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北宫。

一夜无眠的南宫盛蓉,熬红了双眼。

可仍不知疲惫的守着床上,仍旧昏迷的玉晏天。

玉晏天身子抖动,嘴里呓语不断: “母亲,母亲,不要丢下我,不要啊……”

玉晏天喃喃痛苦地重复着这句话,唇色发白干裂隐隐渗血,面色潮红额上黏着被汗水濡湿的碎发。

南宫盛蓉心疼地为玉晏天拂去眼角滑下的泪珠,她难以想象平日看似冷漠寡情的他,究竟独自承受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痛楚。

赵太医手里端着一碗药推门进来,将药递到南宫盛蓉面前恭敬道:“公主,侯爷该吃药了。”

南宫盛蓉接过药,赵太医将玉晏天扶靠在自己身上方便喂药。

公主吹拂着汤匙里的药水,小心翼翼喂玉晏天服下。

“好好好,能喂下药就有救。”赵太医一边帮玉晏天擦拭嘴角少许的汤药污渍,一边欣喜相告。

公主将药碗交给宫女,待赵太医将玉晏天放回床上后,取来脸帕仔细为玉晏天擦洗手脸。

赵太医见公主如此一往情深,身为金枝玉叶娇生惯养的天子娇女做到如此真是难得。

“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南宫盛蓉哪里肯离开半步,一夜苦守音色微哑道:“赵太医,有何事直接说便是。”

“这,恐怕多有不便。”

南宫盛蓉突然有些不耐烦,质问道:“有何事比侯爷的命还重要?”

可见赵太医不答话,只是神色凝重望着玉晏天。猛然会意一定与玉晏天有关,起身命令宫女好生看护着,与赵太医出去谈话。

一出门骄阳刺目温暖,不似那房内让人觉得阴凉身上冷津津的。

公主拂了拂耳边微乱的青丝,露出白皙小巧的耳朵。微微呼了口气,仿若在壮胆一般。

“赵太医,有话直说吧?”

赵太医忽然行大礼跪地,一脸愧疚道:“若非侯爷整日服用会令人疲乏无力的汤药,可能就不会受此重伤。”

南宫盛蓉虽然惊愕却也听得糊里糊涂,急着追问道:“什么汤药,侯爷的药不是一直由赵太医负责,难道……”

南宫盛蓉猛地从腰间抽出软鞭,质问道:“莫非你在侯爷平日用的汤药里,下了毒……”

赵太医急忙摇头否认,解释道: “不不不,那不是毒,只是会让人身乏疲惫看上去像个病人罢了……”

南宫盛蓉感到一阵寒凉身子不由自主的发抖,气急败坏喝道:“还说不是毒,为何要下药?”

赵太医小心翼翼回道:“微臣就是有一百个胆,没有授意怎敢给侯爷下药。”

“授意,谁的授意……”南宫盛蓉喃喃自语,思索着是何人授意。

可越想越乱一抬手一鞭子抽在赵太医身旁的地面,原本平整的地面被抽出一道浅痕。

赵太医既然开口,便是做好了准备,心一横说:“是,陛下。”

南宫盛蓉手腕无力垂下软鞭颓然拖地,她最敬爱的父皇既然如此做,必然有缘由她要亲自问清楚。

“我要去找父皇问清楚……”

赵太医见公主这么说,仍旧跪地不起也不阻拦而是继续义正言辞说道:“公主既然不在意侯爷的命,便随便去问吧。”

南宫盛蓉停下脚步折回来,冷笑道:“赵太医莫非是要离间本公主与父皇的关系,本公主可不是三岁小儿任你糊弄。”

赵太医跪地作揖慷慨激昂道:“公主未来是一国女帝,想要微臣的命易如反掌,微臣又何虚欺骗。”

南宫盛蓉跟随庄太傅也学了些帝王之术,她冷静下来内心分析着。

她母后一直不中意玉晏天,而她父皇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让人猜不透,究竟父皇为何这么做?

公主还是太年轻了,有些事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于她来说还是太过复杂,好在公主性子洒脱,情绪很快恢复如常满是不解问: “赵太医为何突然告诉本公主这些?”

赵太医也不再遮掩,又行大礼磕了头才回道:“微臣说这些,只是想求个恩典,看在微臣主动相告的份上,请公主日后饶微臣一命。”

比起老奸巨猾的惠安帝,此时的公主更好应付。

“你是怕我父皇日后杀了你,才与本公主说这些,赵太医,你求错人了,本公主眼下是不会答应你的,待侯爷身子恢复再说不迟。”

眼前没什么比玉晏天的伤要紧,她打算拖着想等玉晏天好了再想这些复杂的事情。

“微臣明白,一定尽心尽责伺候侯爷。”公主虽然没答应,可赵太医明白如今可不是九年前,他要为长远的打算提前站好队。

午时一刻,媚阳高照,春色未浓,金梅独俏。

太极殿,惠安帝望着院中高墙出神。

高墙上垂条的金梅,枝繁叶茂更衬得朵朵娇俏的小黄花,冷傲秀丽。

田公公看了看时辰,通报: “陛下,午时一刻了。”

惠安帝回神仰头望着日头,微眯着不可捉摸的双目,对田公公说:“去,宫门口迎一迎姜丛。”

田公公领了旨还未抬脚,宫门外想起姜丛铿锵有力的声音:“陛下,末将来迟请陛下恕罪。”

田公公见惠安帝舒展了眉宇,喜笑颜开嘴里嚷嚷着:“来了,来了……”挥手命人赶紧打开宫殿门。

姜丛一进宫殿门又要拜,惠安帝急着听事情结果,连连摆手:“平身平身,快说说事情如何了?”

姜丛从怀里掏出一份供词高举,田公公立马接过去转交给惠安帝。

只见姜丛有条不紊解释道:“上面是所有私兵的口供与画押,私兵由户部侍郎熊大川之子熊清理养在西城的私宅里。”

惠安帝嘴脸微动暗自得意,只问重点:“那个什么熊清理呢?”

“在熊府尚未出府,末将留人守在那里,若他出府便直接擒来。”

姜丛的做法惠安帝很是满意,只要熊清理认了这个户部侍郎就可以动手收拾了。

姜丛继续说:“还有,审讯其中几个私兵,说是昨夜熊清理与两男一女起了争执动了手,应该说的是公主几人。”

惠安帝闻后面色忽沉,有些不明所以。就算熊大川惯子,怎会容儿子在京城天子脚下胡作非为。

“姜丛,你先下去休息吧,待擒住熊清理立刻提他还见朕。”

惠安帝吩咐完,姜丛便告退离开太极殿。

惠安帝将口供放到御案上,又从上面拿出一个名单与画像册交给田公公:“这是昨夜那十名暗卫的名单与画像,仔细确认尸身确保是其本人。”

田公公接过东西,不禁猜测道:“陛下,您是怀疑内鬼玩了金蝉脱壳?”

惠安帝摇摇头,接着说:“现下还不好说,若无人金蝉脱壳,那才是最可怕的,说明朕的禁卫军……”

惠安帝未再说下去,可田公公已明白了厉害关系。即刻告退,去派人调查此事。

夜,不顾悲喜忧愁,如期而至。

北宫,玉晏天微微睁目从昏迷中醒来。

“你,你醒了……”南宫盛蓉喜极而泣,也顾不得美丑直掉眼泪。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发髻微乱,就连那抹朱唇也被她咬出牙印。

公主哭着问: “干嘛这么看着我,我是不是很丑啊?”

公主见玉晏天盯着自己,要知道她从前在玉晏天面前极其注意仪表。想着自己两天未洗漱梳妆打扮的丑样子,肯定吓着玉晏天了。

玉晏天忍着左肩上传来的伤痛,抬起右手轻轻将公主披散在右脸颊的散发,拢至耳后温柔虚弱道:“公主,天生丽质难自弃。”

公主被他方才的举动撩~拨的面红耳热,半天才反应过来不依不饶道:“你,取笑我,你……”

若换平日里,南宫盛蓉早就一拳打上去了。

可此刻先是玉晏天苏醒的喜悦,接着是有意无意的撩拨让她意乱情迷。

她既羞涩,又迷惑,有时觉得玉晏天喜欢自己,有时又让人捉摸不透。

她索性先不去想,这两日发生太多她只觉得好累。原本是伏在床上害羞不敢抬头,可是不消片刻梦会周公去了。

也是,玉晏天醒了,她悬着的心放下了,自然疲惫找上门。

玉晏天看着酣睡的公主不忍叫醒,挣扎着忍着痛楚小心翼翼将公主放到床上躺好。

公主虽然闭着眼,可眉眼含笑清纯娇媚。

玉晏天望着红润的樱唇微微出神,鬼使神差竟然想一亲芳泽。

可肩伤教做人,微微一动便牵动伤口。

他龇牙咧嘴忍着不敢发出声响,慢慢躺下闭上眼不再去看公主的可人样。

身上一重,睁开眼看到公主半个身子搭在了他身上。他伸手将公主推过去,可不等片刻公主又翻了过来。

“这丫头,睡觉如此不踏实。”玉晏天虽在嘲笑,可心里却是暖人心脾有说不上的安逸感。

“晏天哥哥,你到底喜欢不喜欢蓉儿……”公主痴痴梦语,竟让玉晏天平静的心又起涟漪。

他伸手踌躇再三,只敢用食指摸了一下公主光滑的脸颊,眼神里由欢喜柔情转化成深沉忧郁。

公主对他的心意,整个皇宫都知道。他又岂能不知,只是他还不能去回应这份感情,只能装不懂刻意保持距离。

春夜微凉花容淡,宫灯彻夜伴愁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