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一家人在客栈吃过了早膳后就?租了马车继续上路了。
宜城这个地方没有宁州大,亦没有宁州富裕,但也是极具独特的地域特色,这里的人个个都是心灵手?巧,宜城的小手?工活儿闻名整个大昱,朝都皇宫里那些顶级的御匠就?有一半是来自宜城。
马车缓缓驶过一条长街,两旁几乎隔三差五就?摆了一个卖小手?工件的摊子。
草编蚱蜢、糖面人儿、木雕小马、泥塑娃娃……
琳琅满目,直将扒着?马车车窗的金小宝看得两眼放光,张大了嘴,口水不自觉地淌了一串,昨日上岸的时候小家伙睡得昏天黑地是被人直接抱进了客栈,这会子集市街坊正是最热闹之际,金小宝仿佛是被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马车从一个专卖木雕动物的摊子上经过,小家伙目不转睛地盯着?拍成一排的兔子、狐狸、小猫小狗……直到马车慢慢驶过他还依旧在努力地探头回望。
这个敦实的小胖子,玉珠都快要抱不住他了,一个劲儿地扭着?身体往车窗外探。
坐在对面的苍羲见状,拎起臭儿子的后衣领就?将他从窗子边上提溜了回来禁锢在自己怀里,顺便在小家伙肥敦的小屁股上拍了两下,示意他安静。
金小宝在父亲怀里被限制了自由,奋力挣扎都快扭成了麻花,奈何双方实力太过悬殊,于是他只?好?朝着?他娘亲张张手?,咿呀地喊,“阿娘阿娘,我要猫猫儿,大狗,……虫虫、咩咩羊……阿娘我要……”
玉珠急忙放下车帘,将儿子的视线与外头那个充满诱惑的花花世界相隔绝,她轻声哄道:“小宝乖,咱们现在要急着?去很远的地方看小宝的曾祖嬷,如果去晚了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曾祖嬷了,所以我们现在得快快地走,猫猫儿那些曾祖嬷住的地儿也有,等到了那儿阿娘就?给你买好?多好?多,现在就?不买了,小宝说好?不好??”
三岁的小娃娃哪懂娘亲说的这些人情世故,他的想法很简单,我这会儿子看到了,我就?想要。
于是,“小宝不!要……要猫猫儿还有飞飞鸟儿,要,小宝要!”
一颗白?胖团子涨红了脸,不停地在他父亲怀里挣扎,眼睛里已经积蓄起了一层薄薄的水汽,嗓门也越闹越响。
玉珠揉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决定这会儿也不必惯着?这个小混蛋了,当即准备掀起正前的车帘叫车夫加快速度。
这时候,被儿子小肥手?啪啪拍脸的男人开?口了,“他既吵着?要,给他买也不是不可以,叫车夫找个人少的空地先停下片刻,我且带他下去买些,很快,不会耽误太久,如若不然,他能吵得后头的行程都没了安生日。”
苍羲虽然常常要和儿子犟头杠上,但有些时候他在一些他觉得无关?紧要的事?体上也是比较好?商量的。
他吵着?要买,实在不行买给他便是了,能省事?就?省事?。
若真?是耽误了行程,大不了他暗中帮忙赶上去就?是了。
玉珠闻言,看看瘪嘴已经打?算哭给她看的儿子,犹豫片刻后倒也同意了,这些日子一直在船上生活,一艘船也就?那么大点空间,水匪一事?后她又拘得严,她心里也知道,确实是将一向活泼好?动的儿子给憋闷坏了。
于是她也点头同意了,为了速战速决,玉珠并没有一道下车,叫车夫寻了个空地停下,苍羲带着?小宝下车,玉珠没跟着?一块儿下去,大抵是突然换了个地儿,玉珠昨日夜里睡得并不她是,今早起来精神也不大好?,她就?坐在马车厢里闭目养神。
那厢父子俩下了车,买东西从来不问价格的神尊大人,豪横的购物方式引来街上众人的侧目。
为了节省买卖时间,他儿子值哪他就?眼不眨地扫荡到哪儿,给钱拿货,都不等小贩找钱,他就?直接下一家。
也得亏还跟着?一个帮忙拿东西的云生,准备了充足的碎银零钱。
在人间生活了三年,苍羲神君也终于是学会了不再有点事?儿就?拿金子砸人。
金小宝简直兴奋得哈喇子都要滴滴答答地淌下来了,他目光所过之处凡是他想要的,他最敬爱的亲爹就?是大手?一挥,一个字,买。
虽然是金家的孩子,但玉珠可没想过把儿子培养成纨绔子弟,故而这般要什么就?给什么的舒爽体验金小宝还是头一回。
神尊大人注意到了臭儿子那亮晶晶崇拜的小眼神,不禁得意地扬了扬嘴角,他笑着?拍拍儿子的小屁股,和小家伙讲好?了条件。
小崽子,要买的都给你买了,这一路上要是再闹着?你母亲,小心本君
这样干脆利落的买卖很是省时,不到半柱香的工夫,苍羲就?抱着?儿子再次回到了马车厢。
玉珠目瞪口呆地看着?云生把足足一个大包袱的小玩意儿搬上马车占了有限空间的一大块空地,小玩意放在一起的时候还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
“你们——”玉珠语塞气结,皱眉看着?这不着?调的爷俩,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来宜城进货做生意的商贩呢。
“阿娘阿娘,快看,阿爹给小宝买的,爹爹可好?了,都是小宝喜欢的!这个给阿娘!”
金小宝已经处于亢奋状态,手?舞足蹈的,但倒还没忘记从一堆东西里头拣出一串他特意看准了送给娘亲的红豆手?串,非要给玉珠戴在手?上。
玉珠无奈只?好?伸出手?,可小家伙手?短力气小,根本就?没法灵活地给娘亲戴手?串,于是只?好?转头求助老父亲。
男人嫌弃没用的儿子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自己探身伸手?,三两下就?把红豆手?串戴在了玉珠手?腕上。
相思红豆粒颗颗亮红做点缀,衬得玉珠白?皙纤细的手?腕越发白?润。
“好?看!阿娘手?手?真?好?看!”小宝顿时眼前一亮,对着?母亲不吝夸赞,他觉得他的阿娘是天上地下最最美?的阿娘。
玉珠横着?自己的左手?手?腕看着?儿子送给她的人生头一件礼物,还未等她做出反应,忽而感觉头上发髻见有异样的动静,抬手?一摸,就?在她的云髻上摸到了一只?形状陌生的簪子。
她好?奇地拔下来瞧,是一只?玉雕的梅花白?玉簪,玉就?是普通的常见不怎么名贵的玉种?,但看得出制簪的匠人手?艺极其精湛,琢磨的工艺细致入微,便是连那豆子大小的梅花的花蕊都能看的分明。
玉珠侧头看向身旁的男人,扬了扬手?里的玉簪挑一挑秀眉示意询问。
男人看她一眼,理理自己的衣袖,装作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淡淡开?口说道,“也没没甚事?体,就?是碰巧见到这簪子瞧着?停适合你簪发的,就?买回来了,你若觉得尚可,便随意戴戴罢。”
金小宝继续在旁吹捧,“阿娘好?看!”
玉珠手?上带着?相思豆手?串,手?里拿着?这梅花白?玉簪,心里一下就?笑开?了。
这一大一小两个家伙,真?是……
***
宜城不大,马车当天就?驶出了城。
城外的道上一路过去,见到的车马人也不是很多,速度倒也是快。
虽然车夫按照雇主的要求一路加快了不少速度,但马车上有女人有幼童,能加快的路程终归有限,一天毕竟只?能跑那么些路,马儿要喂水吃草,人也要进食睡觉,况且这天儿大概是要变了。
宜城出城往北一段路程内都是叫荒凉的,故而车夫和玉珠他们商量,早早地就?在太阳落山前找了和附近的村子落脚借宿。
便是宜城那也是远不及宁州富裕的,这宜城外的偏僻小村落更?加,整个村子贫穷破败。
只?村长家倒还算是最整齐的,玉珠让罗护院去与村长家交涉想给钱暂借一晚。
这个村子的人倒还都算淳朴,村长一家二话不说便答应了,眼看贵人给了丰厚的报酬,村长甚至还把他们自己和儿子儿媳住的最好?的两间屋子让了出来,甚至还把家里唯一一只?正在下单的老母鸡载了给玉珠一行人煲汤作晚饭。
虽然条件艰苦些,但已经是目前方圆三十里内最好?的选择了,玉珠吃了点东西填肚子然后就?带着?儿子早早地去歇脚了。
对此,神尊大人嫌弃得无以复加,看着?缩在狭窄简陋的炕床上努力哄儿子入睡的妻子,恨不得挥挥手?把这地儿变个样,但好?险忍住了……
夜色降临,戌时末,板了快一个傍晚脸色的天儿终于是在一声春雷炸响后下起了瓢泼大雨。
刚把儿子哄睡,赶路累了一整天的玉珠也准备躺下来闭眼睡上片刻。
而就?在此是,却?听到院子外哗哗的大雨声中传来了一些异样的喧哗和响动。
玉珠顿时睡意全?无,警觉起来,正要让自己夫君出去瞧瞧状况,村长媳妇面露难色就?进来与夫妻俩商量,说是外头又来了一家赶路途径此地的人家,因着?天黑暴雨便也想进来躲雨借宿一晚,想请玉珠一家能否匀个房间出来,为此,对方愿意出钱将玉珠一家的借宿费用和他们自己的都承担包下。
苍羲看着?睡梦中也有些不踏实的儿子,想也没想,直接一口回绝,“先来后到,不匀,叫他们去别家。”
就?这样,他们自己人住的还不够呢,几个护院和镖师都只?能借宿在旁边几户人家。
村长媳妇一听他们不愿意便也不再勉强,出去回了花。
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没成想村长媳妇才出去片刻,后又领着?一个中年打?扮妇人进来找玉珠,对方倒也客气,“不知这家是哪位公子夫人,多有打?扰实也是无可奈何,我家夫人即将临盆,行路艰难又遭逢天黑暴雨,这村子也便只?这一家条件好?些,我家公子只?要一间房与夫人休息便可,还请二位发发善心。”
苍羲被扰得烦不胜烦,正想要再次拒绝的时候被玉珠拦住了。
玉珠一听说是有即将生产的孕妇,她有些感同身受,便答应了,将云朵几个住的那间腾出来给那孕妇。
对方不住地感谢,还说主人家要亲自见面答谢,但玉珠都拒绝了,现下她只?想能早点入睡明早好?早些赶路。
隔壁那家住进来后现实一番短暂动静,过后倒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大抵也是歇下来。
就?这样一直安静到半夜,雨倒是小了些,可旁边屋子的动静却?一下子大了起来,还越闹越响……便是连金小宝也被吵醒了,窝在娘亲怀里哭了几声,玉珠忙拍背哄着?想让他继续入睡。
苍羲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了,他起身下炕,猛地拉开?房门,正巧就?看见隔壁慌慌张张地人进人出,一拉开?门,便能清晰地听到女人一阵阵痛呼声传来。
玉珠瞧着?情况不大对,便也抱着?儿子走下炕来,站在门叫住了也急得团团转的村长媳妇打?听发生了何事?。
村长媳妇说,是那孕妇忽然发动要生了!
那间屋子里吵吵嚷嚷地一团乱,女人的惨痛呼叫伴随着?一个男人急切的大声喧哗。
“来人来人!产婆还要多久?大夫呢大夫,有大夫吗?”
那男子像无头苍蝇一样冲出房间,正巧和站在旁边房间门口的玉珠一家三口面对面碰了个正着?。
两方的人在看清对方长相的一瞬间皆怔愣在了原地。
苍羲看着?那男子,脑中那根名为极度警惕的弦锃一下就?绷紧了,那一脸的警惕和不待见丝毫不带掩饰,“怎么又是你!”
那男子见到玉珠夫妻明显也是极为吃惊的,一见人丈夫如此反应,不免也觉得有些尴尬,一时间竟也不知如何是好?。
玉珠在旁看着?,有些尴尬地偷偷用胳膊肘捅了她夫君一下,对那男子面带歉意地笑笑,“实在抱歉,我相公他有些激动,不过公子你为何会在此,那日船上分别,记得说过我们日后不会再见的。”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苍羲大人来说,这位假象情敌的威胁可比之前的宋叙/重沂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