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无人居住,可不可以将楼下那间房间也给我呢?”蓝月不动声色地说道,“你知道的,我这人好静,还颇有几个钱。”
客栈老板闻言神色一呆,好半天才说:“这……这个不妥吧?”
“哦,有何不妥呢?既然空着有钱还不挣吗?”蓝月的话语看似在闲聊,却有点步步紧逼的意味。
“客观你知道的,榆林乃……延绥重镇驻扎处,那个……往来客商比较多,如果主顾来了,没有地方住……”
蓝月看客栈老板额头上的汗都快滴下来了,忙安慰道:“我懂,不是钱的事儿,你不用介意就当我没说过,反正我也只待一天,明天变回你去。”说着便领着商韵儿走向自己的客房。
楼梯上,商韵儿挽着蓝月的手臂,小声问他:“你把前后左右那么多的房间都包下来干什么?”
蓝月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才说:“你可能已经记不得了,昨天晚上你的声音那么大,有放歌的感觉……”
“不许说!”商韵儿狠狠的掐了蓝月一下,脸红的如同天边的朝霞,“还不是你使的坏,弄的人家……”
可能是近来几日蓝月的金丹特别活跃,又或是商韵儿此刻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特别的迷人,蓝月三步两步抱着商韵儿回到了房间,将她重重的扔在了床上。
“月哥……大白天呢……”商韵儿发出浓重的鼻音,象征性的挣扎一番。
“白天行周公之礼,古已有之,杜甫也曾经说过吗——白日放歌须纵酒,我现在就想听你唱歌了……”
一时间满屋春意融融……
雨消云散,商韵儿如同一只吃饱喝足的小猫,趴在蓝月怀中,说着悄悄的情话,蓝月半眯着眼,享受着爱人纤手的抚弄,暗地里却在悄悄酝酿下一场战斗……
就在这黯然销魂的时刻,突然从楼下传来了猛烈的敲门声。
“开门开门!快开门,不开门砸了!”紧接着又传来了客栈老板的劝阻声音。
蓝月心中一动,他本是好奇心极重之人,此刻又想起昨夜奇怪的哭泣声,便披上衣服拉着商韵儿,快速的来到楼下。
只见楼下的房门口站立二人,这两人皆穿着平常人的服装,一人身材魁梧,满脸横肉,此刻正用肥大的手掌使劲拍门,人身材矮小,但双眼灵活,正拦住掌柜说话,在二人外跑中鼓鼓囊囊,显然是藏了家伙。蓝月一眼便看出这二人乃是公门之人。
“告诉你,我们是大同府的捕快,”说着身材矮小那人掏出一块令牌给掌柜看,他一眼扫见蓝月也在一旁围观,便用手一指蓝月对掌柜说道:“刚才就这人向你打听这房间是否有人,你是怎么说的?你推说没人,却又不敢租给别人,这是为何?里面有没有常人打开便知。”
那掌柜的争辩道:“即便你是大同府的公人,此地乃是榆林,并非你们的辖地,你们有什么权利到此搜索抓人?”
那满脸横肉之人正在使劲踹门,踹了几脚门,却丝毫不动,听了掌柜的争辩之语,二话不说来到掌柜面前,一把抓住掌柜的衣服,正反手便是七八个大嘴巴,打的掌柜满脸是血,一旁的伙计虽然不敢上来帮忙,却也在旁边喊道:“你们凭什么无缘无故的打人?还有没有王法?”
那满脸横肉之人,一把扔开掌柜,快走两步抓住伙计:“王法?在你们这帮刁民面前,老子就是王法!”正要举拳相击时,房门突然开了。
一容貌艳丽的女子出现在房门口,只见那女子年纪在二十岁上下,脸若桃花,眉若柳叶,身材婀娜多姿,颇有风流之意,见了这两位工人,脸上并无害怕之意,只是皱眉冷笑道:“王捕头,赵捕头,好大的威风啊!两位天生是当狗腿子的料,不然怎么能够从大同追到这里来,奴家想躲也躲不了了?”
那矮个子捕头走上前来,奸笑道:“非是我等鼻子灵,而是上头催得紧,”又凑近那女子耳边低声说道:“自打你跑了以后,知府大人是吃不香睡不着,食之无味辗转反侧呀!”
那满脸横肉的捕头放了伙计也走来说道:“咏春姑娘,既然咱们找到你了,你也别再多想,乖乖的跟我们回去就是,只要你把那一位伺候好了,保证你还和过去一样吃香的喝辣的,啥都不缺。”
“好,我可以答应跟你们走,再也不跑了,”那叫做永春的姑娘咬牙道,“只是求你们一定要放过段郎,那日被砍伤后,由于需要躲藏不敢就医,导致伤势愈重,现在只剩下一口气儿,求求你们一定要放过他。”
“永春姑娘,只要你跟我们走,什么都好商量,再说姓段的也不归我们管啦!”
那女子走到掌柜身边跪倒在地,从衣服里掏出一小包银两,交给掌柜说道:“求求你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拿这些银子给段郎治病吧。”
让掌柜长叹一口气,接过银两:“你放心吧,我一定尽我所能将他救活,回头就去找大夫来。”
那女子转头再朝屋里看了一眼,擦了擦眼泪,便跟随两位捕头走出客栈。
一辆马车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那女子登车的那一刻,脸横肉的汉子朝街边的几个壮汉使了一下眼色。
几个壮汉飞速的朝客栈走去,那女子已经坐上马车,此时正好一道风刮来,将门帘掀开,那女子正好看见外面的一幕,似乎认出来那几个壮汉,顿时吃了一惊,跌跌爬爬的滚下车来,大喊道:“不要!不要……”
挣扎着也要往客栈跑去,却被捕头拦住。
再说那几个壮汉走进客栈,直接奔到那女子曾经做过的房间,将门口的老板和伙计推倒在一旁,大步走了进去,来到床边看清楚床上躺着的人后,一人突然从衣袍中掏出一柄短斧,猛的朝躺在床上那人的头颅砍去。
蓝月和商韵儿远远的站在门外,发现情况不对,想要阻止时却已经来不及了,但见鲜血四溅,段公子的头颅被砍了下来。
那人随手找来一面床单将段公子的头颅包了起来,对身边的同伴笑道:“费了这么大的劲才把活干齐了!”
说着几人拎着床单包成的包袱走出了可以客栈,鲜血从包裹中渗了出来,一滴一滴的洒在路上。
那女子远远的看见几个壮汉拿着一个滴血的包袱走了出来,顿时惨嚎一声,差点背过气去。
那满脸横肉的骨头怕他摔倒,想来扶她时,突然大叫一声,原来那女子不知何时从内衣里掏出一把剪刀来,狠狠的刺了那捕头一刀,两位捕头一愣神时,那女子已经跑回了客栈,冲进了自己原来的房间。
眼见着原先活生生的情郎,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无头的尸体,那女子抱住尸体放声大哭。
所有围观之人包括蓝月商韵儿在内,因为不明所以,所以无法劝说。
此时,两位大同府的捕头又回到客栈,站在门外也不敢进入,只等那女子安稳了,再带她离开。
那女子抱住无头的尸体哭了一阵子,渐渐低下身来,此时那个矮个子捕头见时机已经差不多便走了进来,劝那女子道:“孙姑娘,人死不能复生,你要看开点,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段公子如果在天有灵的话,肯定也是希望你从此过上好日子的,你俩在一起就是一段孽缘了了也罢!”
那女子闻言顿时一阵疯笑,她拿起那把剪刀,对矮个子捕头说道:“李炳仁那个老色鬼贪图的只是我这张脸,我的段郎爱的却是我这颗心。孽缘?你回去告诉你们那个色鬼知府,我每一次陪他时都感觉到特别的恶心,只有和段郎在一起时,才觉得我是一个真正的人。你们懂什么是真正的人吗?”
说到这里,那女子又对矮个子捕头神秘的笑了笑:“你说我如果那没有这张俏脸,那色鬼还能要我吗?”
话说到这当儿,那女子突然拿出剪刀在脸上狠狠的划了几刀,顿时鲜血直流,肉都翻了出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女子又拿剪刀指着矮个子捕头说道:“你们为了这张脸,不但杀了段郎全家,追到这里又杀了段郎,这个世界没有王法,难道也没有天理吗?”
转过身,对着那具无头的尸体喊道:“段郎不会嫌我丑的,她要的只是我这颗心,现在我要让这颗心来陪你了!”说话间咬着牙连续朝自己的心脏部位挖去。
蓝月商韵儿儿明白过来再冲上去时,那女子已经趴在情郎的尸体上死去。
两个捕头见到女子已经死去,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说了一声:“晦气!”扬长而去。
蓝月和商韵儿帮着客栈老板和伙计忙碌了一阵,简单的处理完尸体,得空坐下来休息时,蓝月便向老板打听事情的前因后果,客栈老板正是那死去姓段公子的远房叔叔,段公子和孙永春来投奔他时,曾经把事情的起因讲给他听过,此刻他便把这边把这件事的起因原原本本的讲给了蓝月和商韵儿。
原来那孙永春姑娘本是大同府“辽香源”的头牌,不但模样艳丽,身材娇美,而且擅长诗词歌赋和吹拉弹唱,也算是青楼中的才女。
大同知府李秉仁有一次宴请客人喝花酒来到“辽香源”,一眼相中了孙永春,便将她长期包养起来。由于他的岳父乃是北平布政使,李炳仁虽然贪花好色,但是也非常的惧内,不敢将孙永春纳为外室,也不敢找房子,让她在外面居住,因此还是让孙永春住在“辽香源”中。
这段公子也是大同人家一富商之地,颇有一些文采,有一次来到“辽香源”偶然和孙永春相遇,二人写诗作赋,你弹我唱,竟是非常投缘,一来二往之间情愫渐深。
忽然有一日知府李炳仁气汹汹的来到“辽香源”,用尽变态方法折磨完孙永春后才告诉她,今晚他已经花了银两,雇用了太行山上的盗匪,去杀段公子全家。
孙永春听后,虽然大吃一惊,但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委曲求全的将李炳仁用酒灌醉后,偷偷的跑到段府来通风报信,正赶上太行山上的盗匪段府行凶杀人,那段公子虽然身中数刀,但在其父拼命的保护下和孙永春跑了出去。
二人跑出大同后,便偷偷来到榆林,投靠了这个段家的远房叔叔,本来想从此出关逃到塞外去,在一来风声很紧,二来也是段公子受了刀伤,行动不得,这也不敢找大夫医治,得胡乱找些药来,昨日蓝月晚间听到孙永春的哭声,应该是因为段公子的伤势恶化之故。
听完客栈掌柜的叙述,蓝月和商韵儿均沉默不语。
商韵儿想起自己从小也被卖到青楼,如果不是被徐默然搭救的话,自己可能就是另外一个孙永春,顿时感同身受,掉下泪来。
蓝月心中多少有些自责,如果自己没有打听,会不会有今天的结果?
但他更多的是愤怒,大同知府李炳仁仗在自己的权势为所欲为,因为争风吃醋竟然指使盗匪杀了情敌全家,现在又不依不饶的追到这里,完全不留一点活路。
由此他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蓝家遭受的不公正待遇,想到了哥哥被剥皮实草,想到了嫂子被充作官妓。家破人亡之后,朱元璋依然是不依不饶的派人追杀于他,置之死地而后快。
想到这些,蓝月的怒火腾的一下从胸中升起。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接着有人喊道:“不好啦,太行响马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