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兮辞到家时徐慈英和周国成都不在家,大门紧锁,楼道的声控灯忽明忽暗,她和陈临戈走到各自家门前。
锁匙插|进锁孔的瞬间,顶上的声控灯灭了下来,周兮辞借着这短暂的黑暗,扭头看过去。
陈临戈已经拔下钥匙去拧门把,她忽然喊道:“陈临戈。”
周兮辞抓着钥匙,说得磕磕巴巴:“你……明天有时间吗?就是,额大熊家里开了个早餐店,明天开业,我们准备过去捧场,你要来吗?”
“那明天见?”周兮辞看着他,钥匙硌在手心里。
“嗯,明天见。”陈临戈拧开门把,抬脚走了进去。
周兮辞有几分说不上来的愉悦,小声哼着歌进了家。
等晚一些徐慈英回来,她也跟徐慈英说了这事,还非拉着徐慈英明天一早跟她去吃早餐:“新店开业,全场8.8折,而且早餐店跟服装厂是一个方向,正好顺路的,你还可以叫上小秦阿姨。”
“行行行。”徐慈英架不住她的念叨,“我去吃还不行吗?叫上你小秦阿姨,还要不要叫上你小刘叔啊。”
“那必须的啊。”周兮辞笑道:“明早我和陈临戈会早点过去,你收拾好了直接过来就行,我让大熊给你们留位置。”
“小临没跟他爸回去吗?”
“……没。”
“你回头问问,唉哟——。”徐慈英被周兮辞捏得肩膀酸疼,念了两声又说:“你回头问问小临,可别跟是跟家里闹了什么矛盾。”
“知道了。”
徐慈英想起什么:“明天你们不训练了吗?”
“明天周六,跟以前一样,上午休息半天,晚上加一小时。”
“那你快别捏了,去洗洗早点睡。”徐慈英站起身:“我去躺一会,这两天腰酸背疼的。”
周兮辞扶着她站起来:“要不我回头再去医院给你排个针灸号吧。”
“没事,躺躺就好了,不用花那钱去受罪。”
“那你洗了澡再躺吧,我正好先写会作业再洗。”周兮辞说:“你去洗,我给你拿衣服。”
“行。”
等徐慈英洗完澡,周兮辞一张卷子才写了两道题,她本来还想自力更生,但现在看着是不可能了,只能跑去旋风小队的群里要答案,结果还被邱琢玉嘲笑什么时代了还写暑假作业。
周兮辞懒得搭理他,唰唰写完两张英语试卷,在群里说了下明天要带陈临戈一起过去的事情。
简凡先发了个“哇哦”的猫猫表情包。
邱琢玉紧随其后。
熊力和陶姜也被这两人带坏,跟刷屏似的,发了一堆“哇哦”。
四人调侃完,半天没见周兮辞冒泡,简凡抬眼一看,发现群名后面的人数不知道什么时候从5变成了4。
简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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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兮辞退出群聊之后就去洗澡了,后来也没拿手机,倒床一觉睡到第二天闹钟响。
她平时不去学校训练的时候都习惯早起下楼跑几圈,夏季天亮得早,小区里都是早起散步的老大爷和老奶奶。
周兮辞绕着小区刚跑了半圈,迎面过来个人。
她最初还没反应过来,等跑过去了才停下脚步,身后的人也同样停了下来,周兮辞倒退回来,一脸惊讶:“你怎么起这么早?”
陈临戈明显跑了有一会,额头和脖子上都清晰的汗意,他缓了缓气息:“有蚊子,被咬醒了。”
“你没点蚊香吗?”
“有烟味睡不着。”陈临戈问:“你还跑吗?”
“不跑了,我以为你没起来,想着跑完回去叫你。”周兮辞看着他:“你还要跑吗?”
“回去吧,等会也要出门了。”
“哦,那走吧。”
两人并肩往回走,周兮辞周身萦绕着他身上传递而来的潮湿热意,她刻意拉开距离,可没多会,距离又靠近了。
周兮辞侧头看了眼陈临戈,几秒后又挪开视线,但没再挪过距离,直到进了楼道,她才三两步跑开了:“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你好了给我发消息。”
陈临戈看着她跑远,莫名联想起动物世界里遭到雄狮攻击而受惊的小鹿,自顾笑了声。
他也三步并两步,很快上了楼。
回去洗完澡收拾妥当,陈临戈给周兮辞发消息说好了,没几分钟,便见她拿着灭蚊器走了进来。
周兮辞问:“你晚上睡哪间屋子?”
陈临戈指了指左边的那间。
“行。”她拿着灭蚊器走进去,关上窗户后对着屋里一通乱喷,而后捂着鼻子跑出来关上门,叮嘱道:“你晚上回来通风的时候把纱窗拉下来,不要开着门,这样应该就没什么蚊子了。”陈临戈点了下头,垂在额前的湿发随着动作落了两滴水下来。
“你头发不吹一下吗?”周兮辞说:“你是不是没吹风机,我回去给你拿。”
“周兮辞。”
“啊?”
“你……”陈临戈看着她,神情有些古怪:“算了,不用拿了,等会路上风吹一会就干了。我们走吧,快到点了。”
周兮辞“哦”了声,把灭蚊器放回家里,喊了声:“妈,我先走了啊,等会店里见。”
徐慈英应道:“晓得了。”
陈临戈问:“徐姨也过去帮忙吗?”
“不是,她跟几个叔叔阿姨过去吃早饭。”周兮辞蹦蹦跳跳下了楼,从车棚把车拽出来,陈临戈自然地接了过去。
她坐到后排,手依旧揪着坐垫底下的铁架,自行车匀速往前移动着,夏日清晨的凉风扑面而来。
周兮辞忽然问:“陈临戈,你什么时候开学啊?”
他沉默几秒:“不知道。”
“那你报了哪个学校总该知道吧。”
“你问那么多。”
“我关心你一下还不行吗?”
陈临戈突然提速,周兮辞一时不妨,一头撞在他后背上,捂着鼻子叫道:“你是不是忘了你后面还有个人!”
“嗯。”
“?”周兮辞指着旁边非机动车道:“你到这边骑。”
“有车,你不想活了啊?”
“反正坐在你车上活不活都没什么意义了,不如我们一起死了算了。”
“行。”
陈临戈车把一歪,眼见着就要骑过去了,周兮辞立马怂了,忙抱住他的腰:“等等等——我开玩笑的!!!!”
他笑了起来,周兮辞很明显感觉到他身体都跟着颤动,还没松开手,他又忽地提速,赶在路口红灯的最后几秒骑了过去。
周兮辞猝不及防,只能牢牢抱住他,脸颊贴着他柔软的布料和温热的后背,惊道:“我靠!!陈临戈!你慢一点啊!”
他恍若未闻,脚下蹬地飞快,顺着下坡一路飞驰。
自行车骑过大街小巷,满城的玉兰树下,少女的惊叫和少年的笑声像风一样呼啸而过。……
托陈临戈的福,周兮辞赶到早餐店的时候,新一锅蒸包刚好出锅,许玉莲夹了一碟递给熊力:“你端去跟小辞和她朋友先吃,等会忙起来可就顾不上你们了,小辞不够吃你跟阿姨说!”
“好!谢谢许阿姨!”周兮辞拽着陈临戈在店里坐下,这个点还早,店里仅有的八张桌子只坐了一半不到。
熊力走过来坐在两人对面,“还有砂汤和胡辣汤,你们要喝什么?”
“胡辣汤吧。”周兮辞饿得不行,直接用手捏了个包子,又被烫得龇牙咧嘴:“好烫好烫。”
熊力笑:“刚出锅的。”
周兮辞摸着耳垂降温,接过陈临戈递来的筷子,对着熊力说:“有豆浆吗?给他来一杯豆浆。”
“有,早上刚打的,还有稀饭,你们要吗?”
“你们家早餐店种类挺多啊,”周兮辞说:“我要胡辣汤就行了,别的不用。”
熊力问:“那哥你呢?就要豆浆吗?”
陈临戈点头:“豆浆就行,谢谢。”
“客气啥,都是朋友。”熊力走过去盛了一碗胡辣汤,又拿了一杯封好的豆浆。
吃了一半,简凡和陶姜也过来了。
周兮辞已经七分饱,拿了肉包在手里揪着皮吃,“邱琢玉呢,都这个点了,他怎么还不来?”
“给他打过电话了,说是在路上。”简凡见不惯周兮辞这个急死人的吃相,拿筷子拍了下她的手:“说你多少回了,要吃就吃。”
周兮辞疼得轻嘶了声,皱着眉道:“吃吃吃,怎么不吃。”
她咬了一口还没咽完又接连咬了两口,肉□□厚实,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噎得她喘不上来气:“唔唔……”
简凡和陶姜要的东西还没上来,熊力正要起身去倒水,陈临戈把手里的豆浆递了过去。
周兮辞也顾不上什么,抓过去就喝了起来。
好不容易咽下去,她又想到这是陈临戈喝过的,呛得差点背过气去,“咳咳……”
简凡一脸嫌弃的看着她:“你看看我说你什么好。”周兮辞抓着豆浆杯,薄弱的塑料包装被她捏出褶皱来,“吃你的包子吧,废话那么多。”
她自顾把剩下的豆浆一口气全喝了,起身丢了垃圾,朝门口走过去:“许阿姨,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许玉莲说不用,叫她去坐着。
周兮辞说什么也不肯进去。
店里,陈临戈吃完最后一口包子,擦了擦嘴问熊力:“能帮我再拿杯豆浆吗?”
“你都喝——啊哦哦。”熊力反应过来,“我去给你拿。”
“谢谢。”陈临戈看着周兮辞在门口招呼客人,转头看了下墙面上的价格表,算完价格后走过去偷偷摸摸扫码付了钱。
店里的到账提醒跟着响了起来:“支付宝到账二十八元。”
陈临戈:“……”
熊力叫了声:“哥,你干嘛?”
陈临戈有些干坏事被抓包的尴尬,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偏头轻咳了声:“我……”
“大熊你别介意,他这人就这样,不喜欢欠人家的,以前在我家吃饭不能给钱就非要抢着刷碗扫地,你今天要是不让他给钱,他能难受的一晚上都睡不好觉。”周兮辞走过来把手里的单页塞给陈临戈:“来吧来吧,吃饱了就来干活了。”
“那什么大熊,我没别的意思,就当是我给的开业随礼了。”陈临戈收起手机,逃一般地说:“我去门口帮忙。”
周兮辞和陈临戈样貌出众,加上周兮辞嘴甜,没一会手里的单页就全散完了,店门口也排起了长队。
她和陈临戈准备回来帮忙。
陈临戈拉住她:“你同学不会介意的吧?”
“介意什么?介意你给钱吗?”周兮辞笑说:“怎么会,给钱是你的心意,不给钱是我们的情分在这儿,他不会介意的。”
“那就好。”
周兮辞啧声:“你说你怎么那么笨呢,偷偷把钱放钱盒里不就行了吗?你看——”
她下巴轻抬,示意陈临戈往那边看,他转头看过去。
店里,简凡和陶姜吃好后,趁着人多许玉莲不注意,抬手往钱盒里放了几张五元纸币。
陈临戈叹气:“下次知道了。”
周兮辞看了他一眼,没作声。
早餐店靠近附近的几个大厂,工人很多,加上开业酬宾,小门面门口很快挤了一群人。
八点整,早餐店正式开业,鞭炮声噼里啪啦。
正热闹的时候,远处街口传来一阵汽笛声,邱琢玉从副驾驶位伸出头:“大熊!周兮辞!”
几人闻声看过去,只见一辆小型货车从路那头缓缓开过来,车前头挂着一条横幅——“热烈庆祝玉莲早餐店开业大吉!”。
等车开到跟前,一群人才看清车后面放着一排排花篮。
邱琢玉从车上蹦下来,一旁有人拧了几个小花炮,他就站在满天的碎金片里大声道:“祝许阿姨开业顺利!开业大吉!生意红红火火!”
“哇哦!”简凡率先起哄鼓起掌来,紧跟着在店门口排队的人也跟着鼓起了掌。
鞭炮齐鸣,礼花冲天。
太阳拨开云雾,淡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陈临戈在掌声与欢闹声看向站在身旁大笑着的周兮辞。
她像是有所察觉,回头对上他的目光,有片刻的怔楞,邱琢玉从一旁突然拧开一筒小花炮。
“嘭”地一声,周兮辞被吓得往后一退径直跌入陈临戈怀中,他的心跳也“嘭”地一下乱了。
邱琢玉拧花炮上瘾,在周兮辞耳边接连拧开好几筒,四周嘭嘭声不停,天空仿佛下起了金色的雨。
周兮辞不甘示弱,扬手夺过邱琢玉手中的花炮筒,对着他抽了一下:“邱琢玉!你今天死定了!”
邱琢玉忙躲到陈临戈背后,嘴贱道:“诶——你打不着打不着。”
“陈临戈你让开!”
陈临戈想走,但邱琢玉把他抱得很紧,几乎动弹不得,他只能无奈笑了一下:“走不了。”
两人围着陈临戈玩起了你追我赶,简凡和陶姜在一旁看戏,大熊在忙碌之余递了个目光过来,让陈临戈自求多福。
周兮辞追过来,狠起来连陈临戈也要打,邱琢玉秉着不拖累无辜的人,忙松开手往前跑。
周兮辞追着他跑了过去。
天空还有没落下的礼花碎片,陈临戈抬手接住了一片,看向远方追逐的两人,忽然想到不久前,蒲靳在路边问他的那个问题。
其实在回来之前,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么多年过去,如果周兮辞已经不需要他了该怎么办。
可到了这一刻,陈临戈却又无比庆幸,他还陪在她身边。
他们还有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