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总是来得快散得更快。
轰轰烈烈的西城门诈尸案随着衙门的拍板定案而销声匿迹。
自那日府衙受理后,立即就着了人手去调查,第三天就水落石出了。
原是京都义庄出了个内鬼,跟一伙拍花子里应外合。
内鬼借义庄运棺材的便利将拐来的孩子运出城外,城外的拍花子则等到人少之处再进行抢劫,想着不过是抢几口棺材,也不会有人在意。
千算万算却没算到石大器能来这么一下。
府衙的人根据义庄内鬼提供的供词在城外某处村落抓到了那火拍花子,押着一干人等游街示众。
百姓们那是口水臭鸡蛋烂菜叶一块上,六指娘子更是别出心裁,提了一桶大粪当街泼,那场面,简直不堪回首。
犯人们被押入大牢后,夹子巷和后头葫芦巷的人家齐齐松了一口气,但也不敢再随便让自家孩子到外头玩,以至于最近几条巷子安静得可怕。
最后府衙立时也判了,由于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这伙人又是初犯,判了个流放三千里,并没有处死。
而那天运棺材的瘦猴和黑虎等人对此一概不知,乃是无辜受牵连,当时就放出来了。
对此,石榴和石大器保持沉默。
石大器将自己那天被拐的事毫无保留的告诉了石榴。
包括他醒来后听到的对话。
那个黑虎,明显就是受人指使,有目的的拐人,就是不知道他们口中主子,到底是哪方神圣了。
这件事,绝不是那么简单的。
石榴在一次感叹,这个时代活在最底层有多么无力,更坚定了想要往上爬的信念。
石榴在完事后第二天就回府当差了,而她那对向来唯唯诺诺的父母破天慌的告了一个月的假。
每天陪着石大器上下学,跟长在石大器身上一样,石大器不受其扰。
而石榴这边则忙翻了天。
石大器失踪那日,府里却喜事连连,先是朱重德封侯,后又是朱家女封妃,彼时她没有时间去打听,后来回府了才有空问详细。
不过也不用她开口,米婆子恨不能一天说千百遍。
这不,又来了。
“圣人说啊,我们老爷忠心耿耿多年,于江山社稷有功,这回护送太子爷南下赈灾,南边灾情已无碍,于黎民百姓有功,又舍命护着太子爷,要紧的是还不邀功,若不是太子爷主动报上,还不知这功劳呢。”
米婆子与有荣焉,脸上容光焕发,再不是前阵子那般横眉竖眼挑刺的怨妇。
米婆子四处望了望,压低声音在石榴耳边说道:“这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可不就是大功劳了,照我说,别说封侯,再封个国公都使得。”
石榴笑道:“干娘说的是,咱们老爷自是最好的,又敬爱咱们太太,说起太太,干娘觉得太太现在可大安了?”
三日前朱重德携王氏进宫谢恩,回来后人就正常起来了,又变回了那个高贵端庄的朱大太太。
现在应当叫归宁侯夫人了。
米婆子倒抽了一口凉气,有些不确定道:“想来是好的七七八八了,不过太太没把管家权拿回来,确实不像她的作风。”
东院里,刘妈妈也正劝着呢。
“太太如今大安了,那管家的对牌是不是也该拿回来了?”
王氏捧着一卷书懒洋洋的侧躺在贵妃榻上,听着秋安给她念这两日府外递过来的拜帖、请帖。
“此事我心中有数,你们且看着,这样当家,日后且有得乱。”
卢氏当家已经一年有余,最开始还遵循一些王氏管家时的旧例,不过卢氏处处要与她比,这一年下来改得七七八八了。
就说人员变动,要紧的差事上全都换成了她从公主府带来的陪房,一概不问才能,任人唯亲。
初初时看来倒是主仆上下拧成一团,可这时间一久了,弊端就慢慢显露出来了。
高门大户的奴仆间的关系错综复杂。
有几家人在那位置干了几代人了,差事做得好不说,都是忠于府里的,而不是论哪个主子。
卢氏倒好,来个釜底抽薪,将这些个人家换了下来,可不彻底得罪了人家,主子虽然是主子,但是下头的人若是狠起来咬你一口,不掉肉也得掉层皮。
强龙压不住地头蛇的道理都不知道,还为了与她比厚待的名声,又是提了下人月例又是减租的,但凡有点脑子的当家主母都不会这般随意。
想想也是,卢氏的公主娘出嫁前在宫里没人教她这些,出嫁后嫁的是卢家幼子,管家这事轮不到她,哪里知道这里头的门道,又能教卢氏些什么?
想到这,王氏勾起嘴角笑了笑,也好,自己累了这么些年,终于是有时间停下来享受了,且让她们折腾去吧,不要碍着自己就成。
她经历了这么多些,现在是看开了,左右这国公府的爵位最后轮不到他们大房,现在大房也是侯爵了,到时给濯儿请封世子就不是什么难事,待她去后,颜儿和小公主也有个侯府来依靠。
前有丈夫的陪伴软语,后又有进宫时大女儿的开解,再就是皇上那道不知用意的密旨,王氏不好也好了。
对着小女儿一改从前,时时过问,不过刘妈妈比对着太太对大姑娘的样子还是能看出点不一样。
太太心里的芥蒂还未完全消去。
“適此榴月榴花盛开之际……兹定於建彰三十六年五月十五日……此佳时良辰,诚邀诸位蒞临四时院共赏美景,万望晤面……”
秋安读着读着,声音渐小,最后还停顿了下,不敢肯定的读道:“林溪居士寿贞拜请……”
王氏翻书的手一顿,秋安默契的将贴子递给她看,王氏拿过贴子一目十行,看到最后落款人时怔住了。
林溪居士,寿贞。
寿贞长公主是位传奇女子。
且谁都知道,当今皇上最信任最敬爱的人是其胞姐寿贞长公主。
其母佑安圣母皇太后是先帝在潜邸时的侧妃,生下寿贞长公主十年后才又有了当今皇上,她并不大受宠,但却能母凭女贵,在后宫稳坐一方。
据说寿贞长公主三岁时就能吟诗作赋,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无一不精通,先帝在位时很宠爱这位头生的女儿。
寿贞长公主十七岁时远嫁鞑靼和亲,也不知道远在异国他乡的长公主怎么做到的,鞑靼王庭上下对她尊敬有加,又深受鞑靼民众喜爱。
且与继子相处和睦,却在辅佐继子稳坐王庭后再次返回大齐,自号林溪居士,从此深居简出。
四时院的大门自十年前合上后,再未对外开过。
王氏拿着帖子,有些不知所措,莫非与那日皇上说的有关?
想起这个,王氏心中一片火热,皇上那日给她夫妇二人下的密旨,说姝儿自有前程,到底是何意?
话说王氏正常后虽没拿回管家权,却把小厨房开了回来。
派人去通知了卢氏一声,大意就是自家现在也是侯爵了,日后难免来客多,自己辟个小厨房好待客,且一应支出都走她的私账。
王氏花自己的银子,卢氏无话可说,只是暗恼王氏落她面子,不按她管家的规矩来,上来宫里来宣旨,大喇喇的请她出来镇场,府里已经有下人笑卢氏经不起大场面了。
石榴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小厨房。
王氏果然如她所想不大待见她。
不过待见她的厨艺就成。
东院的小厨房扩大了规模,不仅做主子的饭,还把东院下人的饭也包了,米婆子和石榴各自有一口灶。
府里有些粗使下人使劲浑身解数想进东院当差?
石榴在大厨房的这段时间,全府上下幸福指数最高的就是粗使下人们,伙食实在是太好了。
并不是说有什么鲍鱼海鲜,而是做得好吃。
即便是蒸的糙米馍馍也都香甜可口。
夏安一如既往的明艳,小丫头给她举着伞,她则抱着太太新养的猫儿富贵。
“太太说今儿想吃鱼,石榴,你点子多,琢磨个新吃法来,太太苦热,这天一热就没甚胃口。”
“哎,晓得了,这天太阳毒,姐姐快回去吧,别晒着了。”
石榴自是满口应承,又遣小丫头去告知米大娘子,让米大赶紧去买一尾新鲜的肥嫩的草鱼。
如今东院小厨房小有规模,米婆子是小厨房的管事,米大和米大娘子负责小厨房的采买。
鱼多价贱,平头百姓都常能买来吃,米大干脆买一桶,今儿下人的膳食也一道吃鱼罢了。
石榴今天要做酸菜鱼,草鱼肉质细嫩,土腥味儿小,听说多吃草鱼还能抗老美颜,是做酸菜鱼的最佳鱼选。
米婆子的刀功极好,石榴请她给片鱼片,做给王氏吃的,米婆子自不含糊,刀起刀落,极其利落。
片好的鱼片放盐抓匀,逼出水分后用清水反复清醒几片,再用吸水的棉布给控干水分。
放好腌料后打上一个鸡蛋的蛋清抓匀放一旁静置腌制。
她赶在四月末春天的尾巴腌了两坛子酸菜,前几日进府时还带了一坛,现在吃正是最入味的时候。
将剩下的鱼骨头放葱姜蒜辣椒一道热油下锅煎至两面金黄,再放入切好的酸菜一起炒香,加入适量开水把汤熬至金黄浓稠,加上王氏素日爱吃的小菜,最后捞起来垫在盆底。
下入腌制入味的鱼片,等鱼片煮定型后再搅两下就可以起锅倒入盆中。
朱重德一进东院便闻到一股酸辣辛香又刺激的味道,原本就饿着的肚子立时咕噜咕噜叫起来。
自从东院又设小厨房后,他每日公务只要不忙就回家来,同僚们都笑他,快半百的人了还这么腻乎。
他摸了摸肚子心道,大佬粗们,懂个锤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昨天做酸菜鱼吃了
所以今天写酸菜鱼吧
斯哈斯哈,就着酸菜鱼汤我能吃两碗饭
ps:收藏我的都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