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屹不可能对还躺在病床上的陆洁说什么重话,他现在心情复杂极了。
背后到底是谁在捣鬼?不但在短短一天之内让那三个中学生串供,而且就在自己出去的这么半天功夫里,竟然连苦主都被他们逼的翻了供。
这四个人为什么说谎,背后无非就是四个字“威逼利诱”。
陆洁的妈妈听到女儿改口,一时间也惊呆了:“小洁,你不说不是你们学校那两个人吗?”
陆洁低头看着条纹床单:“我记错了。”
她和梁哲一样,说完这句话就死也不改口,反反复复问也套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杨屹打了个手势,示意陆洁妈妈跟他出去:“小洁情况反常,我想问一下您,上午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接近过她?”
陆洁妈妈是个中学教师,平时都是和一帮半大孩子打交道,遇到这种情况简直六神无主:“上午我没有一直待在小洁身边,我出去帮她拿过检查的片子,还去一楼缴了费,还出去接了几个电话。杨警官,是不是那个坏人来找了小洁,逼她不准说出去?还让她说是那个姓梁的学生?”
“没有证据,现在我们做的都只是猜测。但是小洁之前那么准确的说出了对方的特点,我今天离开医院后就去找了那个梁哲,他现在就在我们局里,他和小洁之前所描述的形象完全不同。”
陆洁妈妈绞尽脑汁也没有想起什么可疑的人,杨屹只好转向了负责陆洁的医护人员。
据他们所说,今天出入陆洁病房,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而且因为陆洁情况特殊,她所住的三人病房目前只有她一个人,因此也没有同住的病患可以提供信息。
杨屹仍不死心:“那楼道的摄像头呢?可以给我看一下今天下午的监控吗?”
护士站的护士长满怀歉意:“对不起杨警官,我们这层楼的监控早就坏了。”
她顿了一顿:“不过如果您要看的话,我们电梯监控应该是完好的,如果有什么可疑的人进出这个楼层应该可以看得到吧?”
这也算不上是什么太好的消息,因为医院共计18层,小洁所住的楼层是8层,其中科室病房无数,每天进进出出人员数也数不清楚,想从其中找到一个连基本特征都不知道的人,简直难于登天。
杨屹有些无奈,只能先拷走了一份录像带,准备回去再看。
发动车子时他想到局里还有一个人在等他,顿时太阳穴突突跳动。
回到公安局时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杨屹还没有吃饭。他拉开抽屉找到了半包饼干,就着冷水开始往下咽。严队指派给他的另一个人也是个女警,姓蔡,二人打的交道不多,现在她还没有走,看来是对梁哲做了一些简单的询问后就一直在局里等他。
“他吃饭了吗?”杨屹问。
蔡湘点头:“晚上问完话我就给他叫了盒饭。”
“他跟你说什么了没有?”
蔡湘摇摇头:“什么也不肯说。”
“我估计他是被对方威胁了,待会我问完你来劝劝他,看能不能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好的。”
二人推开门走进去。
梁哲被带进了讯问室,低头坐着不吭声。
蔡湘例行公事的把基本信息问完后,轮到了杨屹开口。
“2014年3月1日下午4点,你在哪里?”
“在市三中到市图书馆中间那个红绿灯的橘子酒店。”
“说具体点。”
“我在橘子酒店703号房。”
“你在那里干什么?”
“赵子龄叫我陪他出去约会,我和他、他女朋友冷小白,冷小白的朋友陆洁一起去喝奶茶。陆洁喝完奶茶后说不舒服,我就在酒店陪着她。”
“据我所知,你在班上和赵子龄走的并不近,算不上什么好朋友,而且你学习一向认真,你为什么会逃课和他出去?”
“赵子龄为人比较仗义,我之前经常帮他值日。他知道我喜欢陆洁,就说介绍我和陆洁认识,我就跟他出去了。”
“和你们喝完奶茶后,陆洁为什么会不舒服?”
“因为我在她喝的奶茶里放了药。”
“你为什么要在她奶茶里放药?”
“因为我想追她,但是她出来后一直对我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我们就想这样让她听话。”
“你一个学生哪来的药?”
“我问赵子龄要的,他在KTV玩的时候别人卖给他的。”
“是谁卖给他的?”
“我不知道。”
“陆洁晕倒过后发生了什么?”
“我们三个送她到了酒店,开了一间房间,到了房间后赵子龄和冷小白就走了,留下我们两个。”
“你们三个未成年怎么开的房?”
“我们用了赵子龄的会员卡。”
“赵子龄哪来的会员卡?”
“我不知道,可能是他爸爸的吧。”
“赵子龄和冷小白走之后呢?”
“他们走之后,我就和陆洁躺在一起。我想□□她,又怕她醒过来喊人,我就把她的手脚绑在床上。”
“你的绳子是哪来的?”
“我用的是房间里的床旗、枕套。”
“你之前和陆洁认识吗?”
“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
“什么意思?”
“陆洁很漂亮,很出名。”
“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想□□她?”
“是的,我早就暗恋她了。”
梁哲的说法和下午如出一辙,他目光空洞的直视前方,被拷在椅子上的手微微颤抖。
杨屹看出他的疲倦,冷不防的问道:“你知道我来这里之前去了哪里吗?”
梁哲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我去了你说的那家酒店,调取了监控。你知道我看到了谁吗?”
“……”
“我看到703门口出现的那个人,他看起来有点胖,也没有你高。你确定那是你吗?梁哲。”
梁哲的瞳孔收缩一下,这一点微小的变化也没有逃过杨屹的眼睛,然而他缓慢而坚定的点点头:“是我。”
杨屹冷笑着说:“你知道还有谁在坚持你的清白吗?”
梁哲又低下了头。
“陆洁。她告诉我,□□她的人绝对不是你。”
梁哲始终埋着头,逃避和警察对视:“她记错了。”
整整三个小时的讯问,从十二点一直到凌晨三点,杨屹□□脸蔡湘唱白脸,登台大戏演了3个钟头,两个成年人都有些脱力了,梁哲还是咬紧牙关,一口咬定自己□□了陆洁。
大家都有些心力交瘁。
蔡湘眼睛里全是血丝:“梁哲同学,对方或许用了各种各样的方式恫吓你,威胁你,但是只要你把他说出来,他就会被我们绳之以法。如果今天因为害怕,你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担了,你知道等待你的未来是什么吗?我听杨警官说了,你是个很努力的孩子,成绩也不错,你肯定能进入很好的学校,找一份优越的工作,或许还会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可是当你背上“□□犯”这个标签之后,你将来的路该怎么走啊?”
梁哲面色发怔,他呆呆的看着蔡湘,没有说话。
蔡湘也看着他,这个男孩面容清秀,刘海有些长,被一头冷汗湿了又湿,粘在额头上。他戴着一副材质低劣的金属框眼镜,鼻梁上常常推动的那一截已经脱了漆,露出底下的铜色,但或许是因为他很爱惜的原因,眼镜很干净,镜片也没有一点磨损,可以清晰的看见他深茶色的眼睛。
他的眼泪一滴滴的掉下来,继而狂涌而出。
他哽咽着看着面前的两个警察:“是我□□了陆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