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陈建业的手术很顺利,术后第三天早上醒了过来,只是还不能说话,医生问什么眨眨眼也能回应。

一系列常规检查做完,主治医生给陈家人吃了颗定心丸:“最难的关已经过去了,现在就是慢慢调养着恢复,开颅的病人不比一般病人,恢复期肯定会长一些,但你们放心,没什么大问题了。”

陈临戈在医院熬了三天,一听这话人立马松了下来,在医院又待了一上午,中午吃完饭跟着周兮辞回了酒店。

“你先洗澡,我帮你拿睡衣。”周兮辞推着他进了浴室,嫌弃道:“你都有味道了。”

陈临戈拎起衣领闻了闻,一脸疲惫道:“都是消毒水味。”

“什么味道都有,快进去。”周兮辞把门一关,长舒了口气,去卧室拿了衣服放在浴室门口。

陈临戈确实很累,心理和身体上都有,洗完澡周兮辞按着他坐在沙发上吹头发的功夫都能睡着。

后来周兮辞一手拖着他脑袋,一手举着吹风机,艰难地吹完头发,才把人叫醒拉进卧室。

陈临戈跟梦游似的,一沾床就睡着了,他在医院熬,周兮辞也跟着没怎么睡好觉,这会快速冲了澡,换上睡衣也躺到了床上。

这一觉睡得又沉又长,心里没了负担,陈临戈由着自己陷在柔软和温暖被窝里,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

周兮辞没他这么能睡,昨夜里醒了一次,叫了两份面,吃完见他没醒把另外一份当夜宵也给吃了。

早上又被饿醒了,她去楼下吃早餐,回来见他还睡着,也没叫醒他,自己去了医院看望陈建业。

周兮辞在沪市待不了两天了,杨毅还在学校等她去报道,她原本是想着等陈建业手术一结束就过去,可后来又担心陈临戈,一直留到现在。

今早她给杨毅打电话,说后天去学校报道,杨毅还开玩笑说她再不来报道,他都准备亲自来溪城捉人了。

看完陈建业,周兮辞又回了酒店,陈临戈裹着被子睡得昏天暗地,她把行李箱拿到客厅,开始收拾行李。

陈临戈是在她第三回进去拿充电器的时候醒的,半张脸还埋在被子里,声音有点哑:“几点了?”

“十点半。”周兮辞进来前才看的时间。

房间里遮光帘没拉开,又没开灯,他睡得有点糊涂了,闭着眼说:“才睡了这么会儿。”

“什么这么会儿。”周兮辞放下充电器,扑过去半压在他怀里,“你都睡了快二十个小时啦,陈小猪。”

陈临戈这才彻底醒了:“是早上十点半?”

“不然呢,你以为是晚上十点半么。”周兮辞把被子往下拽了拽,“我都吃完晚饭夜宵和早餐了,你真能睡啊。”

“嗯。”他捏了捏她鼻子:“等会再吃个午饭。”

“我又不是猪。”周兮辞坐起来,开了床头的小夜灯,“你饿不饿,酒店的牛肉面还挺好吃的,我给你叫一份?”

“行。”陈临戈也跟着坐了起来,掀开被子下床的时候人还有点晕,不知道是睡多了还是饿的。

周兮辞去外面打电话,陈临戈在里面浴室洗漱完出去看到她摊在那儿的行李箱,愣了下又想起什么,“你什么时候去报道?”

“后天。”周兮辞把最后一件衣服放进去,“我早上跟杨教练通过电话了,明天我先回溪城,我想……先去看看我妈,然后再跟简凡他们见一面,后天一早去学校。”

陈临戈走过去贴着她坐在地毯上,从后边把人抱着,下巴搭在她肩膀上,“我送你去学校。”

“不用啊,学校那边杨教练都安排好了。”周兮辞侧头,在他挨得很近的脸上亲了一下:“对了,我早上还去医院看了陈叔叔,跟他聊了会天,不过都是我在说。”

“就说我要开学了,以后就不能过来看您了,但等我放假我会过来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假。”

陈临戈笑了:“你这么跟他说的?”

“啊。”周兮辞眨眨眼:“他听完也笑了,蒋阿姨说再恢复几天差不多就能说话了,反正一切都挺好的,我走了你也别像之前那么不管不顾,好好休息好好吃饭,才能好好照顾陈叔叔,知道吗?”

“知道。”陈临戈在她颈间蹭了蹭,软着声说:“要不别走了。”

周兮辞半边身子都给他黏糊麻了,笑着在他软乎乎的脑袋揉了揉,“陈临戈你别这样,这不是你的人设。”

“哎。”他抬头亲了亲她的耳朵,坚持道:“我明天跟你一块回去,再送你去学校。”

周兮辞劝不住他,也没再说不让的话。

医院离高铁站比较近,陈临戈买了第二天上午的车票,早上出发前两人去医院看了陈建业才走。

简凡他们也是前天才从海岛回来,见了面陈临戈也没说回家是因为陈建业生病的事,只说是父母闹了点矛盾。

“那现在是解决了吗?”熊力倒了两杯茶放在转盘上转了过去。

“差不多。”陈临戈自己拿了一杯,又端起另外一杯放到周兮辞面前,“有点烫。”

简凡在一旁啧了声:“求求了,放过我们吧,一见面就虐狗,这谁受得了啊。”

周兮辞乐了:“我们就正常递个水,你至于吗?”

简凡点头:“至于,非常至于,我现在看到谈恋爱的我就酸。”

“那你出去。”周兮辞不留情面道。

“……”简凡指着她:“周兮辞,你变坏了。”

邱琢玉叹了声气:“你才发现吗?”

“是啊。”周兮辞也说:“你才发现吗?”

“靠,这饭我不吃了。”简凡作势要走,陶姜很配和地拉住她:“别走。”

简凡顺势又坐了回去,“吃饭吧。”

吃完饭,他们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我爸见义勇为的荣誉证书批下来了。”沿途路过亮着灯的派出所,熊力突然提了一句。

“我靠!”邱琢玉搭着他肩膀,往他肩窝砸了一拳:“你刚怎么不说,应该喝点酒庆祝一下的啊。”

简凡:“对啊,大熊,这么高兴的事,你怎么都不提前说一声。”

“也是今天早上才接到的电话。”熊力笑笑,“现在说也一样,过两天我跟我妈要回一趟老家那边的派出所,还有些手续要办。”

“那挺好啊。”周兮辞看着他:“以后就往前看,你跟阿姨过得好不好,叔叔都在天上看着呢。”

陶姜第二天一早还要上班,六个人的遛弯活动没进行到很晚,等车的时候,邱琢玉说自己没几天也要出国了。

“本来还想等你们成绩出了再走,但我爸见不得我在家这么闲着,就给我定了这周日的机票,跟我堂哥一块过去。”

“这么快。”简凡搂着周兮辞:“怎么你们都要走了。”

“我们又不是没假了。”周兮辞摸摸她手背:“再说了你成绩不是还没出来吗,真不行你也来B市。”

“我肯定来不了了。”简凡说:“我们之前不是估分了吗,我今年撑死也就四百来分,就这还是多的,估计连溪大也进不了。”

周兮辞安慰道:“这不是还出分吗?别想那么多,说不定今年卷子难分数线也低。”

“但愿吧。”简凡一抬眼:“车来了,走吧。”

这趟公交不直达,周兮辞和陈临戈是最先下来转车的,正赶上高峰期,他们四个挤在一扇车窗前。

邱琢玉撑着胳膊,快把脑袋伸出车外了,“你们明天几点的高铁啊?”

“还没买呢。”周兮辞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不用你们送,到了会跟你们说的,你注意点,小心夹到头。”

公交车缓缓启动,周兮辞和陈临戈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直到车子拐弯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

“打车吧。”陈临戈拉着她走到一边:“早点回去,你不是还要收拾行李?”

“给。”陈临戈招停辆出租车,推着她坐了进去,“我先把车票买了,买几点的合适?”

“你看着买,别太早了,十点十一点这样。”周兮辞坐上车就困,打了个哈欠,脑袋靠在他肩膀上:“算了,买下午的吧,一两点,这样我们还能吃个午饭,时间也没那么赶。”

“行。”陈临戈看了车票信息,买了两张下午两点十五分的。

周兮辞没出过远门,之前去海岛的行李也是陈临戈帮着收拾的。

她的衣服大多都是过去徐慈英从厂里拿的或者半价买的,比不上外面的花里胡哨,但胜在质量好,一件羽绒服外套能穿很久。

这一次去学校,陈临戈差不多快把衣柜给搬空了。

“这里面放的是最近穿的衣服,还有几件秋天的外套和长裤,等天气转凉了再拿出来穿。”陈临戈又把另外一个大一点的行李箱划拉到面前:“这里是冬天的衣服,毛衣羽绒服秋衣秋裤都在里面,其他的洗漱用品什么的等到了地方再买,路上带着也不方便。”

“好。”周兮辞没插手他收拾行李,只偶尔他问一句要不要带,才会应一句。

“差不多了,要是有什么遗漏的,等开学我帮你带过去。”陈临戈把两个一大一小的箱子推到墙边,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她:“不去洗澡吗?”

“再坐会。”周兮辞把胳膊搁到他膝盖上,枕着脑袋闷声道:“有点不想去学校了。”

“怎么了?”陈临戈摸摸她脑袋:“等开学我就过去了。”

“不是。”

“哎。”他笑了声:“不是舍不得我啊。”

“也不是。”周兮辞抬起头:“就是……不想走。”

陈临戈看了她一会,忽地站了起来,“走,带你去个地方。”

周兮辞被他从地上拉起来,“这么晚了,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走到门口,陈临戈拿下挂在墙上的外套递过去:“夜里可能凉,先带着。”

“夜里?”周兮辞索性穿上了,“我们要在外面过夜吗?”

“速度快的话不用。”陈临戈在手机上叫了车,只是离得远,两人在小区门口等了十多分钟才上车。

司机对了下手机尾号,没说目的地,但周兮辞看着车子行驶的方向,很快意识到什么:“我们去学校啊?”

“嗯。”陈临戈看了眼手机:“不知道这个点保安大爷能不能放我们进去。”

“不放也没事。”周兮辞神神秘秘地说:“我们可以翻墙进去。”

陈临戈笑了声:“行。”

周兮辞没问他为什么带自己回学校,下了车也没去校门口问能不能进,直接拉着陈临戈去了围墙那边,美其名曰:“最后体验一下学生时代的活动,以后上大学就体会不到了。”

“你先我先?”陈临戈把墙边的砖块重新摞好,“你先吧,我扶着你。”

“好。”周兮辞踩着砖块,她个子高,借着陈临戈的力,没怎么费劲就爬上了墙头。

这边没路灯,仅有的光源是从远处教学楼透过来的,在树荫间若隐若现,在高处很难看清底下。

周兮辞摸索着蹦下来,人刚一踩着实地,眼前忽然闪过来一道光,她下意识抬手挡了下,等看清眼前的情形,还没来得及跟陈临戈吱个声,他人也跟着蹦了下来。

那道光又晃到他脸上。

周兮辞:“……”

陈临戈:“……”

举着手电筒的方平:“呵呵。”

周兮辞讨饶地笑了声:“方主任……”

“喊天王老子都没用!都给我过来站着。”方平最近在严查学生是怎么在上课时间从学校跑出去的,在这个地方蹲守几天了,怎么也没想到今天会抓到两个毕业生,“好好的校门不走,非走这犄角旮旯的地方,是生怕没把自己腿摔断了是吗?”

周兮辞挠着脸,“我们怕大爷不让我们进来。”

“那你们呢?!”方平又朝着旁边几个男生吼了一嗓子。

男生立马站直了,哆嗦着道:“我们怕大爷不让我们出去。”

周围人没忍住,全笑了出来。

方平叫跟自己一起的学生记下所有人的班级和姓名,又说:“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叫他们来领人。”

周兮辞问:“方主任,那我们呢?”

“打电话!”

“哦。”周兮辞没辙,只能给林松媛打了电话。

林松媛接到电话时还以为周兮辞在开玩笑,直到听见方平的大嗓门才相信他们真的翻墙被抓住了。

“我说你俩是闲着没事干了是吗?”把人领回去的路上,林松媛实在没忍住笑了,“要想回来看看,给我打个电话就行啊,再不济带个学生证,大爷也不是不让你们进来。”

“忘了。”周兮辞挠挠脸,实在是不好意思。

“行了,别搁我这儿装乖了啊,你什么样子我还能忘记吗?”林松媛停在教学楼前:“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明天要去B市找杨教练报道了。”周兮辞说:“就想着今天过来看看。”

林松媛看向陈临戈:“那你呢?”

陈临戈摸摸鼻子,“陪她。”

林松媛摆摆手,一脸没眼看,“这毕业了就是不一样啊。”

周兮辞咕哝了一声:“林姐……”

“好了好了,不跟你们开玩笑了,我还上着课呢,你俩是去我办公室等着?还是?”

“您去忙吧,我们自己逛逛,等会就走了。”陈临戈说。

“那行。”林松媛拍了下周兮辞的胳膊,叮嘱道:“去了新学校好好照顾自己,平时冷了热了心里有个数。”

周兮辞笑笑:“知道了,谢谢林姐。”

林松媛点点头,又看看两人,她是课上了一半跑出来的,没好再耽搁时间,“那你们逛吧,我先走了。”

林松媛走了后,周兮辞和陈临戈又去了操场,王沪生又在带下一届体育生训练,脸都快比天黑了。

有人嘀咕就没见教练笑过,被他听见又是一通训斥。

周兮辞隔得老远就听见王沪生的大嗓门,骂来骂去都还是那些话,太熟悉了,她笑着喊了声:“王教练!”

王沪生看到是她,先是想笑来着,但一想到还在训人,又板起脸,“徐亦,带他们训练去。”

“好的,教练。”

等人走了,周兮辞才走过去,“教练。”

陈临戈也跟着喊了声:“王教练好。”

王沪生脸上带着笑:“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说要去找老杨报道了吗?怎么还没去?”

“明天走。”周兮辞说:“今天回来看看。”

王沪生看着她,又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陈临戈,“不错,去了好好训练,别丢我的脸啊。”

“那万一丢脸了咋办?”

“丢脸了,别说我是你教练。”王沪生难得开起玩笑:“小心我追到体大去揍你。”

“那我可得好好训练了,争取不丢您的脸。”周兮辞笑了起来。

王沪生看着她,叮嘱道:“反正去了也别有压力,记住一句话,你不比任何人差。”

周兮辞差点被他一句话说哭,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您,这么多年一直没放弃我。”

王沪生摆摆手,“行了,我这还忙着呢,你们早点回去吧。”

“嗯。”周兮辞想起什么,抓着陈临戈的手:“我现在不在队内了,谈恋爱没事了吧?”

王沪生板着脸:“我真揍你了啊。”

周兮辞笑着跑远,回头见王沪生正要往跑道上去,喊了声:“老王,等着我拿冠军回来见您!”

王沪生没说话,捏起哨子吹了一声。

“嘟——!”

响亮的哨声穿透黑夜,伴随着她走向更远的地方。

在学校转了这么一圈,周兮辞见了熟悉的人,被骂被安慰被叮嘱,觉得一切都好像未曾变过。

她和陈临戈牵着手从学校出来,看门的大爷还跟他们打了招呼,“回来看老师啊?”

周兮辞笑着应道:“是啊。”

大爷摇着蒲扇,眉头一皱:“不对啊,我怎么没看见你们进学校?”

周兮辞和陈临戈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出来,积压在她心里的不安和慌乱在这一瞬突然消失了。

她在陈临戈手心里挠了一下,“回去吗?”

“还有个地方。”陈临戈抬手拦了辆出租车,坐进去对司机说:“师傅,去落霞山。”

周兮辞眼睫一颤,没有说话。

还是上次同样的位置。

夏夜比春夜人更多,山野间漫天星河,从山上望下去,城市的星光也如同低垂的夜空。

周兮辞在镜筒的高倍数下,一眼看到了那一颗被赋予存在意义的星星,它依旧璀璨,依旧耀眼。四季更迭,银河流转,它也不曾变过。

陈临戈从后边搂了过来,下巴搭在她肩上,呼出的热气近在咫尺,“他们都在这儿,不会走。”

周兮辞挪开视线,转头看着他,眼睛是红的:“那你呢?”

他指腹摸着她眼角,低头吻了下来。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