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音和柴子扬一起看过去。
刚刚还和房奇在房间里讨论乐队的事情的程津予,就站在厨房的门边,冷着脸,手里拎着梁音的手机。
柴子扬人很活络,只愣一下就反应过来,“程哥,这是你同学?我俩聊得来,想交换个联系方式来着。”
梁音听到他这话,微微睁大眼睛。
她哪有和他聊天?
梁音有些不知所措,想开口解释又顾忌着面前的柴子扬。
程津予才懒得听柴子扬说的是什么,冷淡说:“别在我这儿乱来。”
虽然大家都知道程津予不是会主动与人称兄道弟的人,但是他也不会随意为难人,这还是柴子扬第一次见他冷脸。
他还没想明白为什么,梁音就已经被程津予拉走。
看着前面那两个人的背影,柴子扬好像后知后觉猜到点什么。
程津予拉着梁音随便进了一个房间。
他把手机还给她,“柴子扬烦你了?”
“没有。”梁音说:“我也没有和他聊天。”
她握紧自己的手机,“他说想交换联系方式,我觉得直接拒绝不太好,才答应的。”
程津予告诉她,“不愿意就拒绝,我还在这,他不敢闹事。”
梁音抬头,眼底透着一丝惴惴不安,“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随便?”
其实她也不是谁来要联系方式都会给的。
程津予刚刚还严肃的表情瞬间软化,他稍稍弯下腰和她平视,“音音,我不是在凶你。”
她有她的原因,程津予可能无法完整体会到,但不会看轻她的那些顾虑。
“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搭理他。”他摸摸梁音的发顶,“想让你轻松点,至少在我这,你不需要有顾忌。”
因为离得近,她又闻到了他身上的香味。
今天的有点特别,是一股淡淡的木质香。
程津予去接梁音之前,身上沾上了外面那群人的烟味,怕被她以为自己还在抽烟,临出门时他从柜子里找出了一瓶之前别人送的男士香水随便喷了点。
梁音不知道,但是这个味道她记了很久很久。
研究表明气味可以触发回忆,这种机制被称作普鲁斯特效应——闻到曾经闻过的气味,就会开启当时的记忆。
所以在之后的很多年里,只要闻到这样的木质香,梁音总是会想起这个冬天,连带着记起程津予说这句话时,她无法抑制的加速的心跳。
……
生日宴在晚上正式开始。
三层蛋糕摆在中央,周围一群人嘻嘻笑笑,寿星房奇自己一个人张罗着点蜡烛。
统共就只有数字“1”和“7”组成的两根蜡烛,点燃之前,程津予拿起遥控器把头顶的灯关了。
漆黑一片的客厅只剩一点烛光,梁音站在他身边,跟着大家一起鼓掌,给房奇唱生日歌,嗓音甜甜的,听得程津予心里发痒。
他笑笑,竟然还有些羡慕房奇。
房奇让薛恺帮他多拍点照片,留着他晚上发朋友圈,薛恺没推脱,掏出手机给他随便抓拍了几张。
角度刁钻,光线死亡。
房奇凑过来看的时候两人差点没打起来,最后又把拍照的任务交给了易舒芃。
易舒芃跟他收二十块钱一张,房奇嚷嚷着自己是寿星才勉强将价格打下来一点,变成15一张。
后来拍着拍着,易舒芃镜头里的主角就变了。
程津予今天穿了件酒红色的毛衣,和梁音的白色毛衣凑成个圣诞色调,站在一起出奇得和谐般配。
易舒芃一边念叨着“嗑麻了”一边疯狂拍两人的同框照,她觉得就算自己高价卖,程津予也会愿意买下来。
柴子扬站在另一边,看着对面的程津予给梁音递切好的蛋糕。
他又想起下午看见的那一幕,顺手拉了个人问,“你知道程哥和他旁边那女孩什么关系吗?”
那人神神秘秘,压着声说:“这么跟你说吧,下午的时候程哥专门去把人接来的。”
柴子扬没想到自己错过这么多,悔恨不已,“我来得晚没看到啊。”
“你瞎?”他指指柴子扬脚上的拖鞋,“看看你穿的是什么,再看看人家穿的是什么。”
不止柴子扬,在场所有人的拖鞋都是酒店的白色一次性拖鞋,走的时候可以直接带下楼扔掉的那种。
柴子扬再去抬头看站在不远处的梁音,程津予就站在她身旁,两人脚上穿着的是同款不同色的棉拖。
显而易见,是程津予专门为她准备的。
柴子扬一方面觉得自己真是有眼不识兄弟妻,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眼光真不错,竟然和程津予看上了同一个姑娘。
“哎,那他俩谈多久了?”
被他问话的人也不清楚,“好像没在谈?唉,别问了房奇不让说。”
下午程津予还没回来的时候他们几个就围着房奇在问,被埋汰了一顿,让他们别太八卦。
而且说是情侣吧,又感觉差点什么。
柴子扬一副深谙其道的样子,“还能在你面前打啵?估计那妹子害羞,看不出来程哥喜欢这样的啊。”
“还好吧,人长得挺好看的,不过估计家境比不上程哥。”
提到这个,柴子扬有话讲了,“你知道那是谁吗?”
旁边的人摇摇头。
他揭晓谜底,“蒋遂他继妹。”
那人表情惊讶,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关系,“靠……这差得有点多啊。”
柴子扬撇撇嘴,语重心长说:“想什么呢,又不结婚,还不就是玩玩。”
他边说边在心里琢磨,等程津予腻了,他再去接手。
只是还挺有意思的。
程津予性子傲,有人捧但也有人看不惯,蒋遂就是那个和程津予不对付的人,结果现在程津予和他继妹凑到一块儿了。
这样想着,柴子扬拿出手机给人发了条消息。
生日宴开到晚上十点多,一群人才意犹未尽的结束。
房奇后面那一会儿被人起哄,喝了不少酒,正烂醉如泥地躺在沙发上。
其他人都有家里人或者司机来接,结束之后就三三两两的下楼,各回各家。
程津予没法走,要留下来照顾酒鬼房奇,于是只能让梁音自己坐杨叔的车回家。
他送她到门口,看着她把羽绒服穿好,拉链拉到顶,“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
梁音点头说好。
杨叔很快将梁音送到家门口。
小区只铲出窄窄一条路供人行走,积雪消融成水之后又因为夜晚降温结成冰。
梁音踩在上面,时不时会发出冰面破裂的细微声音,她心里想着回家给程津予回消息,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只是,她的步伐在看清站在单元楼门口的人之后渐渐慢了下来。
蒋遂标志性的一头金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染成黑色了,这也导致梁音没有在第一眼看到他是就认出这是谁。
不用想都知道他过来是找她的,可是梁音想不到有什么事情值得蒋遂跑这么一趟。
她极慢地走过去,在距离蒋遂至少还有三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有什么事吗?”
蒋遂已经三个多月没见到她了,中间有一次梁音回来拿冬天的衣服,还专门避开了他。
她脸上比之前多长了些肉,看着应该过得还不错。
其实他早就消了气,也觉得自己确实做得过分了些,想着寒假就让梁音搬回来。
结果今晚收到柴子扬发来的消息,才知道他这个继妹本事是真的挺大的。
其实蒋遂早就有了这种感觉,明明告诉自己是讨厌她的,可每次欺负完她,看着她的样子就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掌控。
但是程津予能真的被她吸引住,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蒋遂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柴子扬的说法,不排除有个别夸张成分,但肯定差不了多少。
他往前走了两步,“当然是来接你回家,妹妹?”
梁音被他的称呼膈出冷汗,可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怕他。
她摇摇头,“我不回去,我在这里住得很好。”
蒋遂的脸阴下来,“不回去?怎么,外面有什么好事让你连家都舍不得回?”
“因为程津予?”
“我听说,你能随意进出程津予家。”
梁音猛得抬头看他。
蒋遂恶劣地继续说,“和他关系这么好,怎么做到的,陪他睡了?”
梁音听不下去,厉声反驳:“你在说什么啊,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吗?”其实还是有些害怕的,说到后面尾音都发颤。
梁音往楼道里走,蒋遂却跟上来攥住她的手腕。
她急着挣脱,拉扯间蒋遂突然松手,因为惯性,梁音的手腕狠狠撞到了一旁的楼梯扶手,紧接着人也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蒋遂显然没想到会这样,怔在原地,浑身的气焰消失殆尽。
他不是故意的,只是想松手而已。
梁音的手腕痛到发麻,好半天都没缓过来。
她仰头看站着的蒋遂,眼底都是戒备,“我已经搬出来了,也没有再打扰你,为什么还要来欺负我?”
想到之前如老鼠见到猫一样处处躲着他的生活,梁音就觉得疲惫。
她有些崩溃,说出的话也没力气,“我不回去是因为不想再躲着你,你也不是真心想让我回去。”停顿一下,梁音继续说:“以后别来了,可以吗,求你了。”
等不到蒋遂的回答,梁音撑着水泥地慢慢站起来,即使手腕处开始蔓延出钝痛,她也没有很想哭。
果然。
梁音在想,好像自己只有在程津予面前的时候才会脆弱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