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你对我的所有喜欢。”
季扶光浑身一僵,脸色发青得?可怕,拽着陆白手腕的力道一时控制不住。她不由痛呼了?一声,用力想要挣脱:“你放开?,你捏疼我了?!”
数秒后,男人铁箍一般的束缚才松开?,陆白忙抽回自己发红的手腕,小心地揉了?揉。
她抬眼,看着季扶光生冷的面色,和那双墨黑的眸中无法掩盖的痛楚,不由又轻笑了?一声。
“扶光,你也用不着这么不高兴。”
她轻松地合上书本,拿起窗台上的水杯抿了?一口,才施施然道:“过去我有求于你,自然愿意说好?听话哄你开?心,事事顺着你。如今希望被毁得?一干二净,我可没心情再伺候你。”
季扶光面无表情,只?是垂目静静地看着她。
陆白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书显然是没法继续看了?,她也不想在这与他消磨时间,便赤着脚起身,将?书塞回了?密密麻麻的书架上。
刚合上玻璃门,就听男人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喊她的名字:“陆白。”
陆白回头,只?见季扶光站在原地,深黑的眼眸如同狼一般凝视着她:“你知不知道,到底是谁借了?你这个胆,才容你这么放肆?”
她略微一怔,紧接着就笑了?:“还有谁,你啊。我自然是仗着你说爱我,才敢这般肆无忌惮。”
“……”
陆白慢悠悠走到季扶光身边,仰头看着他,眼中是畅快淋漓的恶意:“说实话,能让你难受的滋味,真是不赖。”
金发的女?孩笑容依旧甜美,明眸皓齿,却偏偏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清冷艳丽,愈发娇媚动?人。
季扶光怔怔地看了?她片刻,忽而也翘起唇角,嘲弄地笑了?笑。他稍稍往前?走了?一步,陆白的身体就被迫抵在了?书桌前?。
“你就这么自信,我会一直爱着你?别作得?我没了?耐心,得?不偿失。”
这话中的威胁与狠意太?明显,陆白却十分平静。她双眸沉静无波,淡淡道:“好?啊,我等着你厌倦我的那天。”
“我等着你厌倦我,抛弃我,我等着我重获自由的那天。”
季扶光只?觉得?心口猛地下坠,那种几乎窒息的感觉又重新支配了?身体。
陆白沉静的眼,轻柔的声音,她的每一个表情甚至每根头发丝都好?似在凌迟他,刺痛他,把他伤得?体无完肤,却又让他无处可逃。
从来?不知道,爱上一个女?人,会被反噬得?如此痛彻心扉。
“落落。”他眼眸轻颤,将?陆白一缕浅色的额发拨到她耳后,涩声道,“……你过去有多么听话,你忘了?吗?”
季扶光的指尖冰凉,生冷,陆白的表情被触得?一僵,但很?快,脸上又勾起了?淡淡笑意:“是啊。我过去多么听话。可是你有珍惜那个我,哪怕一分一秒吗?”
那个深深爱着他,仰望着他,对他言听计从,希望得?到一丝爱与尊重的陆落落,他却连好?好?看她一眼都不曾有过。
“还有,二叔。”陆白轻轻拿开?季扶光的手,满眼讥诮,“顺便告诉你,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让我听话。”
*
暗流涌动?的夜,远在影城剧组里拍戏的褚盈,在酒店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她已?经数日联系不上洪怀妄,专程请假去了?南城找他,也是生生吃了?几次闭门羹。
原本在搭上对方时,褚盈就明白露水情缘不会长久,但她想要物尽其用,至少能把解约之事顺利完成,却没成想两人竟会断得?这样快。
今晚许是受不了?她的夺命连环Call,洪怀妄终于肯接了?电话,可态度却绝情得?不可思议。
“解约?你解约关我什么事?”
“怎么会没关系?怀妄,你答应过我,你会帮我赔偿违约金,再为?我开?个工作室的,不是吗?”
“……噢,我是答应过你。”
洪怀妄的声音轻蔑,褚盈隔着手机都能想象得?到他嘲弄的表情:“可我也提醒过你,适可而止,别什么都想要。你一边勾引我,一边去动?季扶光的心思——你以为?他会不知你是我的情妇?你这样贪心,居然还有脸让我帮你解约?”
“不,不是的,那只?是误会,我只?是想争取一下柯导的……”
没等她把话说完,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褚盈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想到自己一念之差,竟将?所有一切都搞砸了?。
如今失了?洪怀妄这个靠山,与原东家又已?经闹翻了?,她一人根本无力支付高昂的违约金,很?可能接下来?的时日就是面临被无限期雪藏的命运——
不可以,绝不可以……
她绝不能把自己的路走成如今这样!
褚盈紧紧咬着唇瓣,重新打?开?了?手机。她在联系人中翻找着,调出了?陆白的电话,却怔怔地犹豫了?片刻,最终作罢。
黑暗中,她暗淡的眸是不甘又绝望的光。
第二日清晨,陆白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熹微的天光照进繁复的床幔,她意识回笼,看到床侧的位置一如既往地空荡。
昨天直至睡前?她都没再见过季扶光,男人一夜未归,不知宿在了?哪儿。
……她管他睡在哪。
陆白随意地拢了?拢蓬松的金发,眼中是自己都感受不到的冷漠。但看到床头那熟悉的手机时,倒是下意识愣了?愣。
这手机是她的。季扶光还给她了?。
不仅如此,她还看到自己的小提琴盒正静静躺在不远处的地毯上。陆白神情一顿,下床过去打?开?了?琴盒,用做了?果冻指甲的手轻轻抚过四条银色琴弦。
长长的指尖,雾霾蓝的色彩,与小提琴古典隽永的棕红色凑在一起,极不和谐,无比怪异。
陆白垂着眼眸,眼中是碎裂如冰的微光。
她读懂了?季扶光的意思,也感受到他的退让,但这不能让她心底的痛楚与不甘消亡一分一毫。
可笑,事到如今,他还以为?她会对他言听计从么?他以为?他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连一点代价都不肯付么?
陆白喘了?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重新把琴盒合上。
她走进浴室洗了?脸,又将?一头金发扎成了?高高的马尾,换了?身运动?服神清气爽地出门晨练。
*
“太?太?今天是下午才出的门,打?车去了?附近的一家网球馆。”
“她又没去学校?”
季扶光不由拧眉,停下了?手中的项目报表。座机那头的保镖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道:“……没有。”
他沉默了?片刻,随手按断了?通话。
昨日也差不多,陆白一个人去百货逛了?半日,又看了?场电影便回了?公馆。分明已?经不限制她的自由,手机与琴都归还了?她,她竟不肯回学校了??
究竟想要做什么?
季扶光稍稍沉思,又拨了?电话,让司机将?自己送到陆白所在的网球馆。
许是金发太?过耀眼,一进场子他便看到了?陆白。她正在中场休息,拿着水杯咕咚咕咚地喝着,身侧还陪了?一名年轻的男教练。
陆白身上穿着一件白色连衣网球裙,裙子很?短,白皙的腿又长又直。头发汗湿了?,脸颊却因?为?运动?变得?愈发粉嫩,整个人很?是青春洋溢。
这样的女?人,任何男人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所以那名私教脸上谄媚的笑容,在季扶光眼里就显得?尤其欠揍。
奇怪的是,对于他一脸不善地突然出现,陆白不仅毫不吃惊,还表现得?十分乖巧。她笑着迎了?上来?,说正好?打?完球了?,让他和司机稍微等等,自己冲个澡就可以一起回家。
一见她久违而明媚的笑,季扶光竟什么脾气都没了?。
他真的耐心地在休息区里等她,那名私教还算有眼力,一见季扶光迫得?吓人的气场,知趣地偷偷溜走。
陆白很?快就出来?了?,金色的长发吹干披散了?下来?,身上换了?一套季扶光从未见过的衣服。
白色一字肩,格子小短裙,配了?一双小白鞋,很?年轻,但在这深秋的轩城,显得?尤其清凉。
随在季扶光身后的司机下意识避开?了?视线。
季扶光的表情不是太?好?,但终究没说什么,默默脱下身上的外套给她披上。陆白也没拒绝,只?是勾了?勾唇,眼中却再无方才的半点笑意。
回榕玺公馆的一路上,两人在后座寂静无声。他们各怀心思,却又没人愿意主动?开?口。
这个氛围持续到用过晚餐,季扶光才将?陆白堵在了?卧室里:“落落,我们聊聊。”
聊聊就聊聊。
陆白靠着更衣室的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季扶光将?视线流连在地毯上那台,显然几天没动?过的小提琴盒上。
“我们应该讲和了?,落落。”他重新抬眸,心平气和地与她商量,“你不能一天到晚在外蹉跎,应该回学校完成学业。”
“嗯。”陆白勾了?勾唇,轻声道,“然后呢?”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攻击性,却分外噎人。季扶光忍着性子,继续道:“明年毕业后,我会在轩城的交响乐团为?你谋一个合适的职位,你一样可以继续拉琴,做自己喜欢的事。”
听起来?,其实还不错。
陆白双手抱胸,似乎认真思考了?片刻,却又翘起唇角,神色平静道:“抱歉,我不愿意。”
“……”季扶光微微拧眉,过了?片刻,才压着怒火道,“这样的安排,哪里又让你不满意了??”
“哪里都让我不满意。”陆白笑得?坦然,甚至有些妩媚,“你说讲和就讲和么?就因?为?你是高高在上的季总,所以随心所欲地做了?伤害别人的事后,就可以轻飘飘一笑而过?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她如此云淡风轻,却又如此不依不饶。季扶光凝视着她,表情僵了?许久,冷声道:“那你到底想怎样?”
陆白随意地拨了?拨头发,轻笑道:“我想怎样,你会不知吗?要么放我出去深造,要么,我们离婚。”
离婚,又是离婚!
她如今已?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说话做事不管不顾,季扶光.气恼得?咬牙,却又不知该拿她如何,双拳不由自主就攥得?发紧。
陆白就是在刻意折磨他,只?要他还把她困在身边一天,她就绝不会罢休。
可他如今已?是退无可退,只?能守住最后一丝尊严,冷冷地看着她:“若我说你休想呢?”
陆白闻言,竟十分淡然,甚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休想就休想呗。”她转身走进衣帽间,慢腾腾地脱下白色上衣,“那我们余生就这么互相指教吧,谁也别想过得?舒坦。”
作者有话要说:落落:反正你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