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道...)

周兮辞看着手上的拉环戒指,眼睛忽地有些酸,她看向陈临戈,声音带着点哭腔,“我有点想哭。”

“哎。”陈临戈笑着叹了声,伸手捧住她的脸,把两边的软肉都往中间挤,“现在就要哭了,等真求婚时怎么办?”

周兮辞整张脸嘟着,吸了吸鼻子,说话也嗡嗡的:“那我真会哭的。”

“那就等到求婚再哭。”陈临戈松开手,抹了抹她眼角,“快进去吧,我回去了。”

“嗯……”周兮辞往宿舍楼里走,三步一回头,陈临戈一直站在那儿没动,她走上台阶又回头看了眼。

陈临戈还站在原地,身形挺拔高挑,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得见,周兮辞飞快跑下台阶,站到他面前。

他笑了笑,问:“怎么了?”

周兮辞没说话,看了眼四周,倏地拽着他的胳膊把人往面前一扯,垫着脚在他脸侧亲了一下,“我愿意。”

说完不等陈临戈反应过来,她又立马折回了楼里,身影在门口一闪而过,不见了踪迹。

陈临戈摸了摸脸。

我愿意。

愿意什么?

哦。

愿意嫁给他。

陈临戈忽地笑了下。

他后悔了。

他不该学金融,应该去学法,争取把《婚姻法》里的法定结婚年龄再往前挪个几岁。

陈临戈往回走的时候才想起来周兮辞忘了拿零食,站在路边给她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他想了想,带着零食回了学校。

周兮辞到了宿舍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静音,坐在桌旁看着手上的拉环戒指,给陈临戈回了电话:“怎么了?我刚没听见手机响。”

“你的零食忘拿了。”陈临戈笑着说:“我带回学校了。”

“哦。”周兮辞注意力都在戒指上,也没太在意,余光瞥到桌上的食盒,也想起什么:“我也忘了给你拿大熊带的特产了。”

“你拆了吃吧,我拿零食回去分。”陈临戈放低了声音,“你刚刚……跟我说了什么?”

周兮辞愣了下:“你没听见?”

“你跑太快了。”陈临戈说。

“……”周兮辞这会没勇气再说第二遍,嘟囔了一声:“也没说什么,没听见算了。”

“真没说什么?”

“嗯嗯嗯。”周兮辞含糊应着。

“我也愿意。”他突然道。

他话题跳得太快,周兮辞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耳根禁不住有些发烫,小声应了句:“知道了。”

陈临戈笑了下,在进地铁站前挂了电话。

周兮辞拿着拉环戒指看了好一会,直至听到室友说话的声音,才把戒指放进了抽屉里。

在这个夏天正式结束前,陈临戈从学校宿舍搬了出来,开始上课后,他每月月末都要回一趟沪市。

九月中旬,周兮辞结束了自己短暂的军训,重新回到了训练场上。

生活逐渐步入了正轨。

暑假多了个弟弟的简凡在短暂的欢庆过后,带着父母的期望和自己对未来的新规划回到了九中,进入了新一轮的倒计时。

熊力收到了警校的录取通知书,和母亲许玉莲回到老家宣城,在一天清晨,玉莲早餐店重新开业。

陶姜父亲的案子在陶家村村委会和政|府扶贫办的联合声援下,通过社会律师的援助,最终拿到了应有的赔偿款,她也不再接受资助,提前申请了助学贷款和学校勤工俭学的名额。

大洋彼岸的邱琢玉一天到晚在群里抱怨国外的饭有多难吃,隔着时差给他们分享自己又学会了什么菜。

这一年已经行至四分之三,而他们的人生却才刚刚开始。

之前因为军训,杨毅一直都不在学校,重新开始训练后,周兮辞提心吊胆了几天,见杨毅没找她谈话问什么,心又放了回去。

一日训练结束,她没跟队友一块去吃饭,而是追着杨毅往办公室去,“教练。”

“怎么了?”杨毅回头看着她:“要来跟我坦白了?”

周兮辞噎了一下,揣着明白装糊涂道:“坦白……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要坦白什么。”杨毅说:“找我有事啊?”

“是,我想问问……”周兮辞斟酌了下,“如果一名游泳运动员,有三四年没有进行系统的训练,他还有可能重新回到赛道上吗?”

“怎么,你想转项啊?”杨毅故意逗着她:“那你这跨度有点大了。”

“不是,不是我。”周兮辞忙否认着,又说:“是我男……哥,他以前是学游泳的,上高中的时候因为一些原因放弃了,我就想知道他还有没有可能回到当初的水平。”

“可能不是没有,但肯定需要他付出很多的努力,而且十三四岁和现在身体各方面都会有所不同,骨骼、肌肉、体脂率,都会随着年龄的变化而产生一定量的变化。”杨毅说:“你也是运动员,你应该知道,像田径和游泳这类项目的黄金期都很短,你们现在又正处在这个阶段,如果真的想重新回到赛道,回到当初的水平,那势必要付出比常人还要多的努力,也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而且没有人能保证他一定能比过去更强。”

这就像是一场冒险。

这是杨毅说的最后一句话。

周兮辞一边想着如何说服陈临戈加入这场冒险,一边搜集了大量的资料,甚至还做了一个PPT。

她不想让他人生留下遗憾,即使结果并不如人意。

周兮辞挑了个周末的下午去了趟陈临戈那儿,他现在和蒲靳住在校外,出入都很方便。

她过去的时候,还在想怎么开口说这件事,陈临戈和她说话,她也应得心不在焉。

“怎么了?”陈临戈碰了碰她的脸,“是不是学校有什么事?”

“没有。”周兮辞回过神,坐在他腿上,后腰抵着桌沿,垂眼看着他,“陈临戈。”

“嗯?”他搂着她,下巴抵在她肩上,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意。

周兮辞差不多整个人都趴在他怀里,有限的视线范围内都是各种专业书,还有成堆的资料,一摞一摞放在椅子上。

他说过,他不是机器人,能做到的有限。

学校的专业课要学,陈建业的公司也要学习,她的所有事,他也全都放在心上。

是个人都会累的。

周兮辞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陈临戈侧头在她耳侧亲了一下:“怎么了?又不说话了。”

“没事。”周兮辞换了个姿势趴在他怀里:“你是不是很累啊,要不要回房间陪你睡会?”

“不用,还有个资料没看完。”陈临戈闭着眼说:“我眯一会,到整点了叫我,你这样坐着难不难受?”

“不难受,你睡吧。”周兮辞听着他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终究还是没提游泳的事。

陈临戈只睡了十几分钟,没等周兮辞喊他,先一步醒了过来,也没周兮辞下来,抱着她看起了资料。

“不累吗?”周兮辞仰起头,“晚上别出去吃了,我等会去超市买菜,给你煲汤。

“不累。”陈临戈低头在她鼻尖亲了一下:“晚点我陪你一起去。”

“你忙吧,反正超市就在门口,真不行等蒲靳哥回来我叫他一起。”周兮辞在他怀里坐了会,“对了,中秋节你回沪市吗?”

“不回,等国庆再回。”陈临戈说:“省得多跑一趟,你要回溪城吗?周叔回来?”

“不回,我爸要到年底才会回来。”周兮辞说:“卫洋……”

陈临戈看了她一眼。

“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说过,卫洋跟我一个学校来着?”周兮辞看到他的表情,没忍住笑了:“他打算在中秋节搞一个九中校友聚会,让我问问你参不参加,你们学校还有九中的同学吗?”

“有一个。”陈临戈又看了周兮辞一眼。

“谁啊?”

他敲着键盘,轻咳了一声:“庄微。”

“……”

庄微是九中今年的文科状元,和陈临戈在同个专业但不在同个班级,平时两人很少碰面,陈临戈也忘了这茬。

他松开键盘,捏了下周兮辞的脸:“想什么呢?”

“我在想要不要吃醋。”周兮辞说。

陈临戈笑了:“她的醋你还要吃吗?卫洋的醋我还没吃呢。”

“是啊。”周兮辞想起什么:“你怎么不吃卫洋的醋?”

“我觉得吧……”陈临戈看着她,慢慢道:“现在还吃他的醋,没什么必要。”

“那你的意思是,以前吃过他的醋?”

“啊,就高三那会。”陈临戈觑着她,“他不是你绯闻男友么,还跟你当过笔友,还……”

“行了行了,打住。”周兮辞不想再听他提起过去的黑历史,“快点看你的资料,等会陪我去买菜。”

“那你帮我充个电。”

“什么?”周兮辞拿起他的手机:“不是满电吗?”

陈临戈看着她不说话,周兮辞终于意识到什么,凑过去亲了他一下:“充电完成。”

陈临戈压着她脑袋,仰头凑过去,延长了这个吻的时间。

周兮辞在公寓和他厮混了一下午,书包里的资料怎么带过去的,又怎么带回了学校。

这之后也没再跟他提过这事,杨毅后来问了一嘴。

她说:“我知道他肯定很想,但真的太难了,他永远都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不想再给他增加压力。”

杨毅听了也没说什么。

日子总还要过下去,眨眼,B市已秋意盛浓。

中秋节那天,卫洋在郊区租了个轰趴馆,把同在B市读书的一帮校友邀请了出来。

周兮辞跟着他早上先过去了,快中午的时候,接到了陈临戈的电话,他在那边问:“我能多带个小孩吗?”

“嗯?”周兮辞不知道他在B市还有什么小孩亲戚,“可以是可以,但你带的谁家小孩啊?”

“我儿子。”

周兮辞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桌上,陈临戈这话一出,一旁忙着穿肉串的卫洋瞪大了双眼:“什么情况。”

周兮辞也一脸懵,没等她问,电话那头传出蒲靳气急败坏地怒骂声:“陈临戈我□□大爷。”

周兮辞:“……陈临戈你多大人了,还开这种玩笑。”

陈临戈笑着说:“儿子闹起来了,我先挂了,等会见。”

电话自动断了,周兮辞重新戴上手套,卫洋笑了笑,说:“你男朋友还挺有意思的。”

“是幼稚吧。”

“那是你不懂当‘爸爸’的乐趣。”

“谢谢,我也不想懂。”周兮辞把穿好的串放到一旁,“你以后真的不打比赛了吗?我记得你篮球打得挺好的啊。”

“是挺好的,但也只到这里了。”卫洋不怎么在意地说:“想要再往上,太难了,况且我膝盖还有伤,能走到今天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就是可惜没能跟我偶像打一场比赛。”

“你偶像谁啊?”周兮辞说:“乔丹?詹姆斯?”

“不。”卫洋笑着说:“我偶像姚明。”

“看不出来啊,你们男生不都很喜欢国外的运动员吗?”周兮辞记得高中那会,班里男生只要提到篮球比赛,聊到的篮球运动员都是国外的居多。

“人各有志。”卫洋说:“你最喜欢的田径运动员是谁?”

“周兮辞。”她说。

“嗯?”卫洋愣了两秒,忽地笑了出来:“不是吧,周兮辞,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自恋啊。”

“人各有志,没谁规定不能喜欢自己啊。”

“行,真行,我佩服。”卫洋说:“你什么时候有比赛啊,到时候我去现场给你加油。”

“年后吧。”

这一年大型的田径比赛周兮辞来不及参加,杨毅又不想她在小比赛上浪费时间,这半年就只抓着她训练。

等到年后各类比赛重新开始新一轮报名,再为她筛选比赛。

“挺好的,我一直都相信你会走得更远更高。”卫洋说:“你身上总是有一股劲,它让你不会被困难打倒,也鼓励着身边的人。”

周兮辞笑了笑,没说话。

她也曾放弃过,是田径没有放弃她,也支撑着她,是竞技运动的精神让她坚持走了下去。

陈临戈三人来得晚,前期的活没帮上什么忙,他跟蒲靳索性包揽了烤东西的活。

庄微帮忙端和递了会盘子,被其他人拉过去坐下了,“哪有让女生忙的道理。”

庄微笑笑:“没事,我本来也没帮上什么忙。”

“交给他俩吧。”卫洋说:“来看看你要喝什么,自己拿。”

“谢谢。”

烧烤出锅没那么快,其他人都是边吃边等,只有周兮辞盘里一直有东西,吃了一会,邵宇平发现了不对劲。

他指着陈临戈,笑道:“陈临戈!你怎么不干脆只给周兮辞一人烤,一会给她递一个一会给她递一个,当我们看不见啊。”

陈临戈笑着说:“才发现啊。”

邵宇平站起来:“算了算了,你别烤了,让你再烤下去,今天这聚餐估计就周小辞一人能吃饱了。”

他走过去接了陈临戈手上的活,“你带你同学去歇会吧,一直忙着给我们烤东西,你们也去吃点。”

陈临戈还想坚持,被他一把推开了,邵宇平穿上围裙,边刷料边喊:“卫洋,过来帮忙。”

“来喽!”

陈临戈挨着周兮辞坐下,她拿了串香菇递过去,他直接低头就着她的手咬下一块。

蒲靳唰地站了起来:“哪位同学跟我换个位置啊,我不想坐在这边吃狗粮了,烧烤还没吃几口呢,胃已经塞满了。”

众人笑开。

秋风缓缓吹过,阳光正好。

短暂地欢闹过后,日子依旧在忙碌中平淡而缓慢地进行着,有人忙有人闲,生活没有波澜壮阔,却永远充满惊喜。

国庆节,陈临戈带着周兮辞回了沪市,在家里过了节,他跟着陈建业去公司早出晚归。

周兮辞没什么事,独自一人回了趟溪城,见了老朋友,去红杏看了周奶奶,给秦立红买了些补品,在她家里吃了顿午饭,临走前她又去了趟墓地给徐慈英烧了点东西。

小长假的最后,周兮辞去了趟宣城,熊力家的早餐店开在警校附近的大学城,熊力没放假,周兮辞给许玉莲买了点东西,也没留下来吃饭,坐上了回B市的高铁。

十月中旬,全国第一届青年运动会在福州举行开幕式,杨毅为了让周兮辞提前感受一下大赛氛围,往上报随队名单时把她的名字也填了上去。

青运会为期十天,等一行人再回到学校,B市的秋天都快结束了,北方的城市冬天来得格外早。

周兮辞最近忙着给陈临戈准备生日礼物,一有时间就往随便陶艺跑,陈临戈几次打电话来,她都在后院烧东西没听见铃声响。

陈临戈没辙,只能亲自来学校捉人。

周兮辞那会还在随便做东西,她这一阵子不知道毁了多少泥胚,老板都快看不下去了,说真不行你换个礼物送吧。

周兮辞这人死倔死倔的,说什么也不肯换,接到陈临戈电话时,她好不容易做出个成型的杯子,“老板,你帮我拿过去烧一下,我去见个人,等会还回来。”

“烧坏了我不赔啊。”

“没事!”周兮辞洗了手,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这姑娘。”老板摇头失笑,走过去把泥胚从机器上取下来,刚要往后院去,有人走了进来。

他停下脚步,冲男生笑道:“你来得正好,帮个忙,给我这顾客烧一下,她等会来拿。”

男生瞥了眼奇形怪状的泥胚,心想这顾客品味还挺独特,点头说:“放那儿,我等会一块拿进去。”

“行嘞,那就交给你了。”

……

周兮辞一路小跑到陈临戈电话里说的位置,看到他站在那儿也没减速,直接跑过去,一跃跳到了他背上。

周身的热气像潮水一样将他包裹在其中。

陈临戈托着她的腿,颠了颠说:“长肉了。”

“当然长啦,我天天吃那么多。”周兮辞趴在他背上:“你怎么突然来找我了?不是说最近忙着期中考试很忙吗?”

“忙归忙,女朋友总要见的。”陈临戈侧头看着她:“你最近忙什么呢?打电话也不接,发消息也不回。”

“我不都跟你说了,我在忙着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周兮辞搂着他亲了一口,从他背上滑了下来,“我等会还要回去的,没时间陪你约会的哦。”

陈临戈无奈笑了一下:“那我可以申请不要礼物吗?”

“不行。”周兮辞牵着他的手:“好吧好吧,陪你吃个晚饭行了吗?”

“你这话说的。”陈临戈叹了声气,“我有多无理取闹一样。”

“别废话了,走,现在就约会去。”周兮辞指着前边的高楼:“逛商场去不去?我请你吃烛光晚餐。”

“走走走。”陈临戈拉着她跑了起来。

周兮辞赶着回去看自己做的东西,吃完饭连哄带赶的把陈临戈送上车,又马不停蹄回了随便。

“老板!我那个杯子——”她看到站在吧台后边的人影,倏地停住了脚步,“……荆师兄。”

“嗯?”荆逾挑了下眉。

周兮辞自报家门道:“我是体大今年的新生,练短跑的,之前在……电视上看到过你的比赛。”

荆逾“哦”了声,指了指放在吧台边上的一堆碎片:“你的杯子。”

“……”周兮辞脸顿时垮了下来:“不是吧,这都第六个了,怎么还是不行啊。”

“泥揉得不够软,里面的空气没挤干净。”荆逾想了想,还是把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直接在炉里就碎了。”

周兮辞叹了声气:“我明天再过来重新做吧,我先走了师兄。”

“嗯。”

之后的一个多星期里,周兮辞再去随便总能碰上荆逾,几次碰面下来,两人也能说上几句话。

“荆师兄,你是过阵子还有比赛吗?”周兮辞记得老板说过,他总是喜欢在大赛前到店里来做点东西。

“没有,最近休息。”荆逾看了眼她的拉胚机,不留情面道:“重做。”

“……哦。”周兮辞把泥胚从机器上取下来,揉了一会,她忽然说:“师兄,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荆逾关了机器,看着她说:“你不是想假手于人么?”

周兮辞说:“不是做杯子,杯子我还是想自己做,再丑我男朋友也不会说什么的。”

荆逾莫名其妙被塞了把狗粮,轻啧了声问:“什么忙?说吧。”

周兮辞犹豫了会才开口,荆逾听完想了想说:“行,不过时间上可能要提前两三天。”

“没问题,你定好时间跟我说就行。”周兮辞笑起来:“谢谢师兄。”“嗯。”荆逾轻抬下巴:“继续揉。”

“……”

十一月中下旬,陈临戈刚结束了系里的期中考试,便提前收到了他二十岁的生日礼物。

一只奇形怪状的杯子,杯壁上画着两个牵着手的可爱小人。

“可爱是可爱……”陈临戈往杯里倒了点水,端起来向下倾了倾,杯里的水也从两个角度流了出来。

“……”周兮辞捏的时候压根没想到实操会这样,“你当个摆件放桌上吧,真不行你就当它是个笔筒。”

陈临戈忍不住笑了,把杯子擦干净放回盒子里:“怎么提前给我送生日礼物了?”

“想让你提前进入过生日的快乐当中啊。”周兮辞说:“你明天下午是空着的对吧?”

陈临戈点点头:“还有安排啊?”

“嗯,你到时候来学校找我。”

周兮辞的神情看着有些紧张也有些说不上来的犹豫,陈临戈想了很多种可能,都快以为她要当众跟自己求婚了。

他知道问肯定是问不出来什么,只能抱着各种猜测等到了第二天。

陈临戈心里也挺好奇,上午下了课直接就过去了,陪周兮辞一块吃了午饭,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有什么安排啊?”

“我……”周兮辞挣扎了几秒:“晚点你就知道了。”

“行吧。”

陈临戈跟她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逛着,路过体大的游泳训练馆,周兮辞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他:“陈临戈。”

“嗯?”

“我不知道这个礼物你会不会喜欢。”周兮辞抿了抿唇:“我找了荆逾师兄帮忙,想让你跟他游一场。”

陈临戈愣了下,没说话。

“之前你军训回来找我那次,我们在学校食堂超市买东西,其实我喊过你,你当时没有听见,我不知道你在看新闻的时候都想了些什么,但我知道游泳一直都是你的遗憾,我也想过去说服你重新回到赛道上,甚至还找了很多资料,可那天去公寓找你,我看到你那么累,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后来我和卫洋聊天,他说自己没法再继续打比赛,遗憾没跟自己的偶像打一场,我不知道你的偶像是谁,但荆师兄他拿过奥运冠军,是国内的顶尖选手,你和他游一场,是不是就相当于参加了一次奥运会,也许这样,你也不会再有遗憾了。”周兮辞紧张到无意识攥紧了手,“如果你不喜欢,我们也可以不进去。”

陈临戈说不上心里一瞬间涌上来的到底是什么情绪,只是能清晰感觉到它鼓胀到几乎塞满了胸腔。

他看向一旁的训练馆,门口的标识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又看着周兮辞,看到她眼里的紧张、期盼,甚至还有一些慌乱。

陈临戈的心在一瞬间紧缩了下,心疼她的紧张,她的期盼,甚至是慌乱。

她也在害怕吧。

害怕他被揭开伤疤,不能面对不能接受,也许会生气会发火,可她还是这么做了。

陈临戈深呼一口气:“进去吧。”

周兮辞眼睛在一瞬间亮了起来,“……真的?”

“嗯。”

荆逾已经提前到了,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来了他的队友,加上陈临戈,正好八个人。

和正式比赛的人数一致。

“介绍下,这些都是我的队友和同学,邵昀、方加一、李致,胡文广,何焕……”他挨个介绍完,又拉过一旁的熟面孔:“这位不用介绍了吧?他是今天的裁判。”

裁判是随便陶艺的老板。

周兮辞直到今天才知道他以前也是游泳运动员,“您真是深藏不露啊,那您那个什么五大名窑汝窑传人的身份也是真的吗?”

“当然。”老板得意一笑。

荆逾把手里一个小包递给陈临戈:“去换衣服吧,按你女朋友说的,都给你准备好了。”

“谢谢。”陈临戈看着周兮辞一眼,“我过去了。”

“好,要陪你吗?”

他笑了下,“不用。”

周兮辞看着他走进训练馆后场,才转过头问:“荆师兄,你怎么叫来这么多人啊?”

“你不是说比赛吗?我想着还是正式点比较好。”荆逾说:“能少一点遗憾是一点。”

“谢谢你荆师兄。”

“那等会……”荆逾看着她:“需要我们放水吗?”

“不用,你们尽了全力,就算输了,对他来说也不会是遗憾。”

“行。”

说话间,陈临戈已经换好衣服走了出来,他只穿了条泳裤,倒三角的身材一览无余。

周兮辞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陈临戈走到她面前,抬手轻抬了下她的下巴:“口水要流出来了。”

“男朋友,你太帅啦。”周兮辞看到一旁荆逾几人也都扯下了披在肩上的浴巾,两眼都要冒光了。

靠。

这是什么人间天堂啊。

陈临戈把手上的浴巾往她脑袋上一扔,试图挡住她的视线,“还看?”

“不看了。”周兮辞扯下浴巾,朝他勾勾手,等人走近了,垫着脚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Luckykiss,去吧。”

赛道旁,邵昀笑着喊了声:“这是比游泳还是比虐狗啊?”

偌大的训练馆回荡着众人的笑声。

周兮辞看着陈临戈一步步走向属于他的赛道,也许是想到了过去的自己,眼睛慢慢红了起来。

今天这一场比赛,是放弃,也是新的开始。

荆逾他们没有保留任何实力,从哨声吹响开始,他们七人便一直遥遥领先,泳池里水花飞溅。

陈临戈再次感受到四肢在水流里摆动的幅度,他拼尽全力,长久没有训练的身体逐渐感受到了疲惫和酸软。

可他仍然没有放弃。

一圈又一圈,最终抵达终点的时候,他手抓着池壁,低着头急促喘息着,场馆里没有人说说话。

陈临戈放任自己沉进泳池里,没有人阻拦他。

他在用他的方式和游泳道别。

“陈临戈!”

几乎快要失去意识的人忽地清醒过来,他快速从池底游了上来,带起一阵水花。

陈临戈摘下泳镜,眼睛很红,脸上不知是水还是泪。

他环顾四周,最后看向朝这里跑来的周兮辞,忽地笑了下,回头对荆逾几人说:“谢谢。”

“客气。”荆逾手撑着台面一跃而上,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身上的水一滴接着一滴往下掉。

陈临戈看着他,抬起胳膊握住他的手,荆逾本想拉他上来,却不想没站稳,反被他的力带进了泳池里。

“靠。”他抹着脸,没忍住笑了出来,“太丢人了。”

其他泳道的男生也全都挤了过来,八个大男生干脆在泳池里打起了水仗,水花乱溅。

周兮辞‘明哲保身’,抱着陈临戈的浴巾往后退了几步,和裁判老板站在一块。

她还是没能理解男生们的幼稚,但看着在泳池里肆意打闹的人影,跟着笑了起来:“真是幼稚。”

几个男生打到精疲力竭,有坐在泳池边上的,也有直接躺下去的,周兮辞走到陈临戈边上,拿着浴巾擦了擦他的脸:“累吗?”

“嗯。”他闭着眼,喉结滚动着,脸上带着笑意:“但是很爽。”

“快起来了。”周兮辞在校外餐厅订了包厢,“等会该到点了,人家只给留十分钟。”

“好。”陈临戈站了起来,眼睛还有很清晰的红意,“周兮辞。”

“啊?”

陈临戈看着她,认真道:“谢谢你。”

周兮辞搓了搓胳膊,“你别这样,快去洗澡,等会出来有礼物给你。”

他笑着说:“还有礼物啊?不会又是什么奇形怪状的杯子吧。”

“你信不信我给你踢泳池里去。”周兮辞板着脸唬道:“快去。”

“行行行,马上就去。”

陈临戈怕女朋友的样子逗乐了歇在旁边缓气的几人,邵昀说没想到陈临戈看着人高马大,竟然还是个妻管严。

在场唯三有对象的李致怼了回去:“你丫一个单身狗,还好意思说别人。”

“滚滚滚,你有对象你了不起。”

几人说着笑着进了更衣室,周兮辞在外边等了会,把礼物从包里掏出来确认了下,又塞了回去。

等陈临戈收拾完出来,她走过去把东西递给他:“礼物。”

是个小盒子。

陈临戈接了过去,“什么啊?”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陈临戈打开盖子,里面放了一个陶瓷奖牌,底下还压着一张纸,他轻轻拽了出来,跟着念道:“哇,陈临戈你竟然赢了——”

“哎,等会等会。”周兮辞忙凑过去看了眼,“靠,拿错了。”

她忙在包里掏了掏,又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递过去,把他手上的那份夺了回来:“看这个。”

陈临戈笑着打开手上的盒子,里面也装了一枚陶瓷奖牌,底下同样压着一张纸条。

上边写了一行小字。

——“荆师兄可是奥运冠军,输给他很正常的,你在心里永远是最棒的!爱你!”

陈临戈心里一瞬间变得暖烘烘的,捏着纸条看着她,“你觉得我可能有机会能赢了荆逾?”

“当然了。”周兮辞想了想说:“虽然这种可能很小,但也不是没有啊,万一呢,反正不管怎么样,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棒的。”

他又低头看了眼盒子里的陶瓷奖牌,声音有些哑:“你自己做的?”

“也不全是,荆师兄也帮忙了。”周兮辞抬眼看着他:“喜欢吗?”

“喜欢。”陈临戈点点头,眼睛更红了。

周兮辞垫着脚亲在他眼睛上,尝到一点眼泪的酸涩,心里有些心疼,搂着他说:“等以后给你换真的。”

他笑了,更用力地抱住她,“好。”

一旁荆逾几人从更衣室出来,邵昀叫道,“哎哟哎哟,我看今晚这饭是不用吃了。”

荆逾说:“你爱吃不吃。”

邵昀:“……”

周兮辞笑着松开陈临戈,大大方方牵住他的手,回头看向众人:“走,吃饭去,今天他请客,你们随便点。”

邵昀长臂一挥:“出发!吃垮他!”

众人应和道:“吃垮他!”

周兮辞和陈临戈对视一眼。

她笑着道:“吃垮你。”

陈临戈也笑了,趁着他们走在前头没注意,低头飞快在她鼻尖亲了一下:“我爱你。”

周兮辞小声说:“我也爱你。”

冬风里。

有情人的爱意好似能够抵御寒冷。

周兮辞提前把礼物送了差不多,等真到了陈临戈生日那天,是空着手过去,“我订了一家音乐餐厅,晚上有惊喜送你。”

“你要是不告诉我,我会觉得更惊喜。”陈临戈说:“你不会真的要当众跟我求婚吧,事先说好,这是我之后要做的事情,你不要跟我抢。”

“……我求个锤子。”周兮辞指着他,“我提醒一下,我不喜欢当着很——”

陈临戈没注意她说了什么,视线都在她右手无名指贴着的创口贴上,他一把抓住了,“手怎么了?”

周兮辞猛地缩了回来:“没事,那天不小心划了一下,已经快好了。”

“让我看看。”

“没事,真的没事了。”周兮辞背着手,牵手也不让他碰这只手:“走吧走吧,我叫的车到了。”

周兮辞订的那家音乐餐厅距离远得过分,她在车上都快睡着了才听导航里提醒目的地快到了。

“坐的我腰都酸了。”下了车,寒风扑面,周兮辞低头猛打了几个喷嚏:“这就是北方的冬天吗?”

“今天是小雪,到处都在降温。”陈临戈帮她把衣领的扣子扣好:“走吧,你订的是哪家店?”

这附近一眼望过去都是音乐餐吧,音乐餐馆,是挺有情调的一条老街。

“在前边。”周兮辞脸埋进衣领里,拉着他一路小跑,等进了店才算缓过来,“我点了一个套餐,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加的没。”

“先吃吧,不够再点。”陈临戈接过菜单放在一旁,抓着她的手没松,“手到底怎么了?”

“真的没事。”周兮辞想把手拽回来,可他攥得太紧,最后没办法了才说:“我本来想等到蛋糕上来了再给你看的。”

陈临戈手上的力道松了一瞬,让周兮辞把无名指上的创口贴撕了下来,露出里藏在底下的痕迹。

她在无名指靠近中指的那一侧,文了他们两个人名字的缩写。

——clgzxc

陈临戈轻滚着喉结,看着她手上的文身一时没说出话来。

周兮辞无意识蜷了下手指:“本来打算文在手腕上,但是怕太明显以后比赛不方便,就文在了这里。”

“疼不疼?”他指腹贴着那一串字母摸了摸。

“不疼。”周兮辞说:“而且很快就文好了,我都没什么感觉。”

陈临戈看着她,还是很心疼,“怎么突然想到去文身了?”

“因为……我想着把你的名字文在这里,”周兮辞对上他的目光,“以后当我每一次站在领奖台上举起奖杯的时候,都会像是你和我一起。”

陈临戈收回视线,盯着文身看了会,忽地低头在上边亲了一下。

周兮辞猛地把手抽了回来,“还在外面呢。”

音乐餐厅没有包厢,所有的位置都设在厅内,驻唱歌手坐在光影角落哼着低浅缠绵的情歌。

陈临戈没再做什么,只是抓着她的手不松,“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

“一半吧。”

周兮辞笑得神秘,没再跟他透露剩下一半是什么,等服务员开始上餐的时候,她才说:“我去趟洗手间。”

“好。”陈临戈往旁边挪了下,让她走出去。

周兮辞去的时间有点久,陈临戈看着桌上逐渐摆满的餐食,正准备起身过去找她,餐厅里的音乐忽然停了下来。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看到坐在光影里的周兮辞,整个人愣在原地。

周兮辞也注意到陈临戈的视线,冲他笑了下,侧头跟旁边的人打了个手势,音乐重新响了起来。

前奏漫长而舒缓,像一个旧故事的开篇。

“一路过很多城市。”

“一路看很多人群。”

“匆匆忙忙的在行程里睡了又醒。”

“飘忽不定。”

“这也是一种麻痹。”

“直到我看到了你。”

周兮辞隔着人影看向仍旧站在桌旁的陈临戈,想起几天前去文身,店里的文身师问他clg是她什么人。

此刻,她脑海里不停回溯过往和他有关的场景。

从三岁到十八岁。

周兮辞这小半生里经历的所有的失落与荣誉,都离不开陈临戈三个字。

四周人影晃动,她也只看得见站在不远处的陈临戈。

他是她的哥哥。是她的守护神。

是她一生的爱人。

“爱让悬崖变平地,生出森林。”

“一整片的森林。”

“你在树荫里。”

“复杂的生命。”

“因为有你,我一层透明。”

“你就是我的风景。”

……

周兮辞始终看着他,眼眶微红,语气坚定而温柔:“陈临戈,生日快乐。”

“爱让悬崖变平地,生出森林。”

你让我的世界,从此光芒万丈。

“我永远爱你。”

-

我们曾深陷泥沼,在荆棘与黑暗中砥砺前行。

但在追光的岁月里,我们也成了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道光。

——《卷四·恋爱万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