上自己的名字。
“没事,有点小感冒,这两天降温了。”
凌珊珊半开玩笑道:“我还以为你是知道今天要见陆砚瑾,彻夜痛哭了一场呢。”
刺啦一声,笔尖忽然划破了纸页。
在寂静的车内显得极为突兀。
窗外细雨缠缠绵绵下个没完,一片湿透了的落叶顺着风落到窗户上,又迅速顺着雨渍划下。
薄雾眼睫微动,片刻有些失神。
她已经快忘了,自己已经多久没跟这三个字扯上关系了。
现在再听到这个名字,还真是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气氛沉默了好一会,凌珊珊听不到回应,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薄雾?”
薄雾这才回过神来。
“嗯?”
“你还不知道吗?”
凌珊珊也不开玩笑了,压低声音,语气颇为正经。
“今天的宴会,陆砚瑾要来。薄雾,你还记得陆砚瑾吗?”
薄雾唇角微抿,硬着头皮道。
“没什么印象了。”
“就是当年被你甩了的那个陆砚瑾啊。”
凌珊珊说:“你这段时间在国外是不知道,他现在可厉害了,今天听班长说——”
话说到一半,身后忽然有人喊了凌珊珊一嗓子,她立马开口道。
“我先不给你说了,你来了就知道了,挂了啊拜拜。”
薄雾:“……”
挂断电话之后,薄雾依旧觉得有些恍惚。
她掀起眼皮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
疲惫,苍白,即使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眼底依旧透着难以掩饰的倦意,整个一副大病未愈的样子。
她最近最近刚从国外出差回来,公司堆积下了一大堆烂摊子等着处理。
这两天天气本就急速降温,她又连续熬了两个通宵工作。
于是,她成功把自己折腾生病了。
现在这副样子,看起来别提多惨了。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遇见前男友。
还是时隔七年以来的第一面……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助理小刘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道。
“姐,你没事吧?脸色看起来怪吓人的。”
“还有多久能到?”
“十几分钟吧。”
薄雾从包里翻出化妆品,匆忙对着镜子补起妆来。
“开慢点。”
至少在今天,她不能输。
不能让陆砚瑾觉得。
她离了他之后,好像生活过的多不如意一样。
二十分钟后,黑色迈巴赫抵达礼堂门外。
班长的结婚典礼举办的是典型的西式婚礼,轻奢简约,从停车开始就有人一路引领她到达大厅。
薄雾刚一进门,凌珊珊就从远处喊了她一嗓子。
“薄雾,这里!”
薄雾将视线落了过去。
目光所及之处满满当当的坐了一大桌人,基本都是她们当年的高中同学,两位新人正站在他们这桌敬酒。
可能时间实在过去太久了。
除了班长和凌珊珊以外,视线扫过去的那一瞬间,她没几个认得出来的。
薄雾挤出一个笑意,踩着高跟鞋走了过去。
班长立马起身迎接。
那声恭喜还没说出口,班长脱口而出的下一句话立马让她笑容僵硬在眼底。
“哎,薄雾,陆砚瑾,你们怎么一起来的?快来坐,就等你们两个了。”
薄雾脚步顿住,脑子里那根紧绷的线猛然间断掉。
“抱歉,路上有些堵车。”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她身后不远处响起。
磁性,淡漠,疏离感很重,是很有辨识感的声线。
薄雾下意识的偏头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抬眸间。
视线撞上了一双漆黑淡漠的眼睛。
那一瞬间,像是一阵清风从她身旁呼啸而过,四周所有喧嚣都被自动屏蔽。
从薄雾的角度望去,他站着的地方光线有些昏暗。
清冷的灯光打在他宽直挺拔的肩膀上,陆砚瑾身量极佳,五官流畅锋利,皮肤属于冷白皮的类型,微垂的碎发干净利落,无论身量长相都属于人群中极为惹眼的存在。
这人气场极强,满身都透着清冷矜贵,打眼看过去就知道身价不菲,定是个不好招惹的。
今天是班长的婚礼,在场的所有男人几乎都穿着西装。
但也只有陆砚瑾能把这身礼服穿的比模特还要好看。
矜贵又雅致,单单站在那里就一副上位者的傲慢姿态。
陆砚瑾也在垂着眸子看她。
目光淡漠,漆黑的眼睫下被光影倒映出一撇浅浅的影子。
视线晦暗不明,看不出半分情绪。
气氛僵持了好几秒。
陆砚瑾没有想跟她打招呼的意思,薄雾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
她移开视线,朝着凌珊珊身旁那个位置望去。
怎么偏偏只剩下挨在一起的两个位置。
这帮人,是故意给他们留下,等着看他俩笑话呢吧……
毕竟他俩当年那点破事搞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的,当时没少有人传过他俩闲话。
现场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他们上演这场旧情人久别重逢的戏码呢。
薄雾硬着头皮走过去坐下。
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陆砚瑾也慢条斯理的跟了上来。
班长挽着丈夫的手臂,走到薄雾身旁,笑着为她倒了一杯酒。
“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薄雾也笑了笑,礼貌性的接过酒杯。
“那哪能啊,当年抄了你这么多作业,班长的面子我还能不给?”
班长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还说呢,每次同学聚会,就你和陆砚瑾两个不参加,班里同学差点都要忘了你们长什么样子了。”
薄雾眨眨眼睛,大言不惭的开口道。
“那简单,你们只要想起,当年班里最漂亮的那个就会记得我了。”
“还真是。”班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这么多年没见,你跟以前一样,性格一点都没变,真好。”
给大家一一敬完酒之后,互相寒暄了几句,两位新人没多久就去了下一桌。
班长走后,桌上的人大多都在众星捧月的捧着陆砚瑾,更有甚的还直接向他递了自己公司的名片。
一场好好的结婚宴会,硬生生成了个人简介会。
陆砚瑾显然兴致不在那里,出于礼貌,他还是不咸不淡的敷衍了几句。
来得人多,桌子却不大,他们这桌几乎是人贴人坐在一起。
比起他全程淡定从容的模样,薄雾就显得局促多了。
这么破大点地方。
她稍微动一下几乎都要碰到陆砚瑾的手臂和膝盖。
她现在只盼望着婚礼能早早结束。
婚礼进行到大半,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隔壁桌有人点燃了一支香烟。
还是那种廉价的劣质烟味道。
薄雾最近本就在感冒咳嗽,烟味钻入鼻腔,喉咙开始奇痒难耐。
她偏开头单手掩住嘴巴,压抑着轻声咳嗽了几声。
脸颊开始因为咳嗽微微泛红,嗓子里的痒意却依旧没能得到缓解。
薄雾视线落到离她不远处的那瓶饮料上。
她微微起身抬起手去拿,与此同时,一只修长漂亮的手也落到了那瓶饮料上。
指尖忽然就碰到了一起。
薄雾条件反射般偏过头。
措不及防的,两束目光忽然交错碰撞。
这是今天第二次。
他们视线相撞。
和上次不同的是,他们离的很近。
近到薄雾能看到那双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小小的自己。
像是触电了一般,薄雾瞬间觉得指尖像被烧灼了般滚烫炙热,她慌忙收回手。
薄雾不自然的压低声音,对着身旁的凌珊珊开口道。
“我去趟卫生间。”
还没正式开始吃饭呢,凌珊珊就喝了不少酒,此时看上去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
她晃晃悠悠的撑起身子,眯起眼睛看着薄雾。
“要我陪你吗?”
“不用,我一会就回来。”
薄雾顺手扶了她一把,起身离开。
快要拐角的时候,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陆砚瑾身旁那人眼里满是八卦,略带调侃的语气问道。
“陆总,您平时日理万机的,今天怎么有空参加这次宴会了?不会是因为薄雾今天要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