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转身抱了他一下...)

最后的班级领奖环节,周兮辞还是被邵宇平跟杨巍他们推了出去,“你今天是大功臣,去享受你的荣耀吧。”她有些抗拒这么抛头露面,抓着陈临戈的胳膊不松:“我不去我不去,别人班都是体委去。”

杨巍直接把兄妹俩一块推了出去:“那你俩一块上去领奖,正好当我们班门面了。”

那边老师已经过来发奖状和奖杯了,前有狼后有虎,周兮辞和陈临戈只能被迫站了过去。

学校老师把奖状拿给周兮辞,“小姑娘跑得够快啊。”

周兮辞笑了声,双手接了过去:“谢谢老师。”

奖杯是给陈临戈捧着的,两人站在最高的台子上,果真成了门面一样养眼,摄像老师对着咔咔拍了几张照片。

秋天太阳一旦落下去,温度便降得很快,周兮辞对着镜头硬是忍着打喷嚏的冲动,在摄像老师一声又一声的“好好好”里直接把眼泪给憋了出来。

老师举着相机笑了声:“哎,这同学别激动啊,眼泪都掉出来了。”

陈临戈猛地扭头朝她看了过来,周兮辞顾不上解释,低头连打了三个喷嚏,才揉着鼻子说:“对不起,我就是太激动了。”

老师笑了起来:“激动吧激动吧,高中最后一次了,来看镜头,给你俩拍张合照。”

陈临戈知道她说的是假话,脸上的惊讶退了下去,往她那边挪了一步,把两人之间仅剩不多的空隙给挤掉了。

只是没掌握好距离,步伐迈得太大,差点把周兮辞挤下台子,她人晃了晃,又被他一把捞了回来。

站稳后,他手依然搭在她肩上没收回去,周兮辞侧头看了他一眼。

陈临戈目视前方,下颌线在暮色的柔光里好似都变得没那么冷硬了,“别看我,看镜头。”

周兮辞转了回来,看向黑漆漆的镜头。

四周是奔跑走动的人影,不远处还站着他们班的同学,学校的老师和领导,他手上的力道没有任何的松动,掌心的温度隔着单薄的布料一点点渗进来。

她紧绷的后背慢慢放松下来,捧起代表荣誉的奖状,在老师三二一的倒计时里,忽而笑了起来。

周兮辞在老师拍完照的瞬间,毫无预兆地转身抱了他一下,时间短促到他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跳下领奖台朝班级里跑了过去:“我们赢了!”

瘦高的身影很快被人群淹没,大家高呼着我们赢了,激动的男生们冲过来将陈临戈一把围住,在他的抗议声里将他高高抛起。

身体有一瞬间的失重感,又被底下的人稳稳而接住。

陈临戈紧紧抓住手中的冠军奖杯,风声和欢呼声一齐灌进耳里,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是冠军!”

在众人的齐声里,他终于踩着实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旁的杨巍忽然指着前面说:“赵辉!你丫给我们站住!”

赵辉听到声本来想跑,一回头看见乌泱泱一群人都朝自己跑了过来,干脆直接站在那儿没动了。

他是输了,是不够光明不够磊落,可有些事他也有分寸,在邵宇平拎着他衣领握拳想揍下来的时候,说了句:“扎车胎的事我认,背后恶意抹黑陈临戈我也认,但陶姜的事不是我干的。”

他是想过使坏,但没想过用这种方式。

“邱琢玉说得没错,我也是运动员,我知道腿受伤对运动员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平静道:“我愿赌服输,要打要骂,随便你们。”

邵宇平紧抿着唇,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放下拳头,甩开了抓着他衣领的手,“那你跑吧。”

“裸|跑哦。”简凡在一旁提醒了句。

赵辉咬着牙,自知逃不过这一劫,动作利索地脱了外套和里面的T恤,要脱裤子的时候,抬头看了周围人一圈,见他们都没有喊停的迹象,咬着一口气,把校裤给脱了。

周兮辞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内裤颜色,眼前忽地一暗,陈临戈从后面捂着她眼睛,低声说:“还看?”

“都没脱完呢。”周兮辞抠着他手指,抠出点细小的缝隙,等看清人影,差点没笑出声。

赵辉这丫估计是知道自己今天逃不过这劫,在校裤里又套了条老爷爷们穿的大裤|衩。

她叹了声气:“算了,别脱了,传出去影响我们学校市容,就这么跑吧,一圈,少一米我就让人把你裤子扒了。”

“还不去?”邵宇平又举起拳头。

“我他妈缓口气不行啊?”赵辉算是豁出去了,赌约是他应的,大话是他放的,跑这么一遭肯定是逃不了的。

他走到跑道的起点处,操场还没走的那些人,全围了过来,有五六个人从后面挤了进来。

是他们班那几个男生,这会也都光着膀子,套着不同颜色的花裤|衩站到了起点处。

李木松活动着脚腕:“坏事是我们一块干的,怎么说惩罚也不能让你一人承担。”

几人一排站开,没人说开始,全都闷头跑了起来。

周兮辞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感慨道:“他这些朋友倒还挺有义气的,就是不学好。”

邵宇平说:“还有救。”

都不是纯粹意义上的坏学生,不爱学习也好,爱使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也好,起码做人的底线还在。

一圈对体育生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等赵辉几人回到起点处,周兮辞一行人正要走,他忽然来了句:“你们也不要高兴的太早。”

周兮辞真想冲过去给他两个大嘴巴,“赵辉,你是不是不嘴贱一下心里不舒坦啊?”

“你知不知道你们要换班主任了?”赵辉接过同学递来的裤子套上,“也不对,不止你们班,我们班,还有二十二班,可能都要换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愣在了原地,陈临戈看了眼周兮辞一眼,她下意识拧着眉,问:“你什么意思?”

旁边他们班的同学也有些诧异,尤其是他们班的班长宁雯,急得都快上手扯他了,“赵辉,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赵辉拿着T恤,“就之前我扎他车胎的事被方平叫去办公室,当时他们班班主任还有我们老杨都过去了,我走的时候偷听了两句,方平说什么你们还记得开学在会上校长给你们两个班和二十二班定的目标吧,要是三次大月考你们三个班总平均分还是倒数前三名,你们这个班主任是都要被撤掉的,其他的我也没听多少,反正就这些。”

宁雯气道:“你这么早就知道你怎么不说啊,这马上就是第二次大月考了,我们班上次考得什么样,你是没看到吗?”

“我看到有什么用,努努力从倒数第一考到倒数第三,有意义吗?”赵辉套上T恤:“最后还不是一样要被撤职。”

简凡抓着周兮辞胳膊,突然恍悟:“我靠,难怪林姐这学期开学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又抓暑假作业,又让我们搞错题本,每次上课还都时不时到教室里面来盯我们,原来是……”

她突然慌了起来:“我们班上次月考也还是倒数第三,赵辉的话糙理不糙啊,这样下去林姐还是会被撤职的。”

林松媛从高一入学就带了他们班,那时候她刚硕士毕业,说自己是第一次当班主任,希望同学们能够多多指教。

这一带就是两年多,他们班是众所周知的差班,班上男生多,调皮捣蛋的事情总有,可林松媛每回都替他们兜着。

周兮辞没想到这么大的事,她也给兜住了,还瞒得这么严实。

她想到林松媛一个人担着那么大压力,鼻子忍不住一酸,低头说了句:“先回教室,在小群里叫班长还有几个班委回来,我们先说一下这个事情,再看怎么办。”

“好。”

本来是高兴的一天,大家却全都垂头丧气的,周兮辞看着手上的奖状,只觉得有些讽刺。

陈临戈帮她把奖状收起来放到奖杯里,“别看了,再看我们也是第一名,变不了第二名。”

周兮辞情绪被破坏了,说:“你听着还挺骄傲。”

“是激动。”

“你以前班里拿过的第一名奖状还少吗?”

“不少。”陈临戈看了她一眼:“但没拿过运动会的第一名,我以前那个班都是学霸,没什么运动细胞。”

“那你这个学霸怎么还挺厉害的。”周兮辞摸到口袋里的奖牌:“对了,你跨栏跑的奖牌还在我这儿。”

“你拿着吧。”陈临戈又回答她上一个问题:“我长得高。”

“啥?”周兮辞反应过来,拖着腔“哦”了声,说:“你有本事当杨巍面前去说去。”陈临戈目测了下,“我应该和杨巍差不多。”

杨巍是实打实量出来的一米九,长手长腿的,他迈一步,别人得迈两步才能追上。

他听到什么,扭过头来:“说我呢?”

周兮辞指着陈临戈:“他说你没他高。”

陈临戈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别挑事,我说得是差不多高。”

杨巍笑了:“站一块看着是差不多,不过你应该比我高点,我每次跟你说话,站近点,就看不到你发顶的旋了。”

“你站那么近,我也看不到你的啊。”

说完,陈临戈垂眼瞥了下,周兮辞注意到他的视线,抢在他之前说道:“就能看见我的是吧。”

“是。”他点点头,笑了起来:“还挺清楚。”

周兮辞懒得跟他动手,抓了抓被他揉乱的头发,没说什么,但看着没之前那么低落了。

回到教室,杨巍把几个班委叫出去单独说了一会话,等回来时,周兮辞看见班长徐林林的眼睛都红了。

这事太大了,也太突然了,他们一点准备都没有,这学期开学之后他们都跟之前一样吊儿郎当的学,偶尔还逃逃课,被方平拎着耳朵骂也都不往心里去。

别班高三过得跟苦行僧一样,他们天天快乐的都找不着家,现在知道这快乐上边都是林松媛一个人在顶着,谁心里都不好受。

林松媛晚上过来发现一教室人都安稳坐着,也不吵也不闹的,还挺稀奇:“怎么今天都这么乖,运动会拿了第一名,不该这样啊。”

徐林林一听她声就“哇”地一下哭了出来,周兮辞没想到她一个平时在教室说话温声细语,你大点声就能把她吓到脸红的人,哭起来是这么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动静。

林松媛也被她这么个哭法给吓到了,走过去安慰了几句,又问不出什么名堂,拍着她肩膀抬起头往后边看了眼。

周兮辞指指外面,起身走了出去。

“你们好好自习,杜青,你安慰安慰班长,带她去洗个脸。”林松媛交代完,走出教室,领着周兮辞去了楼下办公室:“说吧,怎么了?”

周兮辞把赵辉听到的事说了一遍,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试探道:“林姐,是真的吗?”

林松媛没想到是这个事,人愣了一下。

周兮辞在她愣住的那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垂下眼帘说:“看来是真的了。”

“别那么早就开始垂头丧气的,这不是还有两次大月考么。”林松媛说:“上次月考你们已经进步很多了,总平均分比摸底考还高两分。”

周兮辞揪着桌上的绿植叶子:“可排名还是倒数啊。”

林松媛往她手上拍了一下:“还揪,那块都让你揪秃了没发现吗?”

她把绿植搬到了里面,“学习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我也不能要求你们一下就考到多好,那不可能也不现实,我们一点点进步就行了,哪怕到最后我们还是倒数,可对比之前你们的成绩都是在提升不是吗?毕竟你们在进步,别人也在进步,我不能拿你们去和楼上的几个班级比较,你们只要做到这次永远比上次要好就够了。语文里不是有句话叫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你们每次考试的一点点进步,到高考就能帮你们往前跃一大步,现在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这个努力的过程。”

“努力的过程很重要,结果也一样重要,我们不想也不会让你走的。”周兮辞深吸了口气:“林姐,以前都是你帮我们顶着兜着,这次就让我们来吧,俗话不是说天塌下来还有个子高的顶着么,我们不会让你走的。你是我们的班主任,以前是,现在也是,一辈子都是。”

“哎,你别这样。”林松媛抹着眼睛往后靠:“我要哭了啊。”

“哭吧哭吧。”周兮辞笑了笑:“我回去了,你也别哭太久,不然明天眼睛就要肿了,眼睛本来就小,再肿起来就没了。”

林松媛嫌弃道:“你烦死了,快走。”

周兮辞笑着从办公室跑了出来,心情却没表面上那么轻松,刚缓了口气走到楼梯口,被站在暗处的人影吓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陈临戈及时捂住她想张开喊啊的嘴巴,往前靠了一步,压着声说:“别喊,是我。”

周兮辞拉开他的手,嘴巴因为惊吓过度还保持着O型。

陈临戈抬手顶着她下巴帮她把嘴巴合上,没忍住笑了:“跟林老师聊得怎么样?”

“不是,你怎么在这儿?”周兮辞说:“你要慢一步,这会整个楼的人都会给我喊出来了。”

“你嗓门这么大呢。”

“嗯哼,你要试试吗?”

“不了。”陈临戈看着她,眼睛有点红,心里也有了判断:“看来赵辉这次没撒谎了。”

“嗯,林姐虽然没明说,但意思是那个意思。”周兮辞叹了声气:“这可怎么办啊。”

他们班艺体生占了三分之一,这学期大多都在忙专业课,文化课一个赛一个的差。

她跟林松媛话是那么说,可真要努力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别担心。”陈临戈仍然站在暗处,四周光影黯淡,唯有他的一双眼眸像是蕴着光:“有我在呢,不会让林老师走的。”

周兮辞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忽然问:“那你呢?”

你会走吗?

“什么?”他往前走了一小步,少年高大的身影拢了过来,眼里的光更甚,“周兮辞——”

“你俩在这儿干嘛呢?”林松媛的突然出现打断了陈临戈的话,整理好情绪的她又是以前那副模样:“周兮辞,你是不是又要带着你哥逃课呢?”

“我不,我没有。”周兮辞简直有苦难言,心里先前那点旖旎散得一干二净:“我正准备回教室的呢。”

林松媛举起手里的一沓卷子,作势要打下去:“那还不走。”

周兮辞忙不迭往楼上跑,陈临戈从后面跟上来,听她嘴里嘀咕了句:“这就是学渣的待遇啊,下辈子我也要投胎做个学霸。”

陈临戈笑了声:“这辈子努努力也还来得及。”

“就我这智商,努力个十年还有可能。”

周兮辞跑回到位上,等着陈临戈坐下来,低声说:“你觉得这次大月考,我们班能考出倒数前三吗?”

“有点难,毕竟离这次月考也没几天了,参考之前的成绩,我们班要想一下追上去,除非你们……”

“什么?”

陈临戈看了她一眼,淡声说:“抄。”

“那不行,原则问题不能动。”周兮辞说:“要是林姐知道了,她恐怕宁愿撤职,也不要我们这样考出好成绩。”

“那就先努力吧。”陈临戈拿出一个新练习本,“这次月考你们都尽全力考,不要交白卷,我先看看大家的基础,然后再跟班长她们商量一下,制定不同的学习小组,一人带几个,总能拉点分上来。”

周兮辞趴在桌上,看着他提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那颗慌乱的心忽然就安稳了。

好像有他在,什么事都能逢凶化吉。

“陈临戈。”

“嗯?”他头也不抬地应了声。

“谢谢你啊。”

陈临戈转头看了过来,对上小姑娘水灵灵的大眼睛,忽而笑了:“谢什么?”

谢谢你回来。

谢谢你在这儿。

谢谢任何时候我只要看你一眼就能觉得心安。

周兮辞笑盈盈道:“提前谢谢你为了二十五班付出的努力。”

“这还用谢?”陈临戈提笔在纸上唰唰写着什么:“我也是二十五班的,你们都为了我跟别人下那么狠的战书,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周兮辞“嗯”了声,爬起来从桌上拿了张试卷也开始努力。

下了课,陈临戈让杨巍把教室前后门都关上,在黑板上把自己的计划写了下来,“我不知道大家的基础,所以这次考试希望你们都可以把会写的都写了,尽量不要交白卷,等考完,我们再分小组补课,争取在下一次大月考都能有一个大的进步。现在离这次考试没有几天了,分组的话可能来不及,我今晚回去整理一下每科的基础考点,大家到时候先按着复习,争取多考两分,你们看行吗?”

这大概是陈临戈来到二十五班以来当着众人说过最长的一句话,班上的人都愣住了。

还是邵宇平先带头鼓了掌:“行,怎么不行,我们正愁找不到方向复习呢,有你这个学霸在,可太好了。”

陈临戈在掌声里把手中的粉笔头丢回盒子里,拍拍手说:“还有个事。”

他个子高,平时给人的感觉比较冷淡,这会站在讲台上总有种居高临下的威严感。

一开口,教室的掌声立马停了下来,比方平的吼叫还管用,个个都正襟危坐,严肃得不行。

周兮辞没忍住笑了,见陈临戈往她这里看了一眼,又立马收了笑,还真有点被唬住了。

陈临戈搓掉手上的粉笔灰,看着大家都这么严肃,自个也笑了,“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别紧张。”

杨巍喊了句:“什么事你就说吧,我们现在没什么不能承受的。”

“行。”陈临戈拿起桌上的练习本,淡定丢下两个字:“别抄。”

教室一圈人第二次愣住了,陈临戈也没多说,拿着本子从讲台下来的时候,众人嘎嘎乐了起来。

杨巍高举双手鼓着掌:“不抄,这次绝对不抄。”

“你要能抄得到才行啊。”邵宇平说:“你们那考场抄来抄去下次估计还能一考场吧。”

“哈哈哈哈哈哈。”

周兮辞在掌声和笑声里看着走过来的陈临戈,他眼里的光依然明亮,带着让人挪不开视线的魔力。

陈临戈把卷起来的练习本往她脑袋上一敲:“看什么呢,上课了。”

她回过神,低着头佯装看卷子上的题目:“你还挺有老师样的,你以后不会是第二个方平吧,不到中年就成了地中海。”

“不可能。”陈临戈看着她:“我又不当老师。”

他语气太绝对,绝对到像是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周兮辞转头看过去:“那你以后想学什么专业?”

炽白的灯光下,陈临戈的目光里透着旁人无法撼动的坚定,这一次,他没有回避,说出了一个周兮辞不曾听过的专业名词。

遥感与科学技术。

这是第一次,他们谈及梦想,谈及未来。

远方未至,却已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