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我们恋爱吧...)

过完生日,周兮辞也收了心,一头扎进了补课和训练当中去,B体单招的文化科考试时间定在四月中旬。

在这之前还有一场二模考试,高考对周兮辞来说已经不是最重要的考试了,但对教室其他人来说还是一样的重要,大家的生活变得枯燥单调,每天都是食堂、宿舍、教室、操场四点或三点一线。

每个人都在向着各自的未来而努力,窗外的绿意逐渐浓烈,墙角的倒计时翻过一页又一页。

燥热的夏天又要来了。

“呼,累死了。”周兮辞顶着中午最热的日头训练完,仰头喝完半瓶水,坐在了树荫底下,汗水顺着脸侧一滴一滴掉在地上。

熊力又从箱子里摸了一瓶冰水递给她,“你也别太拼了,以你现在的水平单招无论是文化考试还是专项考试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别用力过猛反而适得其反。”

“我没事。”周兮辞拿着水,温度太凉没敢喝,只是拿在手里降温:“倒是你,统考准备得怎么样了?”

熊力笑了:“只要不下雨,过线没问题,下雨也没事,我们实力不都摆在这儿了吗。”

“你现在也怎么跟邱大玉一样……”周兮辞顿了顿,叹了声气:“那你统考过了,大学是准备留在溪城吗?”

“差不多吧。”熊力转头问陶姜:“姜姜你是准备考溪大吗?”

陶姜点点头:“应该是了。”

“那我到时候看看能不能跟你考一个学校。”熊力说:“两个人也能有个照应。”

简凡提着一袋冰棍走过来:“聊什么呢?”

“聊考大学。”周兮辞倾身从袋子里翻出一包糯米滋,“你准备报哪个大学?”

“我啊,说实话我是真不知道,以前呢是想着大学毕业和你一块回九中当个体育老师,现在你不当了,我也没那么想当了。”简凡坐在地上,“我其实挺矛盾的,又想往外跑,又舍不得我爸妈,况且我家二宝还没出生呢。”

二宝是简妈妈怀的二胎,因为不知道性别,简凡就起了个代号方便称呼。

熊力问:“二宝什么时候生啊?”

“还有几个月呢,预产期说是在七月底,等出生了我差不多也要收拾收拾上大学去了。”简凡长叹道:“啊,真羡慕你们,起码还有个奋斗的目标,我现在就是两眼一抹黑,抓瞎呢。”

“你这歇后语用的,都快三年了,也没个进步。”周兮辞三两口吃完糯米滋,“走了姜姜,训练去了。”

熊力跟简凡把袋子里的冰棍分给其他人,也上了跑道。

未来虽然茫然,但眼前的路还是要一步一步走得踏实。

操场这边热火朝天,教室里却格外安静,这个时候老师也不怎么讲课了,大多时候都是写试卷,写完了就讲,同学之间互批试卷,分扣得比高考阅卷老师还猛。

楼上高考冲刺班节奏更快,当场写当场阅卷,现场抓着补差补缺,老师们恨不能把知识直接塞进你脑袋里。

冲刺班的作息时间和其他班级不同,休息时间很短,陈临戈平时也不跟他们去食堂吃饭了,跟同桌打好商量,一三五、二四七分着去食堂给对方带饭,有啥吃啥,一点不带挑的。

日子就这么滑到了四月,周兮辞没跟陈临戈说自己要去考试的事情,但他估计从网上查了时间,考前一天的傍晚,从楼上摸了过来。

周兮辞正埋头刷试卷,没察觉旁边坐了人,他冷不丁出声,吓得她把手上的笔都甩了出去。

陈临戈弯腰把笔捡起来,“我有那么吓人吗?”

周兮辞啧了一声:“确实挺吓人的,这次联考数学考了满分,理综考了二百九的人,说出去能不吓人吗?”

“对面十中还有人理综满分。”

“谁啊?”

“林窕,江延女朋友。”

“你这么关心人家女朋友的成绩。”周兮辞开玩笑道:“你该不会还对人有想法呢?”

“……”

周兮辞笑了笑:“说着玩,放松放松,别那么大压力嘛。”

“别说我了,你考试准备的怎么样?”陈临戈看了眼她压在胳膊底下的试卷“不错啊,选题前五个都对了。”

“靠。”周兮辞惊了:“你机器人啊,扫一眼就知道对不对了。”

“这试卷我做过。”

“你做过那么多试卷你都记得?”周兮辞说:“还能记住答案,这就是人类的参差吗?”

陈临戈不置可否,看着她继续写试卷,也从桌上随便拿了本英语资料翻了起来。

“你回去呗,我这儿也没什么事。”周兮辞没停笔:“你们楼上不是一分钟都掰成两分钟用吗?你看看你在我这儿都留了多久了。”“七分钟。”

“……”周兮辞抬起头:“你还真掐着表呢?”

“我随便说的。”但楼上确实时间紧张,陈临戈站起身,“我回去了,明天记得吃了早饭再去考场。”

“放心,老王会盯着我的。”周兮辞从抽屉里掏出一条巧克力丢给他:“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也不要听方主任说什么状元不状元的,考的好与不好,你自己尽力就行。”

陈临戈笑了笑:“你也一样。”

“那我可不一样,要是考不好,老王会揍我的。”周兮辞摆摆手:“快回去吧。”

考试那两天周兮辞其实没太大感觉,单招的文化课难度没高考那么大,统共也就考四门,人往考场一坐,两天时间唰唰就过去了。

“考完了就别想了。”回学校的大巴车上,王沪生拿着大喇叭站在车头喊道:“之前考完专项的同学这阵子暂时可以歇歇了,还没考的同学把心给我提到嗓子眼,都给我兜住了,屏住这一口气,熬过去就好了。”

队里走单招的人不少,有些同学报考的体育院校专项考试安排在文化课考试前,考完文化课差不多就解放了,只等着成绩出来撒欢玩了。

周兮辞属于先考文化后考专项那一拨,B体今年考试时间定在五月初,算算时间也没几天了。

考完文化课,她也没闲下来多少,每天基本上都待在操场训练,那劲头猛得连王沪生都没忍住劝她别太拼了。

周兮辞倒没觉得自己有多拼,她只是觉得还可以更好,不想让看好她的教练失望,也不想让徐慈英失望。

晚上回到宿舍,简凡坐在周兮辞床上替她压腿按摩,“也难怪老王说你太拼了,你这小腿放松下来都有块了,亏得你腿长人又瘦,不然可就真成金刚芭比了。”

“哪有那么夸张。”周兮辞脸埋在枕头里,龇着大牙:“你轻点轻点。”

“我都没使劲。”简凡捏了会,起身抓着栏杆,往上铺看了眼,陶姜已经裹着被子睡着了,她又缩回下铺,“你有没有……”

话还没说完,她发现周兮辞也睡熟了:“……”

简凡轻手轻脚下了床,宿舍里其他人都还没睡觉,要么坐在床上看书,要么坐在桌边写试卷。

她也拿了本书坐到床上,看了还没两页便开始犯困,哈欠一个接着一个。

对铺的徐林林笑了声:“你要是困了就睡觉呀,不然明天又该起不来了。”

“我不看书就不困了。”简凡把书丢到一旁,躺下去看着眼前的床板,对人生陷入了迷茫。

都到这个时候了,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和方向,只有她还浑浑噩噩不知未来该走向何处。

简凡躺了会,实在没多少困意,戴着耳机玩起了游戏,刚好碰到蒲靳在线,两人组队打了会。

她今晚状态实在不好,连输了三局后,她在游戏小窗给蒲靳发消息说不玩了。

蒲靳问她怎么了。

简凡想了想,把自己的迷茫和纠结跟他说了,蒲靳过了好一会才回。

-蒲:要不你也来B市吧。

-蒲:选学校不如选城市。

去B市……

简凡以前是想过,但那也是开玩笑的想,从未往心里去。

她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直接拉过被子蒙在脑袋上,当缩头乌龟睡了过去。

几百公里外的B大男寝宿舍,蒲靳等了半天没收到回复,正要起身去倒水,发现简凡的游戏头像暗了下去。

与此同时,他的微信里收到一条新消息。

-简凡:我再想想吧,睡了。

蒲靳盯着这条消息看了会,回了两个字。

-蒲:晚安。

-

周兮辞考完文化课没几天,简凡、熊力和陶姜,还有队里的其他人一起参加了体育统考。

那两天溪城天气不太好,周兮辞一直担心会下雨,但幸好天公作美,到考试结束都只是阴天。

晚上最后一次集体训练,一群人绕着操场跑了一圈又一圈,男生们拖住王沪生,将他抬起来高高抛起又稳稳接住。

大家齐声喊着:“我们解放啦!”

周兮辞也喊了一声,被李大川听见,他笑着道:“可别,你可没解放啊,你还早着呢。”

王沪生也被男生们放下来,他走到周兮辞跟前,“李大川说得没错,你还得屏住气往前冲。”

看着众人的欢呼,周兮辞仰天长叹,“我命好苦啊。”

简凡在一边喊:“我们解放啦!”

“……”周兮辞欲哭无泪,在众人的笑闹声,重新走上了跑道。

她一直往前跑。

风声呼啸而过,经过蓝天白云,历过千山万水,带着沉闷的热意。

夏天来了。

去B市参加专项考试那两天刚好撞上九中的大月考,周兮辞没跟陈临戈说,考完回了学校才告诉他。

陈临戈那会跟没睡醒似的,嗯嗯了几声,才猛地回过神:“考完了?”

“啊。”专项考试的具体时间得上中国运动文化教育网查了才知道,周兮辞自己查了看到时间后就没跟陈临戈提,只说还有一阵子,让他好好准备月考别为自己分心,“我现在等成绩就行了,我自己感觉应该还行,反正我走的时候杨教练叫我高考完没什么事的话就提前去学校找他。”

“去训练吗?”陈临戈揉着眼睛问。

“差不多?总不能叫我去玩吧。”周兮辞伸了个懒腰:“反正我现在是暂时解放了。”

“我们也快了。”

墙上的倒计时已经进入了2字开头,高中的最后一学期快得像坐了火箭一样,“咻”地一下就要走到尾巴了。

以前总觉得高中三年枯燥又难熬,可真当走过去才发现这三年里的快乐、惊喜、争吵、难过、分别,都将成为彼此人生里最宝贵的回忆。

那是我们一旦经过,就再也回不去的青春。

三模是学校组织的最后一场大型考试,难度比起一模二模相对来说低了不少,成绩出来后,陈临戈的总分直接上了七百三。

这是他转入九中以来总分最高的一次,虽然说三模的考试成绩不能对比高考,但学校方面还是很激动,甚至还有小道消息说方平连庆祝荣获状元的横幅都定好了。

“我靠。”简凡看到陈临戈满分的数学和理综,又看了看自己的分数,一脸悲痛地抬起头:“说个令人难过的事情。”

“什么?”周兮辞看着她。

“陈临戈光理综和数学加起来就比我总分少了七分。”简凡快哭了,“七百三啊,怎么考的?我们不是在一个学校读书的吗?怎么差距这么大。”

熊力笑了起来:“人家努力啊,我有次写试卷写到三点,给他发消息问题目,他都回我了。”

周兮辞惊了下:“三点?”

简凡也惊了:“三点?你写试卷写到三点?大熊,你是准备背着我们考清华吗?”

熊力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这不是之前落下太多了,怕文化课过不了本科线,而且我也没有每天都到三点,那天就是喝了咖啡睡不着,但我估计陈临戈应该是每天都到那个点。”

周兮辞皱着眉,等到晚上一块吃饭时提了一句,“你这每天三点睡,六点半起,一天就睡三个小时,身体受得了吗?”

“也不是每天都到三天,平常两点就睡了。”陈临戈屈指在她脑门上崩了下,“别担心,我心里有数,平时没事在教室也会补觉。”

“你们冲刺班还有时间睡觉?”

“偷摸着睡,偶尔一两次老师也不会说什么。”陈临戈说:“我不知道今天是陶姜和熊力的生日,没买礼物怎么办?”

周兮辞笑着说:“那今晚你买单好了。”

“行。”陈临戈在她脑袋上揉了一下。

“诶诶诶。”简凡正要回头跟周兮辞说话,看两人那样,又转过了脑袋,“来姜姜,看看有什么想吃。”

周兮辞接话道:“随便点,他买单。”

简凡撸起袖子,“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临近高考,这顿生日宴没大办,只五个人聚在一块吃了饭,邱琢玉被他爸管着,吃饭的时候打了视频电话过来,隔空加入他们的聚餐。

“别提了,叽里呱啦的英文听得我头都大了。”邱琢玉还是那么多话,一顿饭就听他一个人说了。

聊了一会,邱琢玉忽然拿起手机,他身后柜子里一排排玉石在镜头里一闪而过,他脸凑得很近,“我爸回来了,祝你俩生日快乐,生日礼物回头等我考完了拿给你们,挂了。”

刚好他们也吃得差不多,陈临戈起身去结账,周兮辞又从冰柜了拿了几只冰激凌。

进了五月下旬,溪城的气温一路高升,在路上走一走,都要出一身汗。

周兮辞把冰淇淋分给简凡他们,陈临戈看到她手里空了,挑着眉问:“我的呢?”

“你就别吃了。”周兮辞拆开手里的冰淇淋,咬了一口说:“万一吃坏肚子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一旁的三人:“?”

陈临戈也没说什么,走到她面前,忽地低头咬了一口她的冰淇淋,含着一嘴奶油,含糊道:“我先回去了。”

一旁的三人:“??”

不把我们当人是吧!!!

-

这阵子的晚自习各科老师都不怎么讲试卷了,都让学生们自己补差补缺。

一周六天晚自习,六科老师每人一晚,大多时候都是坐在上边等着学生遇到问题来问。

今晚是林松媛的自习,她解答完几个学生留着的问题,坐到了周兮辞旁边的空位批试卷。

周兮辞本来还想补个觉,这下只能强撑着精神写试卷,没敢写数学的,怕被林松媛打。

摸出张英语卷子混了三节晚自习。

林松媛收拾东西往她脑袋敲了下:“别以为你林姐教数学了就看不懂英文了,一张卷子写两个多小时,单选题还错那么多。”

周兮辞捂着脑袋趴在桌上,“我本来还准备睡觉呢。”

“还贫。”林松媛站在教室后面,看着班上没走多少的学生,“明天是周六,早自习大家不用来了,好好睡个懒觉吧。”

学校为了让学生保持早起的习惯,把一周唯一的半天休息放到了周六下午,一周七天早读都正常上。

懒觉这两个字已经离他们太遥远了,但依然充满诱惑。

李大川拍着桌子笑道:“谢谢林姐!”

“知道你们都很辛苦,也很累了,但也是真的没多长时间了,今天只是小小的放松一下,但不要放纵啊。”林松媛说:“努力要适度,休息也要适度。”

“知道了!”周兮辞递了一条巧克力给林松媛:“补充能量。”

“好了,都早点回去休息吧,别熬太晚了。”林松媛一交代起来就停不下来:“虽然最近温度是很高,但晚上回宿舍能不开空调还是别开了,吹吹风扇就行了,真热那你们就开一小会凉凉……”

“好了好了林姐,你也早点回去吧。”周兮辞忙搭上她肩膀把人往门口一转,“别打扰我们学习了。”

“这话换个人说我就信了。”林松媛说:“用了投影仪记得关掉啊,千万不要给我搞中毒了,早点回宿舍,不住校的给我早点回家。”

“知道了知道了。”周兮辞笑眯眯送她出去,一进来把门一关,靠窗边的同学默契地把窗帘一拉,教室瞬间成了一个小型电影院。

住宿生和非住宿生十一点半之前都要离开教学区。

电影只放了一半。

李大川开了灯说:“明天下午再来看吧,大熊U盘给你,你再回去下两部电影。”

熊力伸手接了过来,“行。”

一群人从教学楼走出去,李大川对着楼上还点着灯的教室吼了一嗓子:“要锁门了啊,还不出来!”

楼上还真有人应:“马上来!大爷等等我们。”

李大川笑骂道:“你才大爷呢!”

一句话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笑声回荡在空旷的校园内,夏夜繁星璀璨。

照亮了离别前的每一个夜晚。

尽管没有早读,可强大的生物钟还是让周兮辞在早上六点准时醒了过来,她一睁眼拿到手机看到时间比睡过了还绝望。

宿舍里其他人也都是这种感受,个个嚎了一声,嚎完了还是准备爬起来去教室上早读。

一到教室才发现来得人还不少,一问都是被生物钟给叫醒的。

李大川趴在一旁说道:“生物钟倒是没叫醒我,我是被我妈一巴掌从被窝里打起来的,我跟她林姐给我们放假还不信,质问我为什么到这个时候还想着逃课,直接扣了我这个月的零花钱。”

周兮辞一点也不同情地笑了起来,放了颗卤鸡蛋在他桌上:“别难过了,这个月也快过完了,下个月就有钱了。”

李大川叹了声气:“下个月就高考了,考完我就要彻底被打入冷宫了。”

是啊。

不知不觉,他们的高中生活已经进入尾声了。

强撑着上完一节早读,周兮辞趴下去的时候发现熊力的座位还是空的,戳了戳简凡的后背,“你给大熊发个消息,他别睡过了。”

“你怎么不发。”

“我手机搁宿舍充电呢,我睡一会,上课叫我……”刚一说完,人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周兮辞一觉睡醒,熊力还没来,她又戳了下简凡:“大熊回你了吗?他怎么回事啊。”

“回了,说是身体不舒服,跟林姐请假了。”简凡嘀咕着,“昨晚回去还好好的呢。”

周兮辞打了个哈欠,“肯定是吹空调吹的。”

“大熊今天不来了?我U盘还在他手里呢。”李大川说:“他家离得远吗,不行我中午过去取一趟。”

“不是很远。”周兮辞说:“我们去吧,正好过去看看他怎么了。”

“那一起呗,反正下午不上课。”李大川说:“要不再叫上陈临戈?”

“他?不行,他要学习。”周兮辞又打了个哈欠:“我们是去探望病人,顺便拿东西,又不是搞团建。”

虽然周兮辞没打算叫陈临戈,但下午毕竟没课,放学的时候还是被他撞上了二十五班的小集体团建活动。

周兮辞拽着他,“你不是说下午要在教室写试卷吗?”

“被赶出来了。”陈临戈笑着说:“班主任看我们都没什么精神,把教室门给锁上了,我连书包都没来得及拿,你们这是去哪儿?”

李大川打了个响指:“去大熊家拿U盘。”

“……拿个U盘要这么多人?”陈临戈挑着眉:“不知道还以为你们去打劫呢。”

李大川哈哈笑了两声:“正好没什么事,一块去透透气,要一起不?”

陈临戈看了眼周兮辞,她忙松开抓着他胳膊的手,“看我做什么,我又没有说不让你去。”

杨巍拍板:“那出发!”

一群人去车棚推了七八辆自行车,迎着繁华热闹的街道一路往前。

周兮辞坐在车后,阳光晒得她眯起了眼,脑袋抵着陈临戈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磕着。

“我怎么感觉你瘦了好多?”她摸着他后背凸起的脊骨。

车身猛地一歪,陈临戈单脚点着地,背挺得笔直,周兮辞有些莫名:“怎么了?”

他从车上跳下来,“累了,你骑吧。”

“哦。”周兮辞扶着车把挪到了坐垫上。

陈临戈背手碰了碰她刚才摸过的地方,长呼一口气,才坐上去。

他一坐上来,周兮辞的感觉就更强烈了,“等会到大熊家你上个称,这绝对瘦了有十斤了。”

“没瘦那么多,高三哪有不瘦的。”

“我们就没瘦。”不仅没瘦,还天天吃得贼多,要不是消耗高,绝对能长个十斤。

“我们能一样吗?你们要是瘦十斤,考试都得晕跑道上。”

“嗯?!还说你没瘦十斤。”

陈临戈叹了声气:“我就打个比方。”

周兮辞笑得车身都在抖,眼见着掉出大部队很远,一边笑一边说:“坐好了啊,我要加速了。”

“冲吧。”

熊力妈妈开的早餐店离学校有几站路,周兮辞和陈临戈骑得慢,还差个一两米的时候,看见先到的几个人正站在路边跟人起争执。

陈临戈先一步从车上蹦下来,直接跑了过去,周兮辞紧跟着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她停好车,看到店门上被人泼了红油漆,旁边还写着杀人凶手四个字。

周兮辞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走过去拉住快跟对方打起来的李大川和杨巍,“别动手,我们报警。”

简凡压着声说:“隔壁店阿姨说报了没用,警察还没来他们就跑了,昨晚就来闹过,早上也来,这会来的是第三波,每回人都不一样。”

对方也丝毫不怕的样子,哼笑道:“你们这么护着熊力,知道他爸是什么人吗?”

周兮辞冷着声说:“他爸是什么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男人瞪大眼睛,神情和语气都格外夸张:“他爸是杀人犯啊!”

话音刚落,店里的卷闸门被人从里推开,熊力紧攥着拳头站了出来,“我爸不是杀人犯。”

“哟,舍得出来了啊。”男人回过头,“你爸怎么不是,他杀了我爸!”

熊力没有辩解,只是又一字一句强调道:“我爸不是。”

没等男人说出什么难听的话,街道那头传来一阵警鸣声,听着声像是正往这里靠近。

男人恶狠狠指了指熊力,正准备带着人要跑,在场的几个男生立马反应过来,一把把人按住了。

“放开!”杜伟眼见逃不了,破口大骂,什么难听捡着什么骂。

简凡听不下去了,从店里拿了块抹布把他嘴给堵住了,“可算是安静了,我就没见过这么会骂人的。”

“唔唔——”

“别挣扎了,等着警察来吧。”李大川怕控制不住他,干脆直接坐在他背上,把人压得死死的。

熊力还站在店门口,低着头,一动不动。

许玉莲从店里走出来,看到外面的场景,还没开口,眼泪就已经先掉了下来,抱着熊力哭了起来。

周兮辞垂着眼,轻叹了声气。

警察很快到了现场,要将在场所有人都带回去。

熊力解释道:“叔叔,这事跟他们没关系,他们都是我同学,来找我有事才撞上的,他们今年都要参加高考的。”

老民警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小孩们,笑着安抚道:“没事,就是回去做个笔录走个流程,不会对你们高考有什么影响的。”

一群人都被带回了派出所,因为事情确实和他们无关,加上他们也算是见义勇为,笔录都做的很快。

从派出所出来后,周兮辞几人也没走,蹲在警局对面的马路边,陈临戈回头看了一圈,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几瓶水。

他分完水,拧着一瓶递给了周兮辞,她喝了两口又递了回去,陈临戈就着也喝了一口。

“这叫什么事。”李大川踢了一脚石子,“那人到底为什么说大熊爸爸是……那什么啊,还说大熊爸爸那啥了他爸。”

简凡抬起头:“小辞,你跟大熊不是初中就认识了吗,你知道这中间是怎么回事吗?”

“我……”周兮辞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沉默了好半天才开口:“大熊五岁那年,他爸爸在巷子里听到有人喊抢劫,过去帮忙的时候误伤了对方,结果被抢的那个人可能是怕担责任就跑了,那时候巷子里没监控也没其他目击证人,没法证明大熊爸爸是见义勇为,后来抢劫那人伤势过重没抢救过来,加上他之前正好跟大熊家因为一点琐事吵过几次架,这事性质就变了,大熊爸爸当时也伤得不轻,醒来知道这事之后,一时没法接受就跳楼了……”

自此之后,杜家人就缠上了熊力和他妈妈,熊力在学校也一直遭受霸凌,许玉莲不想儿子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就带着熊力搬来了溪城。

熊力十二岁那年,杜家人再一次找上了门,有一回杜伟带着人在巷子里堵他的时候恰好被周兮辞撞见。

“我也是那次才跟大熊认识的,他当时还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也没有学田径。”周兮辞说:“那次之后,许阿姨为了不让杜家人找到,先给大熊在原来的学校办了退学,又带着他去其他城市生活了两个月才重新回到溪城,大熊也是那个时候才转到我们学校的。”

熊力那时候又瘦又小,王沪生原先是不想收,周兮辞跟他说了熊力家里的情况,他才破格把人收进了队里。

“靠……”简凡骂了声:“这杜家人真他妈恶心。”

李大川咬着牙:“我刚刚就应该狠狠揍他一拳。”

“别提了,我刚就应该拿块更脏的抹布塞他嘴里。”简凡眼尖,瞥了眼派出所门口,倏地站了起来:“大熊跟许阿姨出来了。”

一群人立马跑了过去。

熊力看见他们,眼神有些躲闪,低着头跟许玉莲说:“妈,你跟大姨去她家住一阵子,我这段时间回学校住,等高考结束了我再来接您。”

许玉莲担心道:“你一个人我怎么放心,这都要高考了……”

“许阿姨,没事的,大熊在学校有我们呢。”周兮辞笑着说:“我们学校食堂这学期也改善了食谱,你看我们几个,是不是都吃得胖了一圈。”

许玉莲别开头抹了抹眼睛,“谢谢你们。”

“嘿嘿,都是同学嘛。”李大川挠着脑袋,“对了大熊,我昨天让你下的电影你下了吗?”

熊力没忍住眼泪,抬手狠狠擦了一下才说:“下好了。”

“那走,回学校看电影去。”邵宇平勾住他肩膀:“请我们吃饭啊,我们可到现在都空着肚子呢。”

熊力没吭声,只是眼泪掉得更快了。

陈临戈把胳膊递了过去,“没纸,袖子能借你用用。”

熊力又哭又笑,低着头说:“还是算了。”

男生们勾着肩走在前头。

周兮辞拉上简凡追了过去,“那许阿姨,大姨我们就先回学校了,你们路上也注意安全。”

“哎,好。”许玉莲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远去。

午后阳光大好。

少年们一路迎着光,走向了远方。

-

林松媛很快替熊力解决了住宿问题,住在职工宿舍,和……方平方主任一间屋子。

知道这个消息后,整个二十五班都笑翻了天。

“大熊,你这每天晚上不挑灯夜读一下都对不起林姐给你找得这么好的室友。”简凡笑得快直不起腰了,“和教导主任当室友,这说出去谁敢信啊。”

熊力:“……”

周兮辞很快把这消息告诉了陈临戈,“你都不知道大熊现在有多努力,起得比方主任早,睡得比方主任晚,我都怕方主任马上要被他搞出职业焦虑来了。”

陈临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安排,“男生宿舍没位置了吗?”

“没了,今年住宿舍特别多,高一高二都没空床位,不然林姐也不会想到把大熊塞去跟方主任一屋啊。”周兮辞说着又往陈临戈碗里倒了点鸡汤,“正哥说了,从现在到高考结束,每天都会给我们送饭,保证我们营养能跟上,你明天想吃什么,我跟他说。”

“清淡点就行。”陈临戈端起碗,“你考试,周叔叔回来吗?”

“昨天打电话说不回了,他们现在码头上不能请假,不过不回来也好,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

之前父爱断开了太久,这一时也没办法回到和过去一样亲密,反而这样不远不近的更合适。

陈临戈没再说什么,一口气喝完汤,端起保温桶走到水池边洗干净,沥好了水才收起来递给周兮辞:“走吧。”

周兮辞接过来,一抬胳膊:“gogogo!”

最后的时间了。

墙上的倒计时已经进入个位数。

九。

写试卷、背书。

八。

背书、写试卷。

七。

背书、写试卷。

……

日复一日,像进入了循环。

没有人再喊苦喊累。

翻书翻试卷的哗哗声、笔尖的摩擦声、低语背诵的默读声交织成了高中生涯这首漫长曲调最后的伴奏。

六月最重要的那两天,天气总是阴沉沉的。

一大早,周兮辞跟着人群大巴车上走下来,接过林松媛手里的准考证,“谢谢林姐。”

“加油。”林松媛不再一遍遍重复哪里是重点哪里要注意,只让大家放松,不要紧张,“就当是一次月考,平常心。”

周兮辞在七中考试,跟陈临戈不在一个考场,他留在了本校,蒋正为了方便照顾,干脆住到了陈临戈家里。

中午做完饭留一份在家里,再骑着车到七中门口给周兮辞送一份。

“怎么样啊?能及格吗?”蒋正在校门口的奶茶店占了个位置,没敢给周兮辞点喝的,自己捧着杯柠檬水。

“正哥,有你这样的家长吗?”周兮辞喝着鸡汤,又夸道:“正哥,你这个手艺真的越来越好了。”

蒋正哼笑一声:“德行。”

周兮辞吃完饭,催着蒋正回去:“我趴这儿睡一会就行,你回去看着我哥吧,他比我重要多了。”

“睡你的,你哥说了要我看着你进考场。”“是不是还得拍张照片?”周兮辞趴下去没一会,睡意就涌了上来。

下午进考场前,蒋正还真对着她的背影拍了张照片,“好好考啊,别又睡着了。”

周兮辞回头做了个鬼脸,蒋正眼疾手快给拍了下来,发给了陈临戈。

-蒋正:别担心了,心态好得很。

陈临戈还没进考场,被几个同校的同学抓着问了几个知识点,一一说完之后才摸出手机看了眼。

他想了想,找同学也帮忙拍了张背影。

-clg:[图片]

-蒋正:你俩一个德行,好好考啊少年。

-clg:放心。

发完消息,他回头往七中的方向看了眼,才把手机交给带队老师跟着人群进了考场。

两天考试快得像梦一样。

周兮辞站在人堆里,热意蒸腾,有人哭有人笑,林松媛搂着她抱了抱,“怎么这么平静?”

“有点快,没反应过来。”周兮辞说:“我……毕业了?”

“是啊,你们毕业了。”林松媛拍拍她肩膀:“辛苦了。”

周兮辞鼻子一酸,“谢谢你,林姐。”

林松媛笑着没说话。

人群里有人大喊了一声:“老子毕业啦!”

像是引火线,全都炸开了。

是啊。

我们毕业了。

漫长的高中生涯就此落下了帷幕。

回学校的大巴车上,大家笑着闹着,可当车子进入校园,整车人全都安静了下来。

夕阳里,校门口拉了一道很长的横幅庆祝2015届全体高三生毕业快乐。

有人没忍住哭了出来,周兮辞也忍不住有些鼻酸,大巴车按照往年的习俗,很慢地在校园里转了一圈。

操场。

食堂。

宿舍。

教室。

……

这里不止是三年,是他们漫长又短暂的青春。

最后大巴车又回到了校门口。

这里是起点,也是终点。

不知道哪个班的男生欢呼着冲下车,将书包高高抛起,大声喊道:“毕业啦毕业啦!”

“我们毕业啦!”

周兮辞在躁动的人群里寻找着陈临戈的身影,天空白色的纸页纷飞,像夏天的一场雪。

她在雪中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

“陈临戈。”

“嗯。”他是跑过来的,气息还没平稳,周身的热意将她包裹。

周兮辞恍惚道:“我们毕业了。”

毕业意味着离别。

“不怕。”陈临戈没动,手臂收紧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四周更多的人围了上来,大家紧紧相拥在一起。

为毕业喝彩,为即将到来的离别流泪。

为青春,为自由。

为一切的一切。

他们高呼。

青春万岁。

毕业万岁。

-

晚上还有一场正式的毕业典礼,校门口的一场欢呼和告别让伤感的情绪淡去不少。

陈临戈先回了楼上的A班,他们是临时组成的一个班级,相处不过数月,说过的话也寥寥几句。

可当这一刻到来时,还是会有不舍和难过。

他们曾一起在这间教室挑灯夜读,奋笔疾书,那些痛苦的、难熬的,面对失败和劲敌的无奈,全都留在了记忆里,成了最美好的一瞬。

跟各科老师道了别,陈临戈回到了二十五班。

“好了,人都到齐了。”

林松媛站在讲台上,班上徐林林喊了声起立,大家齐刷刷站了起来,喊道:“老师好。”

“都坐吧。”林松媛笑着说:“这次真的是要说再见了,我说过很多遍,你们是我任教生涯的第一任学生,你们带给了我很多惊喜和帮助,我真的很幸运遇见你们,你们在高中生涯的学习结束了,但人生还很长,希望你们都可以走向更好的未来,煽情的话我就不多说了,祝大家——”

“毕业快乐!”

欢呼永不停歇。

一栋楼都在狂欢。

撕碎的书,写不完的试卷,一页页飘飞在半空中,他们踩着过往的努力和汗水走向了更好的未来。

喇叭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方平的大嗓门在这一刻都变得动听起来:“请各位毕业生前往操场参加毕业典礼。”

“走咯!”

教室里的人动了起来。

大家列队前往操场,一路打打闹闹的,好像只是来听一场无聊的演讲,听完了还要继续回教室上课。

直到看见挂在操场上庆祝他们毕业的横幅,大家才意识过来,没有以后了。

躁动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校长在上边演讲,依旧枯燥冗长,可没有人不耐烦,也没有人提前退场。

周兮辞要作为体育生代表上台演讲,没跟着去班级的队伍里。

她是最后一个上台的,等待前一位同学演讲结束的间隙,忽然抬头望了眼天空的西北角。

天空还没有完全暗下来,残余的暮色笼罩着整座校园,周兮辞收回视线,听到方平在喊她上台演讲。

过去的时候,她曾未想过,自己也会有站在这里演讲的一天。

周兮辞提调整了话筒的高度,望向熟悉的人群,看见他们挥手示意,弯唇笑了笑。

她微微低头,声音朗朗:“大家好,我是高三二十五班的周兮辞,很荣幸今天能站在这里让大家听我说几句话,以后可能也没这个机会了,我就长话短说,大家随便听听。”

二十五班那边有人吼了一嗓子:“愿意!怎么不愿意听!”

人群笑了起来。

周兮辞隔着不远的距离对上陈临戈带着笑意的眉眼,重新开口说道:“我知道很多人都觉得艺体生想上一个好大学很容易,但其实并不是的,我们也一样要付出很多,不是每个人都拥有很高的智商和很强大的体能,学美术的冬天在画室里一坐就是一整天,学表演走艺考的,也许表面看着光鲜,但我们都清楚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他们背地里付出的汗水和辛苦我们根本想不到,再说我们学体育的,不管刮风下雨,一年到头都泡在跑道上,很多人都落下了病根,就为了给自己博一个好未来。路是我们自己选的,未来也是,多辛苦我们都要咬牙坚持走下去。”

“高考结束了,但我们的人生还没有,我记得之前有一位同学曾经站在这里对我们说过,人生没有固定的方向,未来也没有固定的模板,我非常认同这句话,在这个世界准则里,没有谁的人生是标准的好或是标准的坏,过好自己的人生才是最好的人生。”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会有很多优秀的人,他们像星光一样璀璨,但也有很多和我们一样普通的人,他们就像萤火一样,散发的光芒微弱而短暂,但不论是星光还是萤火,我们都一样在发光。”周兮辞停顿了几秒,继续道:“在人生这条漫漫长路上,我们都是勇敢的追光者。”

“最后——”

“祝大家毕业快乐。”

操场沉寂了一秒,而后像决堤的狂潮,气氛汹涌而热烈,欢呼声尖叫声沸反盈天。

金乌西坠,月兔东升。

操场亮起炽白的灯光。

周兮辞从人群中跑过,笑着扑向等在那里的陈临戈:“陈临戈。”

“嗯?”

“我们恋爱吧。”

从今天。

至往后。

毕业万岁。

恋爱万岁。

——《卷三·毕业万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