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偌大的空间只剩他们两个,阳光透过玻璃落满室内，两人在沙发?上落座。
容砚不动声色对调了一下茶几上的咖啡,把他之前未动过的那杯换到了宋启承面前。
“都说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性?格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缺陷，瑶瑶从小没有?母亲，可即便这样，我也一直是把她当小公主?宠着养的，我给她最完整的爱，最好的教育,她身上没有?半点别?人说的缺陷。”宋启承抿了一口咖啡，继续说:“我这个公司，足够她后半辈子的所有?开?销花费，家境不差，名校毕业，容砚,说句不好听的,我的瑶瑶配得?上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的人。”
容砚垂敛的目光落在指尖，宋启承说的他都知道。
宋清瑶有?多好,他都知道。
“宋叔，我可以用一下您办公室的打印机吗？”
宋启承侧眸看?了他两秒，“用吧。”
容砚把之前准备好的文件材料打印出来,签完字,推到了宋启承面前。
“之前跟您立过一个四?年的赌约,最后结果?输赢与否，其实也全在您的一句话,我知道，这场感情一直都是我高攀了。”容砚轻拉喉结，声音变得?晦涩,“我的生?长环境，我从小接受的教育，让您对我的人品存疑，我无话可说，可有?一件事……”
容砚抬眸，一字一句地说:“我是真的很爱很爱她。”
“这种程度，我想……您应该能理解。”
宋启承只是波澜不惊地直视着他，眸光仿佛有?洞悉人心的力量，须臾，他垂下眼，翻开?茶几上的文件，黑体加粗的“财产赠与”四?个大字明显而?醒目。
宋启承眉心浅跳，一目十行?地迅速浏览完文件，些许不愉道:“我不卖女儿。”
“只是聘礼。”
宋启承面色稍缓，“如果?我不同意，甚至还要你们分手呢？”
“那我等，等到您看?清我的为人，等到您同意为止。”
“可我不会让瑶瑶等你。”宋启承瞳眸微眯，“不瞒你说，我从来没有?看?好过你，起初瑶瑶说喜欢你，我只当是小女孩青春期对异性?的好奇，如果?不是陈仲江中间闹出幺蛾子，现在瑶瑶身边陪着的人该是陈嘉诚。”
容砚唇线绷成了一条直线，打蛇打七寸，宋启承真的知道他最在乎介意什么。
“恋爱了还能分手，结婚了还能离婚，我不信自己等不到。”
空气一时凝滞，宋启承定定盯着他，片刻后，突然低笑出声，“依你的性?子，不应该是带她私奔吗？”
容砚抿唇，他不是没想过，可私奔就意味着让宋清瑶在他和宋启承之间做一个取舍，他的姑娘做不出来，容砚也永远不会把她置于这样两难的境地。
宋启承笑着笑着唇角就染了苦涩，“你比当年的我要成熟。”
有?些事情，真的要等到做了父亲以后才明白。
年轻时候的宋启承，一腔孤勇却好高骛远，最爱的人用生?命为代价教会了他成长。
“容砚，你想好了。”宋启承捏着那几张密密麻麻的纸，“这份文件签下去，你这四?年的努力可就全白费了。”
容砚黑眸微闪，“您的意思是……您同意了？”
“我先?提前说好，不管你们能不能走到最后，除非瑶瑶主?动放弃，你都没有?叫停这段感情的权利。”宋启承面容严肃，“我的女儿，是她母亲用命换来的，是我当公主?宠到大的，她不能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容砚，你敢伤她一点，我宋启承就是倾家荡产也要让你尝尝死不如生?的滋味。”
容砚松下一口气，郑重保证:“您放心。”
宋清瑶在办公室外?坐立难安，她侧着脑袋贴门仔细去听里?面的细微响动，第一次对宋启承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喜欢不起来。
办公室门猛地被人从里?面打开?，宋清瑶趔趄一下，额头?撞上了一堵肉墙。
容砚及时撑住她的胳膊，“疼不疼？”
宋清瑶揉了两下额头?，摇摇脑袋，“容砚，你们谈完了？”
她刚想问他有?没有?受到为难，余光瞥见宋启承的身影，又咽下了嘴边的话。
“瑶瑶，过来。”宋启承朝她招手，宋清瑶看?了一眼容砚，他给她递了个安心的眼神，她才挪着步子走到宋启承面前。
“把这个签了。”宋启承把文件和笔递到她面前。
宋清瑶看?到旁边容砚的名字和红指印，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给你的礼物。”宋启承半蒙半哄道:“你还怕爸爸会骗你不成？”
可这上面是容砚的名字。
宋清瑶侧头?看?向身边的人。
容砚笑着在她耳边低语，“签了它就能拿到户口本。”
宋清瑶眼睛一亮，忙不迭签了名。
结婚是件一生?只一次的大事，容砚不想委屈了宋清瑶，即便是拿到了她的户口本，也没有?草率领证。
告白气球，求婚玫瑰，别?人有?的，他的女孩只能多不能少。
解决了一桩心事，宋清瑶把毕业旅行?提上了日程。
这天，她抱着平板浏览各地旅游景点的信息，容砚在对着电脑工作，两个人窝在同一张沙发?里?，时间静好。
宋清瑶伏趴在柔软的沙发?里?，一只脚高高翘起，一只脚无意识地勾挠着沙发?另一头?容砚的大腿外?侧。
她支肘托腮，目光随着指尖在亮着柔光的平板上游移。
不同于宋清瑶的悠哉悠哉，容砚神思有?些飘忽，对着电脑渐渐变得?心不在焉。
在宋清瑶第N次轻挠他的腿侧，容砚抬手握住她的脚踝。
“嗯？”
宋清瑶坐起身，以为容砚有?事跟她说，“怎么了？”
容砚凝着她的眸光染了深意，他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她的脚踝，呼吸渐乱。
宋清瑶只是歪头?懵懂地望着他。
容砚轻吐一口浊气，“过来，让我抱会儿。”
宋清瑶乖顺地坐进他怀里?，抱着他刷平板。
容砚的呼吸微重，落在耳畔有?些扰人，宋清瑶偏头?离远了一点。
“瑶瑶……”
他的唇随着她的动作挪近，落在耳后，喷出的气息烫得?灼人。
宋清瑶指尖顿住，她不是未经世事的小女孩，她懂他一系列撩拨背后的深意。
腿心传来酥痒，是她熟悉的触感。
平板从手里?滑落，宋清瑶攀着他的肩膀，指尖泛白。
“容砚……”
宋清瑶受不住，清凌凌的杏眼染了水雾。
容砚单手扣住她的腰，声线喑哑，在她耳边低声诱哄，“乖，听话。”
他的气息游移在耳畔，颈间，胸前，宋清瑶紧攥着他肩上布料，眼尾挂着一颗亮晶晶的泪珠。
“瑶瑶。”容砚低眸看?着指尖的晶莹，忍不住轻笑出声，“这就不行?了？”
宋清瑶紧咬着唇，从脖子到脸红了一个度。
容砚低头?吮上她的锁骨，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所及之处印下一个又一个红樱桃。
他吻得?有?些重，宋清瑶吃疼，软着嗓音唤他:“容砚……疼。”
她的衣衫半滑在肩头?，容砚从她颈窝里?抬起头?，她唇上咬了一道浅浅的红印，他抬手就要去蹭她的唇。
宋清瑶侧头?闪过，“……脏。”
容砚翘起唇，喉间溢出破碎的笑声，胸膛轻颤，“我去洗洗？”
他径直抱起她往厨房的方向走，直到被抱坐上流理台，宋清瑶才疑惑地问:“来厨房做什么？”
容砚仰头?堵住她的唇，呼吸急促，“我们还没试过这儿。”
宋清瑶来不及深思他的话，比之前更迅猛的吻落下。
从厨房到卧室再到浴室，他精力旺盛到用不完似的，最后的最后，宋清瑶甚至记不得?是怎么结束的了。
翌日，日上三竿，宋清瑶缓缓从睡梦中清醒，睁开?眼睛的下一秒，直直掉进一双黑眸里?。
“醒了？”
容砚屈指蹭了蹭她的脸。
宋清瑶胡乱蹭了蹭脑袋，下意识地朝他怀里?钻。
容砚把她罩在胸膛下，喜欢惨了她这副乖巧黏人的模样。
他摸摸她的脸，又捏捏她的手，像小孩子得?了心仪的玩具，爱不释手。
“容砚。”宋清瑶带着刚睡醒的鼻音，嗔怪道:“以后一周两次，不能再多了。”
容砚只是笑，胸膛轻颤，“起床吃饭了。”
“不想动。”宋清瑶从他怀里?抬起头?，鼓着腮帮撒娇，“我要你抱我去洗漱。”
容砚挑眉轻笑，弯腰抱起她的同时低声说:“瑶瑶，我的好……收利息的。”
浴室里?，容砚帮她简单洗漱过，擦干净她眉梢最后一滴水珠，侧身丢洗脸巾的功夫，宋清瑶按着胸口对着洗手台干呕了起来。
“瑶瑶。”
容砚顺着她的脊背，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这几天不是一直都有?在按时吃药吗？”
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宋清瑶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头?晕得?厉害。
“漱漱口。”
容砚用牙杯接了水递到她唇边。
宋清瑶乖顺地含下一口水，漱完口，她虚脱似的瘫在他怀里?。
容砚心疼地蹭着她涨红的脸，商量道:“我们再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宋清瑶摇摇头?，把他抱得?更紧了些，“容砚，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我知道。”他摸着她的脸，眸光担忧又缱绻。
“容砚……”宋清瑶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嗓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意，“你要记得?，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很喜欢很喜欢你，她无时无刻不在希望你好。”
“好，我会一直记得?的。”容砚低头?吻上她的眼角，“现在感觉好点儿了吗？”
宋清瑶点点头?。
容砚抱她出去。
吃过午饭，容砚去工作室处理事情，临走前嘱咐宋清瑶在家好好休息。
宋清瑶下午一直窝在公寓里?画画，她大学时就开?始给一些杂志投稿，现在已经是一家知名艺术杂志的御用插画师。
专注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幅画结束，外?面的夕阳也渐渐沉下，漫天的橘黄绚烂温柔。
宋清瑶活动了下发?酸的手腕，客厅墙壁上的挂钟正指六点半，容砚往常都是八点左右回来，她起身收拾一下准备做饭。
厨房冰箱里?没剩多少菜了，宋清瑶又换了身衣服出门买菜。
容砚租住的公寓离学校近，但和超市隔了两条长街，宋清瑶买了些肉和果?蔬，慢悠悠地往回走。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华灯初上，城市被五颜六色的灯光装饰得?繁华而?靡丽。
街上人不太多，只有?宋清瑶一个人在等绿灯。
街对面的指示灯进入倒计时。
“三、二、一。”
红灯转绿灯的那一秒，宋清瑶迈步踩上白色的斑马线。
马路很宽，车流不算拥挤。
长风寂寂，夜空很静，宋清瑶才刚走出没几步，侧方突然闪出一道刺眼的白光，与此同时，她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唤声——“瑶瑶！”
五六秒的时间，人能跑多远，极限又是多少？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宋清瑶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卷扑在地，塑料袋掉落，里?面的果?蔬滚落一地，她的后脑垫着他的手掌，这一刻，容砚紧张得?心脏几乎要跳出身体。
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景物清晰又模糊，视野被一点白光占据，渐渐地，那一抹刺眼的白蔓延扩散，直至将她吞噬。
“瑶瑶！”
两道相?同又不同的声音叠起，像是隔着时空从遥远的另一个世界传来。
“瑶瑶！”
铺天盖地都是纯白色的雪，地上鲜血拖行?出一条长长的轨迹，容砚握着女孩的手腕，一声接着一声地叫她。
宋清瑶像被困在了一片虚无世界，在这里?，她看?到了容砚，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