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教室里瘫倒一片人,一点也没有即将参加摸底考试的紧张感,把吊车尾班级这个名号瘫得名正言顺。
林松媛踩着高跟鞋“哒哒”走进教室,拿起桌上的三角板往黑板上拍了几下,“都起来了,要考试了怎么一点自觉性都没有?”
学渣一号邱琢玉笑着接话道:“林姐,要是哪天你进教室看到我们都拿着书在复习,你都会怀疑进错教室了吧?”
“就你话多!”林松媛捏起一块小粉笔头就朝邱琢玉丢了过去,准确率百分百,刚好掉在他张开打哈欠的嘴里。
“呸!”邱琢玉猛地偏头吐在地上,“林姐!你也就丢我一丢一个准了。”
林松媛呵笑:“准你一个就够了。”
班上顿时传来一阵鹅鹅哈哈交织的笑声。
简凡在笑声中醒来,揉着发酸的眼睛小声说:“都怪这暑假放的,放这么长,本来我就没学习的积极性,这会连惰性都被开发出来了。”
九中原本高二升高三是没有这么长暑假的,七月头十天假放完,刚开始补课第一天,六班有两个学生在来学校的路上出了车祸,本来没什么大事,但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把这事放在微博上说,舆论发酵起来,九中被教育局约谈,取消了暑期的补课。
提前开学这十天也是校长顶着被撤任的风险做下的决定,现在是关键时刻,多上一天学,就能多掌握一道高考题。
在溪城,高考一分能拉开半个操场的人,一道题,那估计都能插上翅膀飞到人群前边去。
周兮辞支着胳膊,低头快速扫着古诗词手册,也压着声说:“你那惰性还要开发吗,不是出生就带了么。”
“你要死啊。”简凡作势要动手,见林松媛朝这里来,忙从书堆里随便抽了本书摊在桌上。
今天是高三摸底考,九中高三的噩梦从开学摸底考开始,往后两周小考,一个月大考,期中期末爆炸考。
总之不把人考熟考透,学校是不会罢休的。
摸底考按照上学期期末成绩分班考试,周兮辞和熊力发挥稳定,留在本班的考场,剩下更差的简凡、陶姜再加个邱琢玉被分去了三楼的多媒体教室。
陈临戈和另外三个转校生没有成绩,也在三楼,和邱琢玉他们的考场中间隔着一个楼梯口。
这唯二的多媒体教室包揽了整个年级各种风格的学生,甭管好坏,成绩倒是很统一。
周兮辞担心陈临戈没去过这种环境考试,一紧张再影响心态,亲自把他送到了考场门口。
同行的简凡和邱琢玉对着她竖了一个中指,从眼神到神态都清晰的刻着鄙视二字。
周兮辞全当看不见,跟陈临戈站在教室后门说话:“你们考场离方主任办公室比较近,他肯定回来巡查的,你注意不要在课桌放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张白纸也不行,还有手机,也要静音,闹钟什么的都要关了,还有还有——”
陈临戈倚着栏杆,忍不住笑着打断道:“周兮辞。”
“就是个摸底考,我又不是参加高考。”陈临戈在她脑袋上揉了一下:“行了你回去吧,放心好了,下次我就不在这个考场了。”
“嗤。”旁边有人笑了声,充斥着浓浓地讽刺味。
陈临戈和周兮辞偏头看了过去,周兮辞撇了下嘴角,叮嘱道:“我们隔壁班的,一群老油条,应该有一个会坐在你前面,你考试注意点,千万别给他们抄,万一被抓住你也会受牵连的。”
“嗯。”陈临戈看了眼教室,先前笑的那个男生坐在最后一列的倒数第二个,他看了眼自己的座位号码,不出意外应该在他后面。
周兮辞往回走:“九中不给提前交卷,你写完也不要趴着睡觉,我先回去了!考完一起吃饭。”
“知道了。”陈临戈看着她跑进楼道才迈步往教室里去,没意外的,他坐在教室的最角落。
前面的男生回过头,眼睛小得快眯成一道缝,他嚼着口香糖跟陈临戈打招呼:“你新转到二十五班的?以前都没见过你啊。”
“听你刚才那语气,你成绩不错啊?等会带我们几个抄抄呗,有你的好处。”他说这话时整个人都压了过来,胳膊搭在桌面上,口香糖也盖不住他嘴里的烟臭味。
陈临戈没作声,猛地往后拽了下桌子,小眼睛整个没注意,差点顺着倒过去,他撑着墙坐稳了,对着陈临戈骂了句:“操,你他妈有病啊?”
“嗯,见不得人乱吠的病。”陈临戈挪动板凳,将整个座位都往后挪了半米,紧贴着墙角的空调。
小眼睛还想说什么,方平拿着试卷走了进来:“赵辉!考试铃打几遍了?你还在那里动什么?”
赵辉骂骂咧咧转过去坐好了,趁着方平发试卷的功夫又扭头对着陈临戈低语:“你等着。”
陈临戈收回视线,看着他:“骂完了吗?”
“骂完请把试卷给我。”他着重加重了请字,以示礼貌。赵辉没见过这样人,愣神几秒,把试卷扔在他桌上,为了报复,是故意揉了几下才扔过去的。
陈临戈叹了声气,把卷子捋平摊开,简单扫了眼作文题目,又是根据材料提取主旨写一篇议论文,并不难。
他提笔在卷侧写下名字和班级。
高三(A)班,陈临戈。
写完才意识到不对,陈临戈顿了一秒,落笔在A上打了个叉,重新写下两个数字——25。
还真是有点不适应。
无论是班级还是氛围,都和以前完全不同,陈临戈又想叹气,视线忽地落到手中的笔——那是周兮辞昨天在学校外面超市精心挑选的笔。
笔杆上还刻着金榜题名四个字。
他想起周兮辞紧张兮兮的模样,没忍住笑了声,下一秒,方平走过来在他桌面敲了一下:“笑笑笑,都开始考试了还笑!”
陈临戈:“……”
摸底考分两天,九中严格按照溪城的高考制度和时间,上午单考一门语文,考完已经十一点半。
周兮辞在语文这块不开窍,能不能及格全靠古诗词能不能押对句子以及作文有没有写偏题,好不容易挤满八百字,还没顾得上检查,考试结束的铃声已经敲响了。
学校为了培养学生在高考中的熟练感,也是铃一响便要停笔,多写一个字都算成绩作废。
她等着老师收完卷子,拿起笔袋就外跑:“大熊,我们楼下见!”
楼下两个班级卷子收的慢,周兮辞过去的时候方平跟另外一个监考老师刚从教室出来。
陈临戈拿着笔刚起身,赵辉也跟着站起来,刚扯住他胳膊,就被突然冲进来的周兮辞一巴掌挥开:“赵辉你干吗?”
“我干吗我什么干吗?我就想跟他说句话也不行吗?”赵辉也是体育生,校篮球队的,跟田径队一伙人势不两立,平时没少擦擦碰碰。
“行啊,你想说什么,说啊,也带我听听。”周兮辞跟护犊子似的站在陈临戈跟前。
赵辉眼神在两人之间打量,回想起考前两人亲密的动作,他笑了声:“你信不信我跟方主任举报你们早恋!”
这可戳到周兮辞的痛处了:“有本事你就去啊,我早恋的检讨书刚写完,方主任亲自抓的,亲自罚的。”
赵辉:“……”
他一瞬间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早恋还这么理直气壮!
“你们……”没等他你出来,隔壁班刚散场的简凡三人见状也从外面冲了进来。
一排四个人全挡在陈临戈面前,邱琢玉干脆直接坐在桌上:“赵辉,你干嘛,趁我们不在,欺负我们班学生啊?”
赵辉突然委屈到不行:“操!你们他妈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他了!!!”
简凡抬起两指指指自己的眼睛,又对着陶姜和邱琢玉点了点:“左边右边,他的我的她的,全都看见了。”
一旁赵辉的同学扯了下他的袖子:“走了走了,他们人多。”
赵辉牙根磨了又磨,气哄哄走出了教室。
邱琢玉看着他走远了才看向陈临戈:“哥,你没事吧?”
陈临戈眨了眨眼:“没事。”
“那走,我们吃饭去。”邱琢玉从桌上蹦下来,走到外面在楼道等了会熊力,一行六个人浩浩荡荡往校外去。
林荫道狭窄,六个人一排把路全给挡完了,关键几个人谁也没意识到,走到校门口甚至还想六个人一齐从小门挤出去。
看门的大爷没忍住乐了声:“你们几个是黏在一起了吗?这点大的门缝怎么挤得出去。”
周兮辞动了动胳膊:“撒开撒开,这么耗下去,我们中午还要不要吃饭了?”
她拉着陶姜和简凡走在前头,三个男生跟在后面,邱琢玉看着这门缝,突发奇想:“我们刚刚其实可以侧着过来。”
周兮辞皱眉:“我们是人,不是原始人,不能正常行走吗?”
“哎呀,我不管,等会回来我要试试。”邱琢玉挽着陈临戈和熊力,“谁都不许跑。”
陈临戈忍了又忍,才没把胳膊抽回来。
等吃完饭回来,邱琢玉拉着五人不松,按照出门时的顺序站成一排,还非要手挽手。
陈临戈没忍住,戳戳周兮辞的肩膀:“他一直这么……中二吗?”
“是中二吗,我看是傻逼。”周兮辞虽然嘴上吐槽,但最后还是依了邱琢玉的意思。
六个人走到门缝前。
看门的老大爷跟看戏似的瞧着这几个孩子,看他们整整齐齐站成一排,手挽手侧过身,像跳舞一样小步挪动着进了门。
他捧着茶杯大笑:“唉哟,你们真是想法多!”
邱琢玉站在队末,最后一个进了门,为自己的想法能够实现感到欣慰:“诶嘿嘿,我就说可以吧。”
“你们几个——!”刚从校外吃完饭回来的方平指着六人:“不好好回去午休跟这儿跳起小天鹅来了是吗!我看今年元旦晚会就让你们上去表演好了!都给我站住!”
傻子才站住。
六人如惊鸟,各自散开拔腿就跑,一伙人都是学田径的,跑起来肆无忌惮,等到教学楼底下,周兮辞缓了口气回头看了眼,突然愣住了:“靠,陈临戈呢?”
……
不远处的校门口。
傻子才站住的“傻子”陈临戈跟一众迟到的学生站成一排,在烈阳下被方平训了整整二十分钟。
他抬起头看向远方,一排飞鸟从空中一掠而过,飞向了蓝天的尽头。
好像就是从这一刻起,陈临戈突然开始期待他全新的“高三”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