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是只此一次的风华正茂...)

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奇怪的魔咒,每逢运动会前夕溪城总会淅淅沥沥下几场雨,温度跟着一降再降。

不过雨再大温度再低也挡住四楼几个吊车尾班级对运动会的热情和期待,正式开始前一晚,方平上来说了几次叫他们安静点,但每次的效果都只能维持几分钟,他一走,教室又跟炸开了锅似的。

这两天下雨,所有训练都被暂停,周兮辞闷头趴在桌上补觉,仿佛听不见耳边的吵闹声。

她睡得正香,突然被人晃着肩膀摇醒,一脸的不耐烦:“简小凡,你干嘛……”

“快别睡了,邱琢玉跟二十四班的人闹起来了,你快点去看看。”简凡扯着她胳膊,把人连拖带拽拉出来教室。

邱琢玉和赵辉正呛着,他指着赵辉的鼻子,语气恶狠狠的:“我他妈运动会不赢了你们班,我邱琢玉名字倒着写。”

“大话谁不会说啊。”赵辉也不甘示弱:“我们班要是拿不到第一,我赵辉名字也倒着写!”

邱琢玉继续加码:“我们班拿不到第一,我不仅名字倒着写,我他妈还绕操场裸|奔一圈!”

“你……”赵辉被他的气势唬住了。

邱琢玉呵笑一声:“怎么,不敢了啊?”

赵辉脸红脖子粗的,“谁说我不敢了!”

“行啊。”邱琢玉抬手拍了两下:“各位同学都听见了啊,我邱琢玉今天就把话放在这儿了,到时候谁输了谁敢不作数,谁他妈这辈子都硬不起来。”

他话撂得太快,周兮辞拦都拦不住,她捂了捂脸,从人群里挤进去:“怎么回事?”

邱琢玉扫了赵辉一眼:“这狗东西在厕所乱散陈临戈的谣言,被川子他们听见了。”

赵辉怒骂道:“我草你妈!你说谁狗东西!”

邱琢玉也怒气冲冲说:“谁他妈接话谁就是狗东西!”

赵辉本来都要走了,一听这话立马又冲了回来,半道上被邵宇平一把兜住,他用了狠劲,勒得赵辉脸色都变了:“你他妈松开。”

邵宇平松开手,跟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往他肩膀上蹭了下:“赵辉,今天这事本来就是你做得不对,我们没揍你一顿都算给你面子了,陈临戈虽然才来我们班没多久,但他也是我们班的一份子,你上次扎人车胎的事情我们已经没跟你计较了,你别给脸不要脸啊。”

赵辉也不是吃素的人,一听这话,他们班校篮几个人都围了过来,邵宇平也不怂,撞着他肩膀顶了回去:“怎么,想打架啊?”

周兮辞拽了下邵宇平的袖子:“副队。”

邵宇平最近正在备战年末的田径锦标赛,如果拿奖了将来也是要走保送这条路的,万一这个时候背上一个打架的处分,别说保送,连比赛王沪生都不会让他去参加。

气氛正僵着,卫洋从走廊另一头跑了过来,和邵宇平打了个照面,回头看了眼自己的队友,沉着声道:“校篮的,都给我回去。”

赵辉不怕卫洋,但怕卫洋把这事兜给教练,对着邱琢玉竖了个中指才带着人回教室。

“你他妈——”

“邱琢玉。”邵宇平抓着他肩膀把人按了回来:“别冲动,明天就是运动会了,在赛场你还怕找不到机会虐他?”

一伙人在方平上来之前散开了。

周兮辞听了半天骂战,等回到教室才意识到不对劲:“嗯?陈临戈呢?你们说了这半天,他人呢?”

“他去语文补习班了。”简凡忍不住道:“你这觉睡得可真实啊。”

“……”

陈临戈上完两节补习课,拿着辅导资料刚进教室,发现整班同学都若有似无地朝他投来视线。

他人停在门口,迟疑道:“怎么了?”

邵宇平笑了声:“没事,你上完课了?”

“上完了。”陈临戈走进来回到位上,把资料顺手放到周兮辞桌上的书堆里,“他们怎么了?”

“就上次那个赵辉嘛。”周兮辞避开了他们争吵的过程,只说:“邱琢玉冲冠一怒为红颜,跟人家下了战书,说是这次比赛不拿到第一名,就绕着操场裸|奔一圈。”

“为红颜?”

“为你。”周兮辞一本正经道:“你现在就是我们班的国宝。”

陈临戈不置可否,只问:“要是有人输了,真会绕着操场裸|奔一圈吗?”

“当然会了,邱琢玉可是下了毒誓的。”

“什么毒誓?”

“就……”周兮辞看着他,突然就说不出来了,“反正很毒很毒,断子绝孙的那种毒。”

陈临戈一挑眉,忽然有种责任巨大的使命感,要不是外面雨刚停,他甚至都想下楼跑两圈。

晚上下课前,林松媛又来教室交代了明天早上运动会开幕式不要迟到,今年学校没让全年级绕场走一圈,而是安排了高一高二年级的学弟学妹们给高三学姐学长们整了几个大型表演节目。

学校要求高三的出席率必须达到百分之百,有无故缺席的班级直接扣五分,之后还要算到运动会的最终成绩里。

几场又唱又跳又打拳的表演看下来,在寒风中站了快半个小时的高三学生全都冻得直哆嗦。

周兮辞缩着脖子:“今天温度这么低,她们穿这么少跳舞不冷吗?”

“可能心在燃烧吧。”简凡指着本班的男生,又指指隔壁二十四班的一伙人:“就跟他们现在差不多,人在这里,心已经在罗马角斗场了。”

自从昨晚下了战书之后,整个二十五班的男生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就连陈临戈都在得知邱琢玉发的毒誓内容之后,产生了强烈的集体荣誉感,这会也跟着他们和二十四班的男生你来我往的眼神厮杀着。

周兮辞扶额:“我求求开幕式快点结束吧,我真怕他们再看下去马上就当着学校领导的面打起来了。”

架是不可能打的,但比赛是一定要比的。

陈临戈上午只有一个跳高项目,二十五班三个参赛人员都是杨巍按照身高挑出来的。

跳高跳高,个子越高,跳得越高。

大概是这个定律真的有点用,比到最后场上只剩下陈临戈跟二十四班的体委,以及校队里的一个男生。

杨巍捏着陈临戈的肩膀替他松骨,“别紧张啊,拿不到第一也没事,只要进了前三就有加分。”

他皱着眉按住杨巍的手:“我不紧张,但你再这么按下去,可能等不到我上场,我这骨头就要被你捏碎。”

旁边传来几声笑,周兮辞拍了下杨巍的胳膊,“体委,你放轻松点,这才今天第一场比赛呢。”

杨巍甩着手:“我不紧张啊,我很放松。”

她不做评价,把手里的水递给陈临戈,他接过去拧开喝了口,又自然递过去:“你上午没比赛?”

“有个五十米,估计等会要过去检录了。”周兮辞手上还拿着他的外套,凑得很近问:“有没有信心拿第一?”

陈临戈看向对面人堆里的男生,摇摇头说:“难,校队的那个很强,估计再跳两轮我们就跟不上了,”

“天啊,我终于看到你正儿八经谦虚一次了。”

“……”陈临戈看了她一眼,难得没驳回来,抬手在她发顶揉了一下:“走了。”

掌心的温度一瞬即逝。

周兮辞无意识抓紧了手里的外套,唇边不自觉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总决赛要开始了。

陈临戈和另外两个选手走到裁判跟前,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显得人清瘦而挺拔。

裁判个子不高,他微低着头在听,不知说到了什么,他忽然抬起头笑了一下,眉眼间的冷意霎时淡了不少。

围观群众的反应更是热烈,周兮辞随便一扫,有好几波人堆里的女生都举着手机咔咔在拍照。

陈临戈好似没看见,听裁判说完话,抬头往周兮辞这边看了过来,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

周兮辞还没来得及回应这个笑,视线便被突然闯入的男生挡住,她立马换了个位置再看回去,陈临戈已经走到一旁排队去了。

比赛按照初赛的成绩排名顺序,陈临戈排第二,等他站到起跑点的时候,简凡忍不住啧声:“陈临戈这人气,等到年底校草投票,他的票数都得断层吧,我怎么以前没觉得我们学校有这么多女生呢?”

“那是因为你没去文科班待过。”周兮辞说着话,视线却紧紧盯着场上跟裁判抬手打信号的陈临戈。

黑色T恤迎风而动,紧贴着少年精瘦的腰身,一跃而起的瞬间,被风掀起边缘,腰腹间的春光一闪而过。

欢呼声更加热烈。

落地的瞬间,海绵垫上积攒的灰尘在半空中扬起,他背贴着垫子顺势滚了一圈,站起来时,袖子上雾蒙蒙一层灰。

裁判记录了成绩。

陈临戈拍着灰回到起跑点,二轮开始的时候,广播里在喊高三女子五十米开始检录。

周兮辞把手上的外套和水塞到杨巍怀里:“我走了,记得在群里说一下比赛结果!”

“知道了。”杨巍抱紧外套:“加油啊周小辞,别给我们田径队丢脸。”

“放心好了。”

周兮辞往外走的时候又回头看了眼,陈临戈刚从垫子上下来,捋着袖子往她之前站过的地方看。

重重人影逐渐遮掩住了两人的视线。

她来不及说什么,转过头朝自己的战场跑去。

一上午比赛下来,二十五班收获满满,周兮辞和简凡分别包揽了女子50、100米的冠军。

陈临戈跳高拿到了第二,第一名是校队的高浠。

“二十四班呢,他们现在多少分了?”中午吃饭时,周兮辞听完杨巍的统计,咬着排骨问了句。

杨巍脸色不是很好:“跟我们比分咬得很紧,他们班这次实力也挺强的,扔标枪这项是第一名,我们班只拿了第六。”

“别崩,还没到最后呢。”周兮辞翻了下项目表:“下午还有个男女子八百,两人三足……”

她说到这儿抬头看了眼正埋头奋吃的李大川,在桌底踢了下陈临戈的脚:“你们练得怎么样了?”

“还行。”陈临戈放下筷子:“已经从走一步一摔升级成五步一摔了。”

周兮辞眨了下眼睛:“你认真的?”

“不然等会吃完饭我们给你跑一遍。”

她啧声:“算了,还是把这不多的实力保存到赛道上吧。”

李大川闻声应道:“你要对我们有信心,虽然我们练得不咋样,但别班也没练得有多好啊,我们只要赢了隔壁班那群狗东西就成。”

周兮辞还是不太放心,并且把这点不放心放大到了赛场上,尤其是在看到跑道上另外几队参赛选手的时候。

二十五班在最内圈的跑道,隔壁道是二十四班的赵辉和何一金,这俩算是二十五班的公敌,尤其是赵辉,比赛还没开始,她已经开始担心他们会不会半路跑着跑着打起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表情太过于严肃,检完录回来的陈临戈屈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下,等人回过神才笑着说:“我是上赛场,不是上战场,那么紧张做什么。”

他没怎么用力,可周兮辞还是觉得脑袋那块热烘烘的,伸手摸了摸才说:“我是怕赵辉给你们使绊子,他这人小气吧啦的,就因为考个试被抓都能抓着你的车胎……”

说到这事,她又陡然想起什么:“他最近没去扎你车胎了吧?”

“没。”陈临戈说完,见她还是不信,提醒道:“现在车棚里装了监控,你忘了?”

“你说完我就想起来了。”

扎车胎这事出了之后,方平给了赵辉一个大过处分,还连夜加班在车棚四个角都装上了监控。

正说着,李大川拿着绑腿的绳子跑了过来:“快快,给绑上,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周兮辞正要蹲下去,就见眼前的鞋往后退了一小步,她抬起头:“怎么了?”

陈临戈摸了摸鼻子:“我们自己绑,你去帮我拿瓶水。”

“好吧。”周兮辞站起来把绳子塞到他手上,走去拿水的半道上听见裁判吹哨的声音,又立马折了回来。

陈临戈和李大川已经绑好腿站到赛道上,学生会的志愿者在帮忙检查绳子的松紧。

他看见周兮辞,抬手做了个喝水的动作。

旁边的同学拿着旗杆在把人往线外赶,周兮辞挤不过去,正着急怎么跟他说,视线里忽地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卫洋!”她把人叫住,跑过去从他怀里的箱子里拿了瓶水:“回头还你啊!谢了!”

“周——”卫洋看着她又挤进围观的人堆里,拉住一旁的同学把箱子塞了过去:“我上个厕所,你帮把水拿过去。”

“行。”

周兮辞正跟陈临戈示意她拿到了水,卫洋从另一边挤了过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对上陈临戈的目光,他轻扬了下眉尖,扭回头来问道:“那就是你们班新来的转学生?”

卫洋离开学校四个多月,一回来就听说他们这一层这学期转了个学霸,聊八卦的人知道他和周兮辞的绯闻,还多说了一句那人好像是周兮辞的青梅竹马。

他喜欢周兮辞的事情众所周知,周兮辞不喜欢他大家也都心里有数,熟悉的人平时开开玩笑无伤大雅,可卫洋也没想给人这么随便八卦的机会,当即搪塞了两句便把这茬掀了过去。

说起来,今天也是他第一次见到陈临戈真人,确实挺帅,就是眼神有些冷,看着不太好接近。

周兮辞也没顾得上回答他的话,比赛一开始,她整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跑道上的陈临戈身上。

也不止她,围观的很多女生大概都是为了陈临戈来的,卫洋从开始的哨声结束后,耳边就只听得见陈临戈三个字。

他想和周兮辞说话,还没开口,就听她骂了句:“我靠!赵辉这个狗东西!我就知道!”

说完,她人就往终点处跑了过去。

卫洋也跟着挤了过去。

距离终点线前大概二十米的位置已经围了一群人,卫洋在围观群众的口中听清来龙去脉。

2号跑道的赵辉跟何一金在失去平衡摔倒后绊倒了1号跑道的陈临戈和李大川。

二十五班说是故意的,二十四班的咬死不承认,两伙人直接搁跑道上吵了起来,要不是有老师在一旁,估计都能动起手来。

周兮辞从人群里挤进去,陈临戈坐在地上,两只胳膊搭在膝盖上,手背和手指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小拇指最严重,整个侧面都破了层皮,正往外冒着血珠。

周兮辞眉头都快拧成一条了,捏着他胳膊想看伤势时,陈临戈都能感觉到她手在发抖,

他用指尖戳了戳她手腕,“没事,我……”

身旁忽地又蹲下了个人。

卫洋。

周兮辞的绯闻男友。

陈临戈脑海里刚冒出这么两句印象,眼一闭,呼吸都沉了:“我好像有一点疼。”

周兮辞头也不抬,眉心间的疙瘩越拧越明显:“肯定疼啊,都出血了,赵辉这个狗日的玩意。”

“周兮辞。”

“啊?”

“别说脏话。”

周兮辞这才抬起头,刚想说什么,一转眼看到蹲在旁边的卫洋,愣住了:“你怎么在这儿?”

“……”卫洋叹了声气:“我从比赛开始就跟着你了,你不要跟我说你都没发现。”

周兮辞还真想说她没发现。

卫洋脸上的哀怨更深了:“那你还记得你拿了我们班的水吗?”

“不是吧卫洋,就一瓶水,你跟我到现在?”周兮辞扬着眉:“我又不是不还了。”

听到这儿,陈临戈实在没忍住笑了,心里那点不轻不重地酸意顿时就没了,他指指周兮辞掉在地上的水:“我喝口水。”

“哦。”周兮辞拧开了正要递给陈临戈,看到他两手的伤,直接递到了他唇边。

陈临戈就着这个姿势喝了两口,视线落到卫洋那里,两人你来我往,最终是卫洋先站起来:“我走了,水不用还了。”

“我会还的。”周兮辞拧好瓶盖,回头看了他一眼,叫人把陈临戈从地上扶了起来:“你动动腿。”

陈临戈依言动了两下:“没事。”

“真没事?”周兮辞一边说着,手一边往他腿上摸。

陈临戈被吓得直接往后跳了两步,手在半空中甩出一道血线,语气很严肃:“做什么?”

“我检查你有没有受伤啊。”周兮辞说:“不过看你动作这么迅速,我也就放心了。”

她说完,转头在人群里寻找赵辉的视线,等发现目标,就跟踩着风火轮的小哪吒一样径直朝人冲了过去。

“周兮辞——!”

陈临戈拦都没拦住,就看着她像个定好攻击目标的炮弹一样撞向了刚从地上站起来的赵辉。

“我操!谁这么不长眼啊!”赵辉之前那一下也摔得不轻,这会被周兮辞这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撞法,直接撞了个脸朝地,本就不挺的鼻子这会估计都要撞趴了。

“是你姑奶奶我!”周兮辞摔在赵辉背上,一点磕碰没有,爬起来的时候还往他腿上补了好几脚:“真对不起啊大孙子,你姑奶奶我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没看见地上有这么大一坨狗屎,就这么踩上了啊。”

“你他妈——!”赵辉撑着胳膊刚要站起来,腰上忽地落下两个重物,压得他人又往下一垮。

邱琢玉在隔壁扔铅球,比赛比了一半,听说这边出了事,直接抱了两个铅球就冲了过来。

他按着两个分量不轻的铅球,直接把赵辉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你是不是男人是不是男人?这就站不起来了啊?”

在邱琢玉一口一个是不是男人说得正尽心的时候,二十四班的班长带着老师冲了过来。二十五班配合默契,在他们到来之前,邱琢玉把球一扔,跟旁边的男生们一个叠一个,全压了上去,还一脸无辜地说:“老师你怎么来了啊?”

老师皱着眉:“你们干嘛呢?”

“叠罗汉啊。”最上边的邵宇平站了起来,“老师您上学的时候没玩过吗?挺好玩的。”

何一金指着他道:“胡说!你们明明在欺负人。”

“谁啊?”简凡顶了回去:“我们欺负谁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欺负人了?他能力不行被压在底下这是他的问题,怎么叫欺负人呢。”

她说着话,手还往何一金肩膀上搭了下:“诶,你碰到我了,我还能老师说你耍流氓呢。”

何一金没跟女生吵过架,更没跟简凡这样不按常理的人吵过架,指着她哆嗦半天:“你你你——”

“别你了,你们班就是输了,场上场下都是loser。”邱琢玉竖起拇指往下,“loser!”

二十五班的男生们学着邱琢玉,异口同声道:“loser!!!”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运动会期间打架闹事是要扣分的,你们别仗着方主任今天不在就乱来。”老师也不想管这些事,随便打了打圆场,“你们也是,玩闹也要注意分寸,下不为例。”

“是!知道了老师!”邱琢玉领着男生们跟老师敬了个礼:“老师再见!老师辛苦了。”

等人走远了,赵辉才被他们班的男生从地上扶起来,邵宇平走过去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有灰,我帮你踢踢。”

“你们别欺人太甚!”二十四班男生们这会大多不在,几个女生也撑不起场面,说话都没什么分量。

“到底谁欺人太甚啊?”周兮辞走过去:“是不是你们班赵辉跟何一金先故意在赛场上绊倒我们班同学?你看看都摔成啥样了?”

她小心翼翼扯着陈临戈的胳膊,陈临戈配合着把手上的伤露出来,唇瓣紧抿着,像是疼得受不了了。

周兮辞说:“他可是我们班第一名!年级的第十三名——”

陈临戈低头凑在她耳边:“十二名。”

“啊?你爬这么快?”周兮辞也压着声问了句。

他点点头。

周兮辞继续道:“他可是年级第十二名,要是因为这次意外摔伤了胳膊以后都不能写字了,学校的损失我们家的损失你们负责吗!还有李大川同学,别看他虽然表面上没什么伤,心里受到的伤你们清楚吗!”

一旁的李大川立马把头埋在熊力肩膀上,熊力板着张脸在他手背上拍了拍:“没事,有我们在。”

二十四班的班长忍不住说了句:“可裁判也没说我们班同学犯规啊……”

就在这时,陶姜从跑道那边跑了过来:“犯规了。”

她缓了口气:“二十四班故意绊人算犯规,扣了十分,我们班裁判说补偿分,给加了一分。”

二十五四全体:“……”

先前说话的班长小声道了歉,拉着另外几个女生便走了,一旁的赵辉几人也要走,被邱琢玉挡了下:“道歉。”

“你——!”

“你什么你,犯错就要挨打,我们还没打你呢。”

赵辉欺软怕硬,丢下一句“对不起”头也不回地跑了。

“怂蛋。”邱琢玉骂了句,刚要说什么,突然看到地上两个铅球,忙反应过来,弯腰抱起球就跑:“卧槽!我比赛还没比完呢,我先走了啊!!”

一伙人看着他跑了一半,被找来的老师拧住耳朵缩着脖子的模样,全都没忍住笑了起来。

邵宇平笑了一半看到陈临戈手上的伤,又笑不出来了:“你这个要去校医室处理一下吧?”周兮辞反应过来,抓着他胳膊:“我带他去。”

校医室和操场两个方向,周兮辞拽着陈临戈过去的时候,学校的值班医生正要去洗手间。

他确实急得不行了,说:“你们稍等我会,几分钟。”

周兮辞看着他,说:“没事您去吧,我也会处理,我能先拿点棉球给他擦擦灰吗?”

“可以。”校医把白色小铁罐拿到桌旁:“用镊子夹,别用手。”

“行,谢谢啊,您快去吧,别管我们了。”

周兮辞看着他走出去,估计是觉得他们没关注了,拔脚跑了起来,挂在裤腰上的钥匙叮当响。

她没忍住笑了声:“看来是真急啊。”

回过头看到坐在一旁的陈临戈,脸色又严肃了起来:“我刚刚就应该再多踢赵辉两脚。”

陈临戈想到她那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撞法,不能想,一想脑袋就疼:“周兮辞。”

“嗯?”她正夹了两块棉球,拖着凳子坐到他面前:“怎么了?”

“以后想打人,换个方式。”

“吓死了,我以为你要跟我说以后别跟人随便动手了。”周兮辞抓着他的手腕翻过来,“不过我基本上不跟人动手,都是邱琢玉和大熊,他们就是我的打手,小凡呢,就是我的第二张嘴巴,姜姜的话……勉强算我的军师。”

陈临戈看着她,忽然问:“那我呢?”

周兮辞手上的动作倏地一乱,戳到了他破皮的地方,吓得忙把手抬了起来:“没事吧?”

陈临戈拧着眉:“没事。”

“你别说话了,吓我一跳。”她低着头,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陈临戈为什么要这么问。

你是我哥。

这不是明摆着的答案吗。

可……

为什么这样明摆着的答案,她却没能在第一时间想到,周兮辞又开始皱着眉深思。

一脸的愁云。

校医从外面进来看到她的表情还以为男生伤得很严重,等处理完才松了口气:“还好,伤口不是很深,换个两三次药就差不多了,还有这几天注意点也不要沾水。”

“好的,谢谢医生。”周兮辞接过药袋,“这会留疤吗?”

“要看个人恢复,不过在手上,留不留疤也不影响吧。”

周兮辞嘀咕:“那还是有一点影响的。”

校医笑了。

陈临戈也笑了下,站起身说:“走吧,回去了。”

周兮辞架着他走了一半,意识到什么:“不对啊,你伤的是手,又不是腿,你不能自己直立行走吗?”

她作势要甩开他的胳膊,陈临戈抢在之前皱起眉头啧了声,她手顿了下,又松开了:“算了算了。”

陈临戈低笑了声,胳膊压在她肩膀上,周兮辞余光里都是他缠了整个掌心的白色绷带。

挨得太近了。

近到他的呼吸,身体的温度,她全都能听见和感知到,太热了,像挨着一个火炉,整个人都慢慢烧了起来。

周兮辞在耳朵根热到不能热的地步时,以一个非常不自然的姿态蹲了下去,“我系个鞋带。”

陈临戈胳膊慢慢垂下来,视线落到她通红的耳朵尖,手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落下去。

不敢。

也怕吓着她。

-

运动会总共开三天。

陈临戈原本最后一天还有一场一百米跨栏跑,但杨巍一看到他两只手上的绷带,立马就自己顶上了。

他知道杨巍上午刚跑完一千五,下午还有场三千米,试图强调自己没事:“我可以参加。”

但杨巍很坚持:“不行,你这伤口一百米跑下来肯定要裂开,不行,我不能当我们班的罪人。”

陈临戈动作利索地把手上的绷带拆了:“已经没事了。”

绑带是今早去换药,周兮辞非求着校医给缠上的,说是怕恢复期碰上灰尘引起感染。

杨巍还要说什么,陈临戈忽然按住他肩膀:“还有,跑步是用脚,不是用手,就算要裂开也是二十四班的人裂开。”

杨巍“噗嗤”笑了:“哎,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学霸。”

陈临戈收回手,把绷带重新缠了回去,笑着问:“我什么样啊。”

“就……”杨巍挠挠头:“我以为你跟我们这样的学生玩不到一块的,不都说学霸和学渣之间有壁吗。”

陈临戈没说话,只是抬手在半空中敲了敲。

杨巍不解:“干嘛呢?”

“我敲敲壁在哪儿。”

杨巍这次真是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笑的拿完水回来的周兮辞都纳闷了:“跨栏跑还没开始呢,你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

“你对我们男生有点信心好吗?”杨巍往旁边看了眼:“走,我们检录去,不跟她一般见识。”

“我?一般见识?”周兮辞看向陈临戈,他一脸无辜地摊摊手,被杨巍拉着走了过去。

周兮辞注意到他手上绷带的结,追了过去:“你绷带咋回事?”

“重新打了个结。”陈临戈试探道:“我能不能解了?”

“你觉得呢?”她板着脸:“我能让你继续参加比赛都是看在邱琢玉是为了你才发的毒誓份上。”

杨巍说:“我劝过他了啊,是他非要上的。”

“他不上难道让你上吗,你是不是忘了你下午还有个三千米。”周兮辞叹气:“就是耕田的牛也没这么累的。”

杨巍:“你这么什么比喻?”

“学渣的比喻。”

“……”

陈临戈笑了笑:“行了啊,我只是上个赛场,又不是战场。”

周兮辞指着他:“你昨天也是这么跟我说的,结果呢?”

陈临戈面不改色,只是加快了步速:“我去检录了。”

杨巍被两人的相处模式逗乐了,随口说了句:“你们家以后指定是你当家,陈临戈看着就是个妻管严。”

周兮辞本来还在盯着陈临戈的背影,听了他这话,猛地撤回了视线,“你胡说什么呢。”

杨巍拍拍嘴:“错了错了,是我说秃噜了。”

周兮辞抿着唇,被杨巍这句话搅得都不敢再盯着陈临戈看,看一眼都像是别有目的。

她也没凑到检录点,跟着简凡和陶姜挤在班上的啦啦队里。

陈临戈站在4号跑道,不知道是不是老师知道前天他们班跟二十四班的矛盾,这次二十四班的人站在1号跑道,怎么跑也绊不到对方。

他正在按照周兮辞之间教他的动作热身,两手都缠着绷带,目视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面有人喊了声陈临戈,周兮辞和他同时看了过去。

人堆里,庄微穿着一身天蓝色卫衣搭着一条灰色运动裤,手里拿着两瓶水,朝他笑着摆了摆手,“加油啊。”

陈临戈点了下头,挪开了视线。

周兮辞却莫名想起杨巍的话,目光在陈临戈和庄微之间不停流转,一直到哨声吹响才回过神。

参加一百米跨栏跑的男生个个都腿长一米八,周兮辞快速目测了下,陈临戈最长。

他只练了一周的跨栏,可能是学霸的buff,抬腿的动作明显比其他人标准,身影在风里拉成一道黑线。

在耳边热烈的欢呼声里,他冲过了终点拉起来的横线,几乎是没有悬念的第一。

邵宇平他们几个男生冲过去将他围在中心,周兮辞看到庄微过去送水,离得远听不清说了什么。

她被简凡和陶姜推着走过去,听到陈临戈的拒绝:“谢谢,不用了,我有水了。”

他说完看见周兮辞,挤开人群走了过来,身上的热意也一齐涌了过来,他脸上有一层薄薄的汗意,在阳光下透着光。

周兮辞有些定不住神,整个人都被笼在他身影里,热意一点点从耳朵根又烧了起来。

陈临戈盯着她看了会,终究还是没忍住抬手捏了一下:“你怎么了?”

周兮辞猝不及防,心跳猛地一乱,紧掐着手心才没让自己窜出去,嗓子有些突如其来地干涩:“没事,太热了。”

陈临戈也没多问,倾身从她手里把水抽出来,拧开递了过去:“喝一点。”

周兮辞看着他没动:“给你的水。”

他递到她唇边,低声说:“你嗓子都干了。”

周兮辞接过来自己喝了两口,想到盖子还在他手里,又把水递了回去,陈临戈接过之后直接隔着瓶口喝了小半瓶才拧上瓶盖。

她愣了下,强迫自己挪开了视线,一张床都睡过,喝一瓶水又有什么,只是心里这么想着,脸上的热意却始终没能褪下去。

可能天太热了。

一旁有路过的学生。

“靠,今天多少度啊,怎么这么冷?”

“十几度?好像要降温了。”

“走走走,回宿舍拿衣服去。”

……

周兮辞:“……”

她低头嘀咕着,就是天太热了。

邱琢玉从后面跑过来,胳膊压在她肩膀上,带来一阵潮湿的热意:“你一个人在这儿嘀咕什么呢,简小凡跟陶姜呢?”

“不知道,刚还在这里。”秋风吹来,周兮辞感觉周身的热意散去不少,扭头对上邱琢玉白净的脸,又转回去静了几秒再转回来。

邱琢玉被她这个动作弄笑了,摸着下巴说:“怎么,终于被我的帅气迷到了吗?”

“滚。”

周兮辞把他胳膊拱了下去,心跳依旧不快不慢地蹦着,没慌没乱,也没有那种走着走着忽然踩空了的失控感。

她看了眼站在一旁跟邵宇平说话的陈临戈,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随意瞥了过来。

周兮辞却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猛地低下了头,心跳又开始乱窜。

她要疯了。

二十四班的赵辉也要疯了,他们班因为两人三足犯规,被扣了十分,和二十五班拉开了一小截。

这样下去,不说第一,能稳住前三都有些危险。

如果真输了,赵辉相信二十五班那群疯子指定会按着他绕操场裸|奔一圈,他揉着还有些酸疼的腰坐在看台上,视线紧盯着二十五班那一群人,心里在盘算着些什么。

高三项目的只剩下午的男女组三千米了。

这个项目虽然加分高但完成度很低,各班男女只有一个名额,每年跑到最后都是几个体育生之间的冠军争夺赛。

杨巍去年不敌别班的体育生,只拿了第三,今年不知道是不是被邱琢玉那个毒誓给激出斗志来了,最后两百米的时候,周兮辞只看到他猛地提起速度,一个一个的过人。

看台上和底下围观的二十五班学生都炸了,尖叫声的分贝直接压过别班好几倍。

杨巍就踩着这么多的呐喊声,以和第一名几毫秒之差拿下了第二,紧随其后的二十四班的李木松。

周兮辞赶忙走到统分表前,拿着手机才刚按了一半,陈临戈在一旁说道:“我们比他们班多十二分。”

“你怎么算这么快?”

陈临戈淡淡道:“只是两位数以内的相加。”

“你还是闭嘴吧。”周兮辞收起手机:“只剩女子三千米了,去年赵辉他们班拿了第三,姜姜是第一,就算今年他们班拿了第一加了十五分,只要姜姜稳定在前六名,我们一样还是赢的。”

三千米第一名加十五分,往后算到第六名,每名递减两分,按照现在情形来算,二十五班的赢面很大。

可意外之所以被称为意外,便是源于它来得突然且让人毫无防备。

在看台看完男子三千米比赛的陶姜正准备下楼去检录点登记,却在走到最后两级台阶的时候被人从后面撞了下,整个人直接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周兮辞接到简凡电话跑过去的时候,她的左脚脚踝已经明显肿了起来,别说跑就连走路都成问题。

“是不是又是赵辉他们干的?”周兮辞气得眼睛都红了,起身要去找人的时候被陶姜拉住了手。

她疼得脸都白了,“不是,是高一的。”

撞人的两个男生也没走,站在人群外边,听到这话其中高一点的那个立马道歉:“我们真不是故意的,我俩就在打闹,不小心踩空了才会撞到学姐……”

“是不是赵辉叫你们来的?”周兮辞没听他们继续解释,冷着声又道:“我问,是不是赵辉叫你们来的?”

两男生看看彼此,都对这个名字很陌生:“不是,我们不认识……”

正僵着,二十四班那几个从楼下上来了,瞧见这里的场景,赵辉嗤笑了声:“恶人有恶报了啊这是。”

周兮辞还没来得及冲出去,邱琢玉已经撞开众人一拳把他砸倒在地,他跨坐在赵辉肚子上,拎着他的衣领大吼道:“你他妈你也是学体育的!你难道不知道运动员的腿要是受伤了对他们到底有多大影响吗!?”

赵辉这两天窝了不少气,也不怯弱地回了他一拳:“我□□的!谁说了这事是我干的了?”

两人扭打起来。

两个人班的人怕事情闹大,都跑过去拉架,陈临戈从后边一把兜住气头上的邱琢玉,沉着声说:“别打了,闹开了对你影响也不好,撞人的还在这儿,事情迟早能查清楚。”

邱琢玉抹掉嘴角的血渍,转过来的时候陈临戈看到他眼角都红了,他闷头走到陶姜面前,“我送你去医院。”

陶姜抓着他胳膊:“可是比赛……”

女子三千米马上要开始了。

邵宇平几人收到消息也跑了上来,他蹲下去检查了下,稍微松了口气:“还好,应该没伤到骨头,但是比赛肯定不行。”

“我不想输。”陶姜说。

这个时候谁都不想输。

哪怕没有新仇旧恨,这也是他们在高中最后一场运动会,在场的每个人都不想留下遗憾。

“我去跑。”周兮辞拉下拉链,脱了外套丢在一旁,里面是一件蓝白色运动短袖。

她拿起陶姜的号码牌和别针,笑了笑:“十几公里的山路都跑过,难道还怕这三千米不成。”

陶姜还想说什么,一旁的陈临戈也脱下外套丢在一旁,说:“我陪你跑。”

他沉默着解掉了手上的绷带,抬头看向众人:“九中没有不让陪跑的规定吧?”

“当然没有。”邵宇平走下台阶,把立在栏杆旁迎风而动的班旗扛了起来,“走,我们都陪你跑。”

“姜姜,你就在台上好好看着,我们是怎么——”周兮辞视线盯住赵辉,一字一句道:“光明正大赢了这场比赛的。”

风吹过,阳光落在每个人的脸上。

属于高三二十五班的红色旗帜在风中飘扬。

那是青春。

是年少轻狂。

是少年热血。

是只此一次的风华正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