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前世
容砚第一次见宋清瑶是在十七岁那个仲夏天?的夜晚。
他在流血,脑袋又?晕又?沉,只隐隐约约感觉出?倒下前有人及时撑住了他,白裙少女的身影模糊,鼻尖萦绕着久久难散的干净橙香。
他再醒来的时候周遭是熟悉的漆白色,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右手手背传来压迫感,他偏头,女孩趴在床沿睡得安稳,她半张脸埋进臂弯,左手正巧搭在了他右手上,呼出?的气息喷洒在手背上,痒痒的,也烫烫的。
他小心翼翼往回抽着手,她还是醒了。
容砚看到她眼?睫先是颤了颤,似是不太适应屋内的亮光,揉了几?下眼?睛才坐直身。
他从始至终一直望着她,目光很?平静。
许是感冒针起了作用,宋清瑶醒来的时候仍然觉得有些困。
看病床上的人醒了,她压下想打哈欠的冲动?,问他:“你醒了?感觉好点儿了吗?头晕不晕?疼不疼?要不要我帮你把医生叫过来?”
她没?注意到自己一下问了这么多?问题,亮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碎了星辰似的。
容砚别开?眼?,语气淡而疏离:“不用。”
察觉出?他的抵触和戒备,宋清瑶抿抿唇,没?再说话。
病房变得很?静,两个人的呼吸声都被放大到无法忽略。
容砚抬眸悄悄观察着她。
她很?安静,小小的一只,脑袋低低垂着,额前碎发遮住了那双璀璨的眼?睛,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微鼓的腮帮,润红的唇紧紧抿着。
鞋尖点一下地面再抬起来,她好像在借这种无聊的方式数时间?。
“你叫什么名字?”
容砚喉结轻滚,开?口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沙。
宋清瑶抬起头,没?想到他会主动?跟她搭话。
“宋清瑶,我叫宋清瑶,宋是唐诗宋词的宋,清是清水的清,瑶是王字旁那个瑶,有美玉的意思。”
宋清瑶。
容砚低嗯了声。
直到他再次转回目光,宋清瑶才发现,她好像又?说多?了,有些懊恼地咬了下舌尖。
不过……这个长得有点好看的男生看起来可真?冷,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所幸没?过几?分钟,护士过来催缴费,宋清瑶终于?可以借着机会逃离这尴尬之地。
她刚出?门就遇见了火急火燎的宋启承。
容砚在宋清瑶出?门后打电话叫了成昊过来,他向?来没?有欠人东西的习惯,只是直到成昊过来,直到很?晚很?晚,他都没?再等到宋清瑶回来,他和桌上那袋感冒药一起,被她遗忘在了医院里。
极其寡淡的一次初遇,容砚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记那么清,以至于?他第二次见她的那一瞬就想起了她的名字。
正值换季,小雨淅沥。
一个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雨天?傍晚,容砚没?有带伞,在教学楼下等雨停。
时间?已经很?晚了,空无一人的学校很?安静。
楼梯间?突然传出?动?静,由远及近,脚步踏在阶面的声音格外明显。
容砚顺势抬眸,隔着雾蒙蒙的水汽,她就那么猝不及防地闯进了他的视野里。
手机的光亮起又?熄灭。
宋清瑶出?板报,不过耽误半个小时的功夫,天?就由晴转阴,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她早上出?门太急,忘记了带伞,就这么倒霉催的被困到了现在。
不过好在旁边还有一个跟她同样遭遇的男生,宋清瑶悄悄侧眸看了他一眼?,心里突然升起一点安慰。
宋启承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下,长长的廊道被白炽灯渲染得通亮。
宋启承身上穿着雨衣,撑着一把伞,怀里还抱着一件雨衣。
“等久了吧?”
宋清瑶浅笑着摇摇头,唇角的梨涡清浅又?治愈。
容砚远远看着女孩套上太空服一样的雨衣,裹得纹丝不露。
离开?之前,宋清瑶扯了扯宋启承的衣袖,低声说:“爸,那个同学好像没?带伞。”
宋启承福至心灵地摸了摸她的头,“去吧。”
直到视野里的人一点一点地靠近,容砚才后知?后觉地别开?眼?。
他刚才……失态了。
“同学。”
她笑的时候,眼?睛弯成月牙形,唇角梨涡浅浅,很?好看。
“你也忘了带伞吧?”
容砚静静地注视着她,一时忘了反应。
“我们?有雨衣了,这把伞给你吧。”
宋清瑶把东西递过去,见他良久没?有动?作,轻抿了下唇,把东西放在了他脚边。
她返身跑回宋启承身边。
隔着厚重的雨幕,容砚亲眼?看着她一步步走离他的视线,也一步步走进他的心里。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像是心里下了一场雨。
当?你注意到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发现她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撞进你的目光所及之处。
食堂里,小卖部里,教学楼廊道上,甚至升国旗的操场上,隔着汹涌的人潮,隔着无数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容砚总能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身影,仿佛是一种天?生的特异功能。
他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看过她许多?鲜活的表情,或嗔或喜,每一个都那么可爱。
他知?道了她叫宋清瑶,念文科十二班,知?道了她是这学期才转过来的艺术生,也知?道了她画画很?厉害。
可他从来没?有打扰过她,安安静静地守在谁都不知?道的角落。
高二下学期,学校组织了篮球比赛,周彦锐问他要不要参加,得知?对方是她们?班,容砚同意了。
那场比赛,他打得很?猛,很?多?人在欢呼喝彩,她也是其中?一个。
他还没?来得及庆幸,手臂传来猛力,他被人恶意撞倒在地。
有人在关心他的伤势,容砚看到了她瞳眸里的担忧。
裁判有失公允,比赛最后以一分之差输了,大家都很?生气,周彦锐甚至在比赛结束后冲上去揍了十二班的人。
场面一度失控,有打架的,有拦架的。
她被人撞得身形踉跄,混乱中?,容砚第一次牵了她的手,那一秒,他的脑海是空白的,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触感,她指尖的温度比他要低许多?,却灼得他心口发热。
宋清瑶是被一只手拉出?人群的,她白色帆布鞋上布满了不同大小纹路的鞋印,看起来有些狼狈。
“谢……”抬眸的一瞬间?,嘴边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她认得出?眼?前这个高大俊朗的男生,他胳膊上的伤口还在往外冒着血珠。
宋清瑶用力抿着唇,第一次羞愧到不敢看一个人的眼?睛,“对、对不起啊,我们?班的男生……”
“没?事。”
这是他们?的第三次对话,依旧简短到可怜。
郭雅喜欢上了周彦锐,宋清瑶觉得很?奇妙,原来真?的有会一见钟情的人。
她拉着她去理科三班后门认人。
午休刚结束的课间?,大多?数同学还软趴趴地睁不开?眼?睛。
“就后门那个,看到了吗?”
郭雅不敢太招人耳目,半遮着嘴巴在宋清瑶耳边低语。
外面的阳光明媚,宋清瑶刚好看到少年沐浴在暖光里的半张侧脸。
这还是第一次,她认真?去看一个男生的脸,她学美术,知?道什么样的骨相最完美,知?道什么样的比例最迷人。
美人在骨不在皮。
可眼?前这张脸,多?一分太浓,少一分太淡,恰到好处的清隽。
“怎么样?帅吧?”
宋清瑶久久缓不过神,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是很?帅。
“我就说吧,我眼?光贼犀利的好吧。”郭雅亮起星星眼?,“我男神连睡觉都这么好看。”
睡觉?睡觉!
宋清瑶又?把目光转向?后门另一个正在睡觉的男生身上。
嗯……好吧,情人眼?里出?西施,古人诚不欺我。
经常跟她玩的那个女生好像在追周彦锐,容砚好几?次一回头就能在后门口看到宋清瑶。
她总是捧着一盒纯牛奶,塑料吸管被咬得瘪瘪的。
可他们?一次话也没?有说过。
后来,郭雅和周彦锐在一起了,宋清瑶也没?再出?现在过后门口。
十八岁生日那天?,容砚给超市补货,却正巧撞见了街对面的她,那是第一次,他在学校以外的地方偶遇到宋清瑶。
那天?也是七夕节,她穿着一条很?好看的雾蓝色长裙,身边的男生温润如玉,像个教养很?好的富家公子,他们?在说着什么,她笑得很?开?心。
男生好像还低头吻了她。
直到他们?走出?去很?远,容砚才慢慢找回呼吸的感觉,地上堆着高高的酒饮,批发店的老板在催促着他付钱。
那一刻,容砚看清了现实。
家世出?身为他堆起了一堵高墙,她在里面,他在外面。
他永远也进不去她的世界。
容砚开?始刻意抹掉她在心里的印记,可已经融进骨血里的东西,想连根拔起又?谈何容易。
当?在人群中?搜寻她的身影已经成了下意识的举动?,当?喜欢她变成了习惯,容砚无比清楚地知?道,十七岁那个仲夏天?的夜晚,入梦的不止有星辰大海,还有那个穿着白裙子的姑娘。
他把自己藏得很?低很?低,低到宋清瑶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
高三上学期末,有新闻报道说有尾随年轻女子的变态,那人活动?的区域离宋清瑶的艺术机构很?近。
容砚知?道她每天?要上很?晚的绘画课,他有点儿不放心。
长长的街道,他陪着她走了几?晚,灯光在他们?身后,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有几?次甚至挨到了一起。
容砚有点庆幸,更庆幸的是,他没?有被发现,没?有被她当?成变态。
事发那天?,容砚因为超市有事晚了一会儿,可就是那么没?几?分钟的功夫,宋清瑶出?事了。
许是从小生活在一个比较扭曲的环境里,容砚一直都知?道他性格有点儿缺陷。
那天?,他第一次动?了杀人的念头。
钝重的撞击声回荡在夜里,殷红的鲜血在漆白色的路灯杆上开?出?花,男人已近奄奄一息,容砚却仍觉得不够。
身后传来细微的干呕声,他如梦初醒般回过神。
她的衣服被扯坏了,脖子上也有伤。
“瑶、瑶瑶。”
容砚没?忍住,第一次红着眼?眶叫了她的小名。
“我害怕,我害怕……”
宋清瑶扑进他怀里,从来没?那么贪恋过一个人的温度。
容砚第一次抱了她。
夜很?静,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在他怀里哭到无法自抑。
“没?事了,没?事了……”
容砚报了警,直到警鸣声越来越近,宋清瑶仍旧害怕得肩膀轻颤。
“瑶瑶,你听我说。”容砚柔声安抚着她,“没?事了,警察会来带你回家。”
宋清瑶脑子一片混乱,她听不进去,拨浪鼓一样摇着头,细白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滚落。
警察的车越来越近,容砚没?办法,握着她的手一点点地扯下。
“我害怕……”宋清瑶噙着泪,眼?里满是祈求。
纵使心里有千万般不忍,容砚还是狠心拉开?了她。
“别丢下我,我害怕……”
宋清瑶去追他,可才没?跑两步就被绊倒了,她摔得很?疼,骨头都要碎了,手腕蹭破了皮,宋清瑶缓缓松开?掌心,里面静静躺着一粒透明纽扣,那是她刚才太用力不小心从他身上扯下来的。
容砚最后一次回头,看到了她被警察从地上扶起来,安然上了警车。
回去的路上,无意低眸间?,容砚发现,衬衣的第二粒纽扣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
他摸着那块布料,也好,那些他没?办法宣之于?口的喜欢以另一种方式说了出?来,虽然她可能永远也不知?道那粒纽扣的含义。
宋清瑶生病了,容砚偷偷去看过几?次,其中?一次还凑巧碰见了七夕节跟她在一起的那个男生。
隔着一方窄小的玻璃窗,他看到她在笑。
容荃出?事的很?突然,论?坛上铺天?盖地都是关于?他杀人的言论?。
他被林颖叫到办公室谈话。
敞亮的语文办公室被一个个小隔板分成了不同的办公区,容砚在林颖斜对角看到了一个熟悉身影——郭雅,宋清瑶最好的朋友。
她是来抱作业的,容砚听到对面的女老师说了句:“小雅,你同桌成绩最近可是又?退步了,这孩子怎么回事?早恋了吗?”
郭雅笑笑:“老师,我同桌打算出?国了,最近一直在准备目标学校的面试。”
出?国?!
容砚猛然抬眼?,瞳眸染了惊诧。
郭雅抱着一大摞作业要走,容砚突然起身,林颖被吓了一大跳。
“容……?”
“您要说的我都知?道了,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
他步履匆忙地追出?去,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宋清瑶她真?的要出?国了吗?
刚出?办公室就看见宋清瑶远远地跑过来,在郭雅面前停下。
她帮忙抱了一大沓作业。
这一刻,像是被抽走了浑身力气,容砚又?突然没?有了上前的勇气,他有什么资格管她是不是要出?国。
从学校离开?,容砚一个人把自己锁在家,窗外的阳光照进屋里,空气中?扬起细小尘埃,从烈日炎炎到夕阳迟暮,他拎着一瓶酒,醉到昏天?黑地。
她出?国的消息像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容砚放弃了挣扎。
他被学校强制退了学,办退学手续那天?是个云销雨霁的好天?气。
“哎呦!”
刚走到楼梯口的容砚迎面扑来一股力,女孩的额头撞到了他的胸口。
宋清瑶上楼不小心踩滑了一个台阶,本以为会摔个狗啃泥,没?想到对面正巧走来一个人。
她的手还紧紧攥着他的胳膊,她抬眸的同时,容砚恰好低头,四目相对,不知?名的情愫在空中?流转。
宋清瑶眨巴着清凌凌的杏眼?,眼?前这个男生长得有点儿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瑶瑶。”
一名女生从后面赶上来,及时拉开?了宋清瑶。
容砚低眸看着空落落的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宋清瑶被女生拉到一边,“瑶瑶,他就是我跟你说的杀了自己亲爸的人,小心一点。”
她的声音很?小,但容砚还是听到了。
那一刻,前所未有的难堪和窘迫淹没?了他。
宋清瑶一直都不相信学校论?坛上那些胡言乱语,杀人这种帽子哪能无凭无据就往人头上扣。
她扯了扯女生,示意她别胡说,又?转身跟容砚好生道了个歉。
她刚才不小心撞了他。
容砚喉结轻滚,声音都是沙的,“没?事。”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讲话。
拍毕业照那天?,容砚被林颖叫回学校拍照,顺便拿毕业证。
那是容砚最后一次见宋清瑶。
她们?班的班服是民国风的学生装,斜襟立领蓝上衣搭过膝黑裙,她把头发扎成了麻花辫,美得像是那个时代走出?来的人。
他偷偷拍了一张她迎光笑的照片。
此后很?多?年,容砚没?再听过宋清瑶的消息。
重逢是在一个猝不及防的下午。
彼时的容砚正在整理货架上的电脑零件,耳畔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她问:“请问这里能修数位板吗?”
那一瞬,容砚心生恍惚,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里他又?回到了十七岁那个下雨的傍晚,她蹦蹦跳跳地撞进他的视野里,雨声和脚步声和成了独一无二的乐曲。
良久没?有得到回应,宋清瑶又?问了一遍,“请问……这里能修数位板吗?”
她把手里的东西往前递了几?分。
容砚后知?后觉地回神,觑向?被摔得四分五裂的数位板屏幕。
“你……”容砚轻拉喉结,刚要说些什么,却听她手机铃声响起。
宋清瑶略显歉疚地朝他笑笑,“不好意思。”
容砚抿着唇,面色随着她朝电话那头一句接着一句地讨好请求而冷到了极致。
宋清瑶的房租到期了,可她接的画稿的稿费还没?拿到。
电话“啪”地一声被挂断,听得出?来房东是真?的很?不耐烦了。
宋清瑶抿抿唇,收了手机。
“不好意思。”宋清瑶再度望向?柜台处的人,“你刚才想说什么?”
“没?什么。”容砚垂下眼?,“你这个可能要换一个屏幕了。”
“那……”宋清瑶小心翼翼地问:“贵吗?”
“你可以给我一个能接受的心理价位。”
宋清瑶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头,弱声商量道:“一百……可以吗?”
“可以。”容砚说:“就是可能明天?才能修好。”
“明天?就明天?。”宋清瑶笑了,“老板你可真?是个好人。”
好人吗?
容砚抬眸看她,喉结上下滑动?,他说:“加个联系方式吧,我好通知?你过来拿东西。”
宋清瑶欣然应允。
她离开?后,容砚怔怔地盯着手机微信通讯录那一栏。
直到这一刻,容砚才知?道,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喜欢都会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变淡,至少……在他看向?她的那一刹那,容砚不得不承认,他的心跳乱了。
容砚特意在朋友圈发布招租信息,房租比市场价低一些,却并不离谱,宋清瑶果然联系了他。
没?多?久,她搬进了他的公寓。
同住一个屋檐下,容砚发现,她常把自己锁在房间?,一画就是一整天?,偶尔出?来泡碗泡面,他们?很?少说话。
他开?始用做多?了菜的借口照顾她的三餐。
宋清瑶起初很?警惕,但随着时间?推移,他们?接触越来越多?,她也渐渐放下了戒心。
他依旧会用做多?了菜的借口叫她吃饭,而她也偶尔会和他分享留学时候的逸闻趣事。
两人相处简单而轻松。
后来偶然一次,容砚无意间?听到她在客厅讲电话,对方好像是一位律师,从她只言片语里,他了解到她好像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他旁敲侧击地套话,宋清瑶没?透露太多?,只说亲人生病去世,自己经济情况有些不太乐观。
后来,容砚开?始帮她留意工作的事。
在容砚的介绍下,宋清瑶成功入职一家艺术机构教学。
新闻报道说有在逃犯人,容砚不放心,开?始接送她上下班,他们?的关系渐渐超出?普通房东和租户的范畴。
宋清瑶最喜欢夜幕降临之时他们?一起走在长长的街道上,四周灯火通明,影子拉得很?长。
正值成昊休假回圳南,容砚还带她认识了他的朋友。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连律师那边都有了好消息。
易泽提出?当?面讨论?案子,宋清瑶应下后才想起带陌生人来公寓好像应该跟容砚报备一下。
书?房里泄出?光,门没?关严,宋清瑶敲了两下门,没?人应声。
“容砚?”
她朝里面轻唤了声,顺势渐渐推开?门。
他趴在书?桌电脑前,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宋清瑶踟蹰片刻,还是走上了前。
容砚睡眠很?浅,听到动?静下意识就醒了,他捏了捏眉心,抬眸却在下一秒和宋清瑶对上视线,他慌忙把桌上的东西收了起来。
倏忽一瞥,宋清瑶看到他在藏什么盒子,并没?放在心上。
“找我有事吗?”
宋清瑶抿抿唇,硬着头皮说:“是这样,明天?我有一个朋友可能要过来一趟,然、然后……”
“是男朋友吗?”
问这话的时候,容砚瞳眸深沉。
宋清瑶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又?连忙摇头,纠正道:“是男性朋友,不是男朋友。”
容砚绷着唇,良久,说:“我知?道了。”
直到离开?书?房回到卧室很?久,宋清瑶还在想容砚那句“我知?道了。”
他……应该是同意了吧?
宋清瑶因为要赶画稿,直接把易泽请到了家里。
刚没?谈多?久,容砚的卧室冷不丁传出?响动?,接着他人从房间?里走出?。
宋清瑶怔在原地。
这个时间?……容砚往常都会在维修店里,今天?怎么……?
他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抵唇轻咳了声,说话的声音沙哑至极,“不好意思,我出?来倒杯水。”
“容砚。”宋清瑶眉心微蹙,“你……生病了?”
容砚瞥了一眼?沙发上的男人,低嗯了声。
他没?有逗留,倒完水径直回了卧室。
交代完事情,易泽临走前提醒宋清瑶:“你小心一点你的房东,总感觉他有点儿阴鸷。”
宋清瑶笑笑,并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
送走易泽,宋清瑶有点儿不放心容砚,他出?来倒水的时候脸色实在难看得厉害。
她敲响了他的卧室门。
“容砚,你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房间?没?回音,宋清瑶试着去扭门把手。
容砚躺在床上,睡得浑噩。
宋清瑶蹑手蹑脚进了卧室。
朦胧中?,容砚只感觉额上覆上一只手,触感微凉,他缓缓挑开?眼?皮,是宋清瑶。
宋清瑶见他醒了,担忧地说:“你发烧了,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容砚声音略显虚弱,“我吃过药了。”
“可……”
宋清瑶还想再劝几?句,容砚径直说:“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宋清瑶起身,“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她退出?了房间?。
容砚抬手覆眼?,想起昨晚的桩桩件件,他是故意洗冷水澡把自己弄病的,他就想知?道,那个男人究竟是不是她男朋友。
容砚的确生病了,一觉睡到了傍晚,恍惚中?总感觉额间?掌心有温热的触感,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床边趴着一个人,是宋清瑶,她睡相恬然,左手正巧搭在了他的右手上,旁边放了一盆已经凉掉的水,盆沿搭放着一条白毛巾。
容砚缓缓抽回手掌坐起身,宋清瑶的呼吸仍旧均匀绵长。
容砚静静凝着她如玉的容颜,黑眸填满细碎温柔的光,良久,他鬼使神差地抬起指尖,隔空细细描摹着她的眉眼?。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宋清瑶长睫轻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她揉了揉惺忪睡眼?,问他:“感觉好点儿了吗?”
容砚低低嗯了一声。
“饿了吧?厨房里有粥。”宋清瑶说着就要起身,可盘坐在地板上的双腿早已因为久坐不动?而变得又?僵又?麻,在她重重往下跌的那一刻,容砚及时撑住她。
四目相对,异样的情愫在两个人之间?流转。
他的大掌还扶在她的腰上。
宋清瑶猛地推开?他,巨大的反冲力也让她跌坐在了地上。
容砚轻捻指腹,垂下眼?,认真?道歉,“对不起,刚才……冒犯了。”
“没?、没?事。”宋清瑶眼?睛眨得很?快,表情极不自然,说话都是磕磕绊绊的,“那个……我去盛粥。”
话落,她落荒而逃。
倏忽一瞬的肢体接触让宋清瑶生出?片刻恍惚,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可她又?具体说不上来。
直到被害身亡,宋清瑶都不知?道她曾经惊艳照亮过一个人的六年,而容砚,也不知?道他喜欢的人也曾对他有过一瞬间?的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陪伴,再见啦,我也要好好学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