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他们终将伟大...)

包厢内喧嚣躁动,唯有这一处长久的沉默着,安静而炙热的对视间,周兮辞仿佛听见蠢蠢欲动的心跳。

灯光闪烁,她在陈临戈眼中看见一个模糊的倒影,张了张唇,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陈临戈抿了一下唇,指尖碰到她的指尖,像是跃跃欲试着要牵手,才刚触碰到,站在桌前的邱琢玉忽地回头:“你俩不唱——”

咫尺之离的两人像被人从梦中惊醒,默契地往两边一撇,灼热的对视,暧昧的触碰通通中断。

周兮辞欲盖弥彰似的抱起胳膊,和陈临戈之间生生隔出一个人的距离,心跳可以隐藏,情绪可以假装,可脸上、耳朵和脖颈间不受控制泛起的红意却无法遮掩。

一向镇定自若的陈临戈也偏开头轻咳了声。

邱琢玉大张着嘴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歌吗?”

陈临戈转头看了过来,他吓得没忍住哆嗦了下,“我其实,什么也没——”

“他唱他唱他唱。”周兮辞及时截断他的话,生怕他下一秒说出什么脸红耳热的话,“陈临戈唱。”

“哦哦哦唱唱唱。”邱琢玉像甩掉一个烫手山芋似的,忙把手上的麦递过去,“你唱什么,我给你点。”

“随便。”陈临戈拿起麦,盯着屏幕上的人影,“就下一首吧,不用点了。”

“切歌!快快!”邱琢玉几乎是连蹦带跳到点歌台前,“我看看下一首千万别是什么大姑娘上花轿啊……诶!切了。”

几乎是同一瞬间,包厢里的光线变淡,显得有些迷离暧昧,熟悉的前调从音响里传了出来。

陈临戈坐在沙发上,微弓着身,脊背的线条清晰流畅,包厢若有若无的灯光落下来,衬得他低声哼唱的模样格外深情。

整首歌他都没怎么换过姿势,懒散的坐姿,膝盖时不时撞到她的膝盖,偶然间回头,光影落下来,打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

周兮辞在他专注的目光里,忍不住心跳加速,抱着的胳膊慢慢垂下来,被他不动声色捉住指尖。

他脸上有淡淡的笑意,看着她唱出了最后两句。

……

尾音的余韵长久地回荡在包厢里,周兮辞的心跳完全失控,愣愣坐在那儿,盯着他的侧脸出神。

“我、靠。”简凡倚着一旁的墙壁,惊叹道:“学霸这是又点亮了一个新的技能点吗?”

陈临戈笑了笑,将麦放在桌上,在他们挤过来之前不轻不重地捏了下周兮辞的指尖才把手收回去。

手上的力道一瞬松了下来。

周兮辞蜷起手,被挤过来的简凡推到陈临戈身边,胳膊隔着薄薄一层衣料蹭在一起。

她心跳像在坐过山车,起伏不平,耳旁是他们难得找着调的歌声。

……

“那一年天空很高风很清澈。”

“从头到脚趾都快乐。”

“我和你都约好了。”

“要再唱这首笑忘歌。”

“这一生志愿只要平凡快乐。”

……

寒风凛冽的冬日,他们并肩坐在一起,闪烁的灯光拂过每个人青涩而朝气的脸庞。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

他们大笑与欢呼,热烈地齐声唱着。

“这一生志愿只要平凡快乐。”

“谁说这样不伟大呢。”

“谁说这样不伟大呢。”

青春无畏,岁月漫长。

他们终将伟大。

-

溪城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凌晨五点多,老旧的街道覆着一层白皑皑的雪,橙红的身影穿梭在大街小巷。

雾蒙蒙的天,仿佛还能窥见月色。

九中门口的保卫室里闹钟刚响了一声便被人按掉了,没多会,值班的老大爷推开门往外泼了一盆水。

水声哗啦,溅到了站在一旁的人影,只听得一声低呼。

老大爷吓了一跳,忙探出头看了眼,只见一位妇人站在那儿,待到定睛一看,背上还睡着一个孩子。

他迟疑道:“您是?”

妇人脸色蜡黄,眼眶通红,神情有些呆滞,听到声好半天才开口:“我找人,找我女儿。”

“这么早学校还没开门呢,您女儿知道您来吗?要不您给她打个电话?”老大爷见她不说话,叹了声气:“要不您先到屋里来吧,这么冷的天别冻着孩子了。”

妇人犹豫了会,低了低头说:“谢谢。”

老大爷敞着门,走进去搬了张凳子出来,干脆在露天雪地里刷牙洗脸。

六点,学校起床铃响起,藏在校园深处的宿舍楼逐渐动静传出,门口的电子门也在大雾散尽前缓缓移开。

姜素梅坐在窗前,看骑着车疾驰而过、背着书包步履匆匆的陌生面孔,他们穿着朴素的校服,稚嫩而天真,不知人间疾苦。

六点一刻。

老大爷看到坐在保安室里的妇人站起身,视线紧紧看向某一处,他顺着看过去。

不远处,几道瘦高身影正往这里走来,有人哈欠连天,有人调皮打闹,嬉笑不停。

“还以为这雪会下很大,没想到就这么点。”邱琢玉说着又打了个哈欠,忍不住哆嗦了下,“不过真冷啊。”

“去食堂吃点东西暖暖吧。”简凡挽着陶姜,将自己的手伸进她的口袋里,“姜姜,你口袋好暖和啊,手也好暖和哦。”

陶姜笑了声:“那是因为你穿得太少了,吃完回去添——”

她忽然顿住声,脸上的笑意也在一瞬间僵住。

“嗯?”简凡疑惑地抬起头,“怎么了?”

陶姜像被定在原地,简凡搁在她口袋里的手被她紧握在手心里,指尖被握得发疼。

简凡不明所以,但也没说什么,扭头看向周兮辞,张着嘴巴没出声问:“怎么了?”周兮辞见过姜素梅,一时也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找到学校来,抿着唇摇了摇头。三个男生也都沉默着站在一旁。

姜素梅穿过人来人往,缓慢地走到几人跟前,语气有些疲惫:“你上个学,连家都不要了吗?”

陶姜一直没松开手,脊背僵直地挺着:“你来做什么?”

“我是你妈妈,我不能来看我的女儿吗?”姜素梅刚说完,背上的孩子忽然醒了。

孩子的哭声仿佛惊醒了陶姜,她松开手,肩膀也在一瞬间塌了下去。

她走过去帮姜素梅解开包被,看着她将哭泣的陶奇抱在怀里轻声哄着,没什么语气地说:“走吧。”

简凡揉着手,低声嘀咕着:“姜姜妈妈怎么突然来找她了?难不成又要劝她去打工吗?”

周兮辞摇摇头:“先过去吧。”

他们跟着一起去了食堂,陶姜找了角落的位置和姜素梅面对面坐着,周兮辞和邱琢玉帮忙打了两份早餐送过去。

“阿姨,姜姜你们先吃,要是不够再跟我们说。”邱琢玉看了眼低头不语的陶姜,被周兮辞拉着走远了。

直到吃完早餐,周兮辞都没见陶姜和姜素梅动筷子,隔着几张桌子,也听不见她们说了什么。

“现在怎么办?”熊力说:“我们就一直在这里等着吗?”

简凡也一直在观察母女俩的动态,提议道:“要不给林姐打个电话?有她在,就算姜姜妈妈要做什么,成年人总比我们小孩会说话。”

“也对。”周兮辞掏出手机给林松媛打了电话,她就住在学校的职工宿舍,来得很快。

“你们几个先回教室,夜不归宿的事情回头再跟你们算账。”林松媛看向坐在墙边的母女俩,“放心好了,我不会让姜姜妈妈带走姜姜的。”

“那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及时跟我们说。”周兮辞一步一回头,“林姐,你一定不要瞒着我们啊。”

林松媛摆摆手:“快走。”

回到教室,周兮辞也没了困意,一直不停在手机和门外来回看,简凡也是时不时回头。

邱琢玉和熊力干脆和邵宇平他们换了位置。

陈临戈放好书包,倚着墙,偶尔走廊外有人走过,也会侧头看一眼。

简凡忍不住了:“万一……”

“没有万一。”邱琢玉说:“林姐不是说了吗,她不会让姜姜被带走的,就算她真的没拦住,我们就去抢人。”

熊力提醒了句:“那是姜姜妈妈,不是坏人。”

周兮辞叹了声气:“哎。”

几人心神不宁地等了半节早读课,周兮辞甚至都想找借口去厕所给林松媛发消息。

她趴在桌上,视线里是陈临戈轮廓清晰的侧脸,又想起什么,默默别开了视线。

“周兮辞。”

“嗯?”

“转过来。”

“……”

她慢吞吞转回来,“干嘛?”

“没什么,睡吧。”陈临戈看着她,“不困吗?一夜没睡。”

“困。”周兮辞闭上眼:“你别看我。”

“没看。”

周兮辞不信他这么听话,睁开眼,他真的没看,过了一会又睁开眼,反复几次,困意都折腾没了。

还真没看啊。

她嘀咕着,教室后门进来个人,这下困意更没了,“姜姜。”

陶姜“嗯”了声,回到位上,说:“我没事,我妈就是觉得我一直没跟他们联系,担心我乱跑。”

“真的?”周兮辞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当然是真的,不然我现在也不会坐在这儿了。”陶姜笑笑:“不信你们问林姐。”

简凡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正聊着,林松媛也从外面走了进来,她一边走一边说:“大家安静一下,有件事要通知你们一声。”

周兮辞撑着手托住脑袋,漫不经心地听着。

林松媛走到讲台边,转过身说:“学校今年的元旦晚会,高三的节目全部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