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院到处飘着酸菜鱼的味道,路过东院的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嗅几口,“这也太香了!”
王氏和朱重德两个人干完整整一盆酸菜鱼,出了一身汗,仿佛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正在呼吸,通透极了。
“这又是那个做麻婆豆腐的丫头钻研出来的吃法?叫……叫石榴?”
王氏的笑容在听到石榴的名字后就淡了些,她亦知道自己不过是在迁怒,将失望后的痛苦强行撒到这个小丫头身上,可就是控制不住。
一想到生了女儿后府里府外那些人嘲笑自己,心头不由得憋闷。
朱重德没注意,他还在回味方才美味的酸菜鱼,同时又在想,该怎么跟那个丫头提菜方的事。
上回那个麻婆豆腐自己便动了心思,这回又来个酸菜鱼,还有前阵子再府里疯传的肉夹馍,都是这丫头的手笔。
不过方子是金贵物件儿,有些人宁死不外露,像普通人家嫁女,若是能陪嫁一两张方子,甭管是什么,都是能用来传家的。
何况这两道菜,真真是好吃极了。
虽说对方是家奴,听说这些都是她自个儿琢磨出来的,若是自己直接要也使得,但自己是堂堂一品大员,以权势压迫家奴夺方,要是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丫头小小年纪在厨艺上就有此天赋,当真是老天喂饭吃。
西大营有许多都是家境不错的子弟,营中一日三餐都要求讲究些,每年的军需都是令人头疼的问题,户部的老头每每看到他就要绕道走。
王氏看着丈夫频频皱眉,问道:“老爷可是在为公务烦忧?”
王氏这么一问,朱重德索性将心中所想如实道来。
“我当是何事,老爷想左了,方子固然珍贵,那也要看跟什么比,况这又不是为自个儿谋私,老爷交与我就是,夏安,去叫石榴来。”
这还是王氏生产后第一次叫自己,石榴有些忐忑,到了正房后规规矩矩的朝上首的夫妻二人行了个礼。
“石榴,听说你有个弟弟已经赎了身在外头跟秀才念书?”
石榴心头一跳,脑中过了几种猜测,嘴上依旧老老实实答话。
“回太太的话,舍弟确实已经赎了身,在葫芦巷一个老秀才处念书。”
王氏点点头,前几天西城门诈尸案她也有所耳闻,被拐的五个孩子有三个都是府后夹子巷的家生子。
“既如此,我举荐他到曹御史家的族学念书如何?”
曹御史出身寒门,一生清正廉洁,告老后又在曹家族学做教书先生,广受寒门书生爱戴,名声极好。
而曹家族学收学生不看门第身份,只看人品才学,或是有人推荐也可,现下都有书院的规模了。
石榴惊了,这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她和石阿嬷也曾寻摸过许多书院和私塾,一听石大器是奴才秧子出身,绝大多数都将她们拒之门外了。
就算是有愿意收的私塾,束脩也贵的离谱,她让石阿嬷开铺子卖煎饼果子,也是想多挣点钱供石大器读书。
在这个时代,读书真的是改变阶级的唯一出路了。
尽管很难,但总是有机会。
她不想做一辈子奴才。
所以望弟成龙。
曹家族学,正是那三个救了石大器的书生念书的地方。
听说里面治学严谨,能学到真东西,有幸者还能得到曹御史的指点。
曹御史虽出身寒门,但可是当年先帝钦点的状元郎,学问更是扎实,与当代大儒元仲还是知交好友。
石榴已经顾不上尊卑问题,惊讶的抬头直视二人,“太太……这……”
王氏看她这反应便知道了这步棋走对了,笑道:“倒是想与你做个买卖,你上回做得麻婆豆腐与今儿做的酸菜鱼,便拿这两个菜的菜方跟你换如何?”
石榴第一反应就是:啊?就这?不多要点吗?
话都滚到嘴边了,她还是生生咽下了,稍微润色美化了一下。
“奴婢不敢,奴婢连命都是太太的,太太抬举奴婢了,太太能看上这些菜方是它们的荣幸。”
王氏满意她的知趣,曹家长媳是她们王家的姑娘,这件事于她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况且她施此大恩是另有打算。
晚上,夫妻二人收到石榴呈上来的菜方时吃了一惊。
用料配比且不说,像火候、色泽等等许多细节之处都写得十分详细,当真是毫无保留。
更让王氏惊艳的是她的一手字,写得比秋安还好。
“这丫头小小年纪笔风如此稳,倒像是跟着名师练过似的。”
石榴:没错,确实练过,还是要谢谢我妈,从小给我报n个兴趣班。
柔和的月光打在夹子巷的青石板上,给巷子添了一份宁静祥和。
石榴带着好消息归家,还领着任务,明天要带石大器进府给王氏磕头谢恩。
石家一片喜气洋洋。
王氏要举荐石小弟去曹家族学念书,对石家人而言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
石大器喜得立即回房念书
石阿嬷忙着给祖宗上供,又忙着准备物什,预备明天和石榴娘去庙里拜拜,石榴爹则连夜去找葫芦巷的木匠打书箱。
一直到月亮被乌云遮住半边时,石家人才进入梦乡。
除了石榴。
她正无聊的躺在炕上思考人生,炕头的蜡烛已经快烧没了,小火苗颤颤巍巍的,随时都能灭掉。
迎娣走后,石阿嬷便安排她过来跟念娣住一个屋子。
王氏生产,父母尚在,按例要往娘家报喜,而王氏的老父老母早已回徐州琅琊老家颐养天年。
彼时她萎靡不振,这些事都是刘妈妈替她安排的,顺道去接秦嬷嬷回京,看太太这架势,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秦嬷嬷一定能劝住太太。
迎娣走后,念娣一直闷闷不乐,石榴便劝她去同刘妈妈报请跟去徐州,就当出去散散心,总是憋在心里,迟早出问题。
念娣这会子应该已经快到徐州了吧?
石榴想起念娣,又看了眼蜡烛,想着等它灭了就睡觉。
前提是自然灭掉,而不是人为的。
“谁?!”
她本平躺在炕上,此时迅速起身,火光虽灭,但屋外的月光随着那人撬门进来而漏进来,足够让她看清来人是个高大的男子。
不过一个呼吸间,一个硬物已经抵在她的喉间。
这场景是如此的熟悉。
“是你!”
来人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西城门诈尸案,将你所知道的都说出来。”
男人的声音醇厚中带着冷冽,犹如一坛久未尘封的烈酒。
“官府不是已经结案了吗?”
不知对方是敌是友,石榴假装镇定,决定先装傻。
那伙人并不知道石大器早就醒过来了,且石大器只跟自己说过那一天一夜发生的事的所有细节,当时他们两个是青天白日下在石榴树下说的话,声音放得极低,绝没有第三人听到。
眼前的男人又是怎么知道她知道的一些内幕呢?
“你不说,想来你弟弟更愿意说。”
那人说罢就真的转身要走,石榴急得上去抓住他,“我说!我说!”
她手都还没碰到他的衣角,就听到剑出鞘的声音。
下一秒就抵在她的手掌心上。
果真是他。
石榴不敢在乱动,连连摆手后退,“这位好汉,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男人就站在原地,站在黑暗里。
“我数到三。”
“一。”
“哎哎哎,这就说,事情是这样……”
石榴一口气不歇的说完了,等着对方的宣判。
是敌,那她的小命今晚就交代了。
是友,那希望幕后凶手早点被揪出来,以免祸害更多人。
谁知,那人又问,“那日府衙的画像都是你画的?”
石榴点头。
“五月十八丑时,在这等我。”
就下一句无厘头的话后,门吱呀一声,那人闪身出去,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石榴大着胆子探头出去看,小院中已经空空如也。
五月十八……
他要干什么?
也不知想了多久,石榴才沉沉睡去。
而此时,显国公府外院的品雅轩,朱重安面对眼前哭哭啼啼的妇人心烦不已。
“朱重安我告诉你,那是你的亲生的女儿和亲外孙,你忍心看着他们就这样赴黄泉吗?”
朱重安在原地来回踱步,唉声叹气道:“我又怎么忍心?能做的我都做了,总不能让我把自己,甚至把整个朱家都搭进去吧?”
地上的女人妆已经哭花了,眼角的细纹已经遮盖不住,厉声哭叫道:“我不管!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若没了,我又何必赖活着,还有,你要是不管,你也别想好过!”
“嘘!小点声!我看你是失心疯了!上回就被人撞到了,你怎么还这么冒失?我又何时说过不管了?你说说,从女婿找上门来,我为他的事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皇上这回铁了心要严查,就是三皇子都在想法子,我又能如何?”
女人突然拔高音量,吓得朱重安一个哆嗦,马上捂住她的嘴。
女人挣扎了几下,挣脱开来,死死的盯着他道:“我失心疯?哈哈哈哈哈哈,是,我是失心疯,早在三十年前跟你通奸的时候我就疯了!听到就听到,你有种也让风海一刀割破我的喉咙,同那丫头一般,卷个草席丢到乱葬岗去!”
风管家守在门外,明明是初夏,却觉得浑身发冷,嘴里不停念着,
“迎娣姑娘,我也是听命行事,不要怪我,不要怪我。”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周末快乐!!!
出去走走,吃点好吃的,对自己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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