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起繁的生日在一月十二号。
周知蒙刚订好飞机票,室友李延非要拖着他去学校后面的新街,品尝一家刚开业两天的的盐焗翅包饭,“听说味道不错,排队要排很久呢。”
“好吧。”周知蒙收拾好书包。
走在去西门的路上,李延撞了撞周知蒙的胳膊,示意他往右边看,“喏,韩枫。”
“怎么了?”
李延坏笑道:“他从前天下午,一直在外面待到今天才回来。”
周知蒙点头,“我知道啊,他说他去见高中同学了。”
李延笑出声来,“就你傻傻相信他,什么高中同学?他和他女朋友出去开房了。”
周知蒙呆住,李延继续笑话他:“知蒙你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啊?我一开始以为你就是单纯不喜欢和我们聊这种八卦,结果我发现你是真的不懂。”
周知蒙清了清嗓子,略有些别扭:“我……也不是……”
“对了,文学院跟你表白的那个帅哥,你怎么理都不理人家?他还特地加了我的联系方式,跟我打探你的情况,但我什么都没说,你放心。”
周知蒙觉得头疼,“不想理。”
李延不能理解像周知蒙这样长相优越家境优渥的男生,明明追求者众多,可他怎么总是一副对感情的事很懵懂的样子,实在是奇怪。
“你不打算谈恋爱?”
周知蒙脸色僵了僵,岔开话题问:“翅包饭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前面排队的那个。”
两个人站到队尾,周知蒙看了看门店上看起来食欲满满的招牌宣传图,忽然说:“我弟弟也喜欢吃鸡翅。”
李延想起来:“哦,你经常说的那个弟弟。”
“对,他喜欢吃,一个人能吃掉一盘,他每次来我爸爸都要做两份。”
李延没在意,又问:“裴皓是不是追过你啊?”
“裴皓?没有。”
周知蒙不喜欢聊这些事,可惜李延对此十分热衷,他兴趣乏乏地看着四周,前面刚买完的女生站在台阶上尝了一口,喊道:“这个辣椒粉怎么一点都不辣?”
周知蒙又自顾自地说:“我弟弟也很能吃辣。”
李延不解,“你怎么天天把你弟弟挂嘴边?”
“没有啊,”周知蒙微怔,又朝李延笑了笑,解释道:“可能是有点想家了吧。”
刚买完翅包饭的女生指了指新街的另一边,示意男朋友往前走,周知蒙顺着他们的方向,看到了不远处新开的一家手表店,他正愁着不知道给小起买什么生日礼物,定定地看了几秒后他豁然有了主意,旋即转身拍了拍李延的肩膀,说:“我去那家店逛一下。”
“欸你不吃了?”
“麻烦你帮我排一下,我很快就来!”
李延在后面喊也没把周知蒙喊回来,周知蒙跑进了名表店,看了许久,终于看到一款适合陆起繁的手表,赛博风的机械表,黑色底盘白线刻度,很百搭,“就要这个吧。”
“还有一个白色的情侣款,您要不要看看?”
周知蒙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柜员把白色手表拿到他面前了,他才猛地拒绝:“不用、不用了。”
柜员于是转身去帮他拿货包装,周知蒙在等待的时候想起了陆起繁的话,那天在集训酒店不远处的街上,背着父母,陆起繁说的话。
——你不是还有两年的时间来适应吗?
周知蒙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的脸在微微发烫。
两年未免过得太快了。
刚刚李延问他:你不打算谈恋爱?
其实他都没怎么考虑过这个问题,周围人很多都恋爱了,包括像李延说的,他们的室友韩枫甚至已经开始夜不归宿,可他既不好奇也不羡慕,他每天在两点一线的学习生活里自得其乐,循规蹈矩地研究课题,和高中时一样。
他没有刻意逃避这件事,也没有在等谁。
至于小起说的“适应”,他想他现在应该还不能适应即将转变的关系,他甚至有点害怕面对小起。
小起在他眼里还是弟弟,是小时候那个哭着跟在他后面的小鼻涕虫。
如果小起想谈恋爱……
周知蒙立即把这个可怕又充满冲击力的想法从脑袋里甩了出去。
太可怕了。
他感觉到别扭。
他拿着手表回到翅包饭的店铺门口,李延正站在台阶上等他,“快趁热吃。”
周知蒙说谢谢,然后把钱转给了李延。
“这是什么?”李延看着周知蒙手上的包装袋。
“给我弟弟的生日礼物。”
李延被烫得直咧嘴,还不忘说:“你和你弟感情未免也太好了吧。”
周知蒙回到宿舍,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等到周五上午的课一结束,他就直奔机场,赶在晚饭前回到家。
他爸爸周淮生正好在家里,周知蒙扑过去,“爸爸!”
“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周淮生抱住周知蒙,揉了揉他的头发,“哦,是回来给小起过生日的是吧?”
周知蒙害羞地笑了笑,周淮生捏他的鼻子,“行李放那边吧,待会儿爸爸给你收拾,晚上想吃什么?”
周知蒙说:“糖醋排骨。”
周淮生说好,但还是调侃他:“大晚上的吃糖醋排骨,小心变成小胖子。”
“就吃!”周知蒙伏在周淮生背上,问:“小爸爸呢?”
“他在开会,很快就回来了,你要给他一个惊喜吗?”
“当然啦!”
“你想怎么给小起过生日?你陆叔叔的意思是不要大范围的操办,就家里的亲朋好友聚一聚。”
周知蒙点头,半晌又问:“什么叫我想怎么给小起过生日?”
“你们两个不要单独过吗?”
周知蒙如临大敌地往后退了一步,“不、不要。”
周淮生还没说话,周知蒙就跑回了房间,他脱了外套和裤子,换上衣柜里叠好的家居服,然后呆呆地躺到床上,脑袋里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
其实他已经一个月没联系小起了,因为小起期末考试前去开赛车,被陆叔叔没收了手机,虽然小起很快就从他奶奶那里拿到了一部新手机,并且第一时间给他打了电话,可周知蒙在电话里不满地说:“你为什么不好好准备期末考试呢?马上就要放寒假了,有的是时间玩。”
陆起繁在电话那头没吭声,周知蒙站在图书馆外,迎面有熟人走过来问周知蒙学生会的事,周知蒙刚解答完,低头再看手机,陆起繁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后来周知蒙再打回去,陆起繁很久才接,说:“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听钟晔说,小起备考态度大有改善,但自从周知蒙那通责备的电话打过之后,他和陆起繁就没有再怎么联系了,偶尔也是不痛不痒地说降温添衣,直到这次生日。
周知蒙下床把礼物从行李箱里拿出来,想了想,又去厨房准备做蛋糕的材料。
他没想到陆起繁会先给他打电话,在晚上九点半的时候。
“我刚下晚自习。”
周知蒙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路过你家,看到你房间的灯亮着。”
周知蒙呼吸变得急促,他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冷风和陆起繁的声音一起透进来,“我可以上去吗?”
周知蒙点头,陆起繁就输入了大门密码,轻车熟路地进了院子,周知蒙跑到楼下给他开门。
外面天寒地冻,陆起繁迈进屋子,关上门,然后解开大衣的牛角扣,把周知蒙搂到怀里。
“我想你了。”他说。
一瞬间所有的烦恼都不见了,那些困扰他很多天的心结和胆怯都被陆起繁的怀抱淹没,周知蒙把脸埋在陆起繁的颈窝,闷闷地说:“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了。”
“生什么气?”陆起繁想了想,“开赛车的事?那本来就是我做的不对,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陆起繁松开他,低头看他:“我怕你对我失望。”
周知蒙委委屈屈地低下头,陆起繁把他重新抱住,“卷卷,你是特地回来给我过生日的吗?”
“你说呢?”
陆起繁轻笑出声。
黏糊结束之后,两个人还站在门口,周知蒙揪了揪自己的衣摆,左顾右盼地问陆起繁:“那你现在回家吗?”
陆起繁不说话,反而问:“你这套睡衣我怎么没见过?”
周知蒙把头埋得更低。
两个人靠得近,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小起,那天不要买蛋糕了,我给你做。”
“单独给我的吗?”
“嗯?”
“做个小份的,单独给我,我不想让别人吃。”
周知蒙“哦”了一声,低头看拖鞋鞋尖,嘟囔着:“小起,天不早了。”
陆起繁不回答,抱着周知蒙说冷。
周知蒙连忙抱紧他,手在他后背摩挲着:“你怎么穿这么少啊?不许耍酷了,该穿多少穿多少,听到没有?”
陆起繁直勾勾地盯着周知蒙。
周知蒙感觉手脚都发麻。
最后陆起繁还是放过他:“卷卷,你明天早点来。”
周知蒙答应他。
第二天晚上钟晔在家里举办了生日宴,吃完之后大人们散开,保姆收拾厨房,钟晔喝得微醺,被陆谨承扶进房间,周淮生和林知绎准备回家前喊周知蒙:“卷卷,走了。”
周知蒙刚要走,手腕就被陆起繁抓住了。
他的心脏砰砰乱跳。
林知绎看出了端倪,主动问:“你要留在这里吗?”
周知蒙变成小哑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还是陆起繁替他回答:“叔叔,能让卷卷留在这里陪我一会儿吗?”
林知绎回头看了眼周淮生。
“好吧。”
父母前脚刚走,周知蒙就被陆起繁拽进了房间。
“陪我。”
周知蒙后知后觉地觉得害怕,他慌乱地说:“我想喝水,我下去倒水。”
陆起繁搂着他的腰,将他困住。
“卷卷。”
陆起繁又长高了些,完全将周知蒙罩在阴影里。
周知蒙更紧张了,两只手推他,不满地说:“小起你干嘛?不许——”
“哥哥,”陆起繁软了声音,额头抵在周知蒙的肩上,“你说好要陪我过生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