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萧博延翻书的手顿了下,他故作长辈对小辈关切却能令小辈不觉得唐突和拘谨那般,装模作样的忽然抬头看甄妍:“不用这么拘谨。”
甄妍怎会不拘谨,且不谈她和萧嘉祥有婚约这一层关系,这孤男寡女的,单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和一个只比她大四岁的未婚男子同处一室这一条,就很难令她不胡思乱想。
甄妍身子朝前微倾,正要从楠木椅上起身:“我,我还是——”
萧博延挑了下眉:“怎么怕我吃了你?”
明明是反问的语气,可甄妍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甄妍蓦地想到小时候自己做的糗事。
那时候她被萧博延揪着小辫子去背诵《诗经》的回忆太过深刻,以至于她跟着爹爹去了边陲好长一段时间里,每次她爹让她读书,她就对爹爹谎称头疼,亦或是身子不舒服,爹爹便不让她读了,这一招可谓在她爹那屡试不爽。
可不知怎的她不读书的事,竟传到了萧博延耳中,萧博延对此毫无愧疚之色,甚至语气淡淡的评价她:“依我看还是欠揍,若把她带到我这边来,不出七日我定会治好她这偷懒耍赖的臭毛病。”
她爹顿觉萧博延所说甚是有理,之后再也不惯着她的小性子,只要她不想背书就打她手心,为此,当年她一度恨死萧博延了,逢人便说萧博延是个会吃人的“玉面修罗”,更扬言长大后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烧了萧博延的书房。
此刻听萧博延旧事重提,明显是对她当年败坏他名声耿耿于怀,她若承认了岂不是不打自招,甄妍眸色躲闪,磕磕巴巴的:“哪,哪有,六叔尽爱开玩笑。”
萧博延斜看甄妍一眼,因他的“调笑”,她原本惨白的脸泛起一层红晕,眸子亮晶晶的,整个人透着鲜活灵动,再不若刚才那般失魂落魄,薄唇微不可查的翘起微弯的弧度,这才没继续逗她开心。
但他使计把甄妍弄来,并不是和她这般套近乎的,待沉容把干净的衣服拿来,萧博延暗暗压下心头汹涌多时的情潮,和欲知最后真相的激动,双手负后走出屋子。
甄妍见萧博延走了,忙拿着衣服去屋内换,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入寝室,萧博延便折返回来,他抬眼示意身侧的沉容。
沉容颔首,忙低头入内。
这厢,甄妍刚脱下外衫,肩膀忽然被人柔柔搭上,拎起她身上的衣裙,帮她脱衣服。
“不用我自己来。”甄妍习惯了司秋伺候,骤然换了人很不适应,忙连声推拒。
沉容一脸忐忑的解释:“甄小姐是爷的客人,奴婢哪有让客人自己动手更衣的道理,若奴婢走了,爷就该罚奴婢伺候不周了。”
永乐侯府这些年圣宠正盛,规矩也比以前只多不少多,甄妍只得道:“那好吧。”
站与外间的萧博延,只闻一阵悉悉窣窣声过后,平静无波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开始狂跳,思绪也跟着飞到了几日之前他中毒的那个晚上。
坐在他双腿上的女子,一双藕臂如蛇般攀着他的脖子,扬起红若晚霞的脸亲他的唇,动作青涩的仿佛稚子,可行为却大胆妖艳的仿若一个专吸男人精血的妖精——
惊雷滚滚,夜色被闪电劈开,摧毁了所有的理智。
两人体温渐渐升高,汗水混着滚滚雷声,淹没了周围的一起感知。他中了毒意识涣散,仿若一头蛰伏在夜色中的凶兽逞凶,俯身咬在她后颈,印下他的痕迹。
“咦?”屋内忽然传来沉容的惊异声。
瞬间把萧博延从记忆中拉回。
明明是早秋天,气温适宜,可萧博延额上却沁出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掌心一片黏腻,他眸子紧紧盯着最里面的那间寝房门板,心中有道声音一直在希翼嘶声呐喊:“虽然甄妍的面容和那夜和他纵情的女子相似,但这世上容貌相仿的人何其多,万一他认错人,那女子并不是甄妍,而是另有其人?”
与此同时,另一道相反的嗓音冷笑反驳:“答案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那个女子就是甄妍,你这么极力否定,只是不敢承认,你这个做小叔子的,竟睡了侄子的媳妇,还厚颜无耻垂涎上了人,这是乱-伦。”
“你胡说,我才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两道执不同观点的声音激烈的争吵,谁也不让谁。
萧博延只觉头疼欲裂,就在这个时候,屋中忽然传来沉容的惊呼声:“小姐您这怎么受伤了?这伤口怎么像被人咬的?”
此话一出,只一刹那,萧博延脑海中那两道声音倏然消失。
“不是!”房内,甄妍白皙的脸倏然变得滚烫,下意识忙拉着内衫想要遮住伤口却依然来不及了,只见她雪白的后背右上方,靠近脖颈的地方,有一截小拇指大小已结痂的伤痕,不难想象这个地方被咬时,对方下了多大的力道。
“那是什么咬的?”
“是,是夜猫。”甄妍磕磕巴巴的解释。
实则此处伤口是她当日在山洞中和陌生男子痴缠时,男子情动所咬,次日司秋帮她买避子汤的时候,顺带也买了些上好的创伤药,帮她消除她身上男子所留的青紫交加的痕迹,可唯有此处伤口较深,这都过去七八天了还没好全,今日她在姑母那得到爹爹入狱的真相后悲痛欲绝之下,又遭落水,便忘了此事。
甄妍说完,看沉容不太相信的样子,忙忽略如捣鼓般慌乱心跳声,她定了定神道:“我来京城时日夜赶路,有时候天黑找不到就近的客栈,便在荒郊野外凑合一晚,这伤口,就是我不备的时候被野猫挠,挠的。”
甄妍话音方落,忽然听到“啪”一声,仿佛什么东西被握在手里捏碎的声音。
甄妍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入内,惴惴不安的问:“爷,您的手要不要紧?”
接着,是萧博延冷肃的答话声:“无碍。”
甄妍吓得花容失色,想也不想的抬脚就要把自己藏起来,沉容忙扯着她胳膊,小声解释:“外面还隔着一间寝室呢,爷人在外面声音传进来很正常,甄小姐莫慌。”
甄妍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子,怎么可能不慌!白皙的脸颊烧的仿若火炭,手忙脚乱的忙把干净衣服忙往身上套:“你且出去,我自己穿衣服。”
这次沉容并没拒绝她的请求,转身出了去。
待到外间走到萧博延跟前,小声说了几句话后,便站在一旁小心伺候着。
萧博延面容冷肃,负于身手的双手倏然紧握,咯咯作响。
事已至此,无论他多不想承认,但也再无从抵赖,当日和自己一夜纵情的女子,正是甄妍,他即将入门的侄媳妇。
甄妍换好衣服走出寝室,便见萧博延背对着她身形萧索的站在门廊下,双目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虽说她和萧博延小时候有点过节,可那毕竟是小时候的事了,她若一直耿耿于怀倒显得太小气了,而且萧博延几次帮她度过难关,她心里是十分感激他的。
想到这,甄妍轻移莲步,待走到萧博延跟前,这才看到萧博延的左手不知什么时候竟受了伤,一缕鲜血从他紧握指缝溢出,滴滴答答的滴在地上。
“六叔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萧博延听到她的声音,并没转身看她,只把受伤的手移到身前放着:“只是小伤,无碍的。”
可甄妍看到那道伤口颇深,若不及时处理恐怕会留疤,张嘴忙要再问,换好衣服的萧嘉祥忽然从外面入内,看到她双眸一亮,快步走过来,轻握着甄妍的手,“妍妍。”脸上情态仿佛两人多日未见,分开一刻都是蚀骨的相思。
萧博延只觉得萧嘉祥握在甄妍手的双手,极其刺眼,装作不经意的抬眼,想看看甄妍会作何反应。
甄妍白皙的脸上霎时浮上两片蜜粉,仿若一汪春水的眸子娇嗔的瞥萧嘉祥一眼,同时收了手,害臊的小声道:“六叔在那,你别这样。”
话虽这么说,可语气里的浓情蜜意和不设防却是萧博延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只一刹那,萧博延心口仿若被什么蛰了下,密密麻麻的疼。
萧嘉祥这才仿若留意到萧博延,他一张俊脸微红,“那,六叔,我把妍妍带走了。”
萧博延假装神色自若的点了点头,目送两人携手离去后,目光依旧盯着院门许久未动。
“爷,您的手。”尘容轻声提醒。
温茂办完事回府,便见萧博延手一直在流血,他却仿若毫无所觉,忙拿起萧博延的手,正要查看伤势。
萧博延胸口激荡了半日的情潮仿若一下子找到了豁口,他猛然甩开手,冷着脸大步入内。
你这般自虐给谁看?人家两个人是未婚夫妻,将来会成亲生子有你什么事?你得了甄妍的身子又如何?你在她眼里只是个她羞于和外人说毁她清白的野猫。
作者有话要说:亲妈?可以,儿子很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