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你他妈金屋藏娇啊...)

陈临戈家里贴了六张福字,撕到第二张的时候,周兮辞大拇指的指甲不负众望地劈断了。

啊。

她冷不丁叫了一声,在陈临戈扭头看过来之前,将拇指攥在手心里,皱起眉头叫唤道:“好疼。”

陈临戈瞥她一眼,又面无表情地转了回去,手下的动作没停,“行了,你回去吧。”

“那我走啦?”

“不行。”

周兮辞一噎,火气歘歘往上跑:“你玩我呢?”

“不是你先问的。”陈临戈拿起铲子对着墙“唰唰”直刮,声音和这动静混在一起,“问不问结果都一样,还有必要废话么。”

“我这是客套!客套,你懂吗?”

“我不需要。”陈临戈斜了一眼,“还不走?”

周兮辞恨不能把手里的废纸塞他嘴里去,憋了半天,冒出一句:“你衣锦还乡个屁。”

陈临戈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周兮辞气鼓鼓从屋里走了出去。

楼道处堆满了各种收拾出来的杂物,破旧的电视机挡尘布、坏了一只腿的木椅,用上不的玩具木马。

都是儿时的记忆。

她想起过去,心里不是滋味,扭头看了眼,陈临戈还站在墙前刮福字,屋里人来人往的忙碌,他的身影却像是带着格格不入的孤独。

……

“不想走就直说。”陈临戈突然回头,看向站在门外的周兮辞,话里话外都是调侃。

周兮辞没忍住朝他竖了竖中指,回家把门关得震天响。

徐慈英在沙发做活计眯着了,被关门声惊醒,转头看过来:“忙完了啊?”

“没。”周兮辞走到沙发坐下,从抽屉里翻出指甲刀,“他能着呢,不用我帮忙。”

“咔咔”剪掉没断干净的指甲,周兮辞拿过徐慈英手里的毛衣:“头疼要好好休息。”

“躺着也没事干,再说了这又不费神。”

“低着头一坐坐两小时还不费神啊。”周兮辞动作熟练地开始剪毛线头,“我来吧。”

徐慈英没跟她抢,捋着她的马尾顺了顺。

陈临戈家里的大清扫活动到晚上十点才结束,窦彭原来给他定的是明天上门,傍晚的时候清洁队提前得空,刚巧保洁公司离得也不远,一队人拎着工具就过来了。

送走保洁队,陈临戈站在屋里,夜晚的风从阳台吹进来,在空荡的屋里打着卷。

他也懒得折腾了,掀掉沙发上的防尘布,径直躺了下去。

这一觉睡得难得踏实,但教训也来得很快。

昨夜里起了风,后半夜暴雨噼里啪啦下个不停,一直到早上才转小,陈临戈躺在沙发上让穿堂风吹了一夜,饶是再好的底子也给吹坏了。

家里没热水,他将就着洗漱完,灌了两口矿泉水,凉意刮着喉咙,干涩的痛意不减反增。

这会雨没那么大,陈临戈翻箱倒柜也没找出一把伞,只能去敲对面的门,叩叩两声。

“来了!”屋里传来踢踢踏踏的动静。

他垂眼看着门上微裂的木纹,喉咙里的不适感强烈,低头咳嗽的时候门从里推开了。

周兮辞也刚起床,嘴里咬着徐慈英一早烙的鸡蛋饼,从不大的门缝里探出头:“……”

“早。”陈临戈握拳抵在唇边又咳嗽了声。

周兮辞把门开得更大了些,饼拿在手里,眉头微皱:“你怎么了?”

“没事,有——”

“谁啊,是不是小临?”屋里,徐慈英问了一声。

“是。”周兮辞咬了口饼,“你先进来吧。”

陈临戈只好跟着进了屋,餐桌上摆着两碗白米粥,中间摆着一叠鸡蛋饼和一碗腌豇豆。

徐慈英招呼他先坐,“正好,你俩先吃,我再烙锅饼。”

“不用麻烦——”

“麻烦什么,几年没见,你这孩子怎么越来越见外了。”徐慈英笑:“坐吧,也没什么好吃的,你将就吃两口。”

“没有,挺好吃的。”陈临戈端起碗喝了一小口米粥,夸得很实在:“很香。”

坐在对面的周兮辞没忍住笑了声,塞了一嘴东西含糊道:“你好歹吃块饼再夸啊,白粥能有什么味道。”

陈临戈双手捧起碗,咕咕喝了小半碗,放下碗说:“家的味道。”

周兮辞夹饼的动作愣住了,看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他问。

她放下筷子,起身抬手往他额头上贴,本来是想调侃他是不是发烧烧坏脑袋了,等手真碰上才发现他体温真的有些不正常。

周兮辞手撑着桌角倾着身又贴了下,低下头看他,“陈临戈,你是不是发烧了?”

“不知道。”陈临戈姿势没动,搭在桌沿的手慢慢攥紧挪到了桌底,“可能是的吧。”

“烧没烧你自己没感觉吗?”周兮辞收回手,踩着拖鞋去找了体温计,“喏,夹着。”

陈临戈接过去塞到了T恤里。

因着这个动作,他没法捧起碗,单手拿着碗往嘴里倒,周兮辞见状又去厨房给他拿了个勺子。

“谢谢。”陈临戈说。

周兮辞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陈临戈被她看得发毛:“怎么了?”

她坐姿有些豪放,右脚踩着凳子,胳膊搭在膝盖上,意有所指道:“你好客套啊。”

陈临戈拿勺子舀着粥往嘴里送,“客套是客套,礼貌是礼貌。”

“……”周兮辞想把勺子从他嘴里给拽出来。

徐慈英烙完饼,端着碗从厨房出来,见陈临戈姿势异样,问了句:“小临胳膊怎么了?”

“他量体温呢。”周兮辞接道。

“怎么了?”

周兮辞小声哔哔:“遭报应了呗。”

话音落,脑袋挨了一下,徐慈英怪道:“瞎说什么呢。”

陈临戈压着笑,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估计是昨晚睡觉忘记关窗户,被风吹冻着了。”

徐慈英关心道:“哎哟,这天气感冒了可不好受,你夹多久了,拿出来我看看。”

陈临戈下意识抬眼看向周兮辞,周兮辞轻挑下眉,夹了一筷子豇豆,“你看我做什么。”

说完,嘴里嚼得嘎嘣嘎嘣脆,见陈临戈摸出手机才说:“还有两分钟。”

陈临戈还看着她。

周兮辞一脸得意:“是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

他难得顺着她,“嗯。”

周兮辞上下掐着手指:“算的。”

陈临戈一脸“你看我信吗”的表情。

“你爱信不信。”周兮辞看透他了。

徐慈英在一旁笑道:“你就瞎胡说,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快吃你的饭,今天不要去训练了啊?”

“不去了呀,下雨还怎么跑。”周兮辞埋头喝粥,掐着点开口:“两分钟到了,拿出来吧。”

陈临戈手从领口伸了进去,领子往下扯,露出一半锁骨,又白又好看,凹下去那一块像是能养鱼。

周兮辞看着他,三秒后挪开了视线。

徐慈英接过体温计,对着光看了看,“三十八度三,算低烧了,家里好像还有点药,等会吃完饭小辞你找一下。”

“哦。”周兮辞胃口好,喝完粥又吃了块鸡蛋饼才放下筷子去找药。

“妈,上次那个退烧药吃完了啊。”周兮辞把药箱翻了一遍,只找到一个空盒,“999也没了。”

“那你等会去买点。”

周兮辞不太乐意:“凭什么我去啊,生病的又不是我。”

“那不然呢,让生病的人自己去买药?”徐慈英放下碗,“小临啊,阿姨今天要上班,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就叫小辞帮你,别跟她客气,你们小时候关系那么好,以前小辞……”

眼见着徐慈英又要念叨起过去的事,周兮辞及时打断道:“妈——”

“又怎么了?”

“我去买药,还有什么要带的吗?”

徐慈英看向陈临戈,他愣了下说:“不用了徐姨,等下我自己去买。”

说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低头打了个喷嚏。

周兮辞背对着餐桌蹲在电视机柜前,把药箱放回柜子里,起身说:“算了,我自己看着买了。”

徐慈英昨天是调休,接下来要连着上一周的班,周兮辞买完药回去的时候她已经出门了。

陈临戈在厨房刷碗。

她把伞晾在阳台,拿着电水壶走了进去,陈临戈把水龙头拨到了她那一边,水声哗哗。

接满水,周兮辞插上电,看着他说:“药在桌上,吃多少怎么吃都写在药盒上。”

“知道了。”陈临戈捧起三个碗,往底下一扣,沥干了水问也没问就准备直接往底下的柜子里放。

周兮辞拦了下:“碗不放那里了,放上边。”

她抬手拉开了顶上的柜子。

陈临戈也没说什么,抬手放了进去,又拧开水龙头洗抹布,周兮辞站在一旁,在哗哗的水声里忽然想起了小时候。

那会烟草厂还没倒闭,陈父陈母会比徐慈英夫妻俩忙一些,陈临戈有很长一段时间一日三餐都在周家。

有时周国成和徐慈英也加班,徐慈英会做好饭放在锅里,陈临戈带着周兮辞吃完饭后,就会踩着板凳把碗给刷了。

……

“我妈年纪大了腰不好,碗筷什么放在上面,好拿一点。”周兮辞看着他拧抹布的动作突然解释了一句。

“没事。”陈临戈将抹布搭在水龙头上,嗓音有些低,“毕竟时间久了,没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周兮辞忽然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偏开头“嗯”了声,说:“你变傻逼了,我知道。”

“你也变了不是吗?”

周兮辞威胁道:“你要敢说我变傻逼了,你信不信下一秒这块抹布就会出现在你的嘴里?”

陈临戈笑了起来,没两声又咳了起来。

周兮辞推着他出去:“行了,去坐着吧,等水开了吃药。”

陈临戈没怎么挣扎被推出了厨房,周兮辞关上门,烧水的动静一下就小了很多。

屋外雨势缠绵,陈临戈坐在客厅沙发上,一抬头看见了墙上的时钟,忽然想到吃早饭时周兮辞掐指一算的时间,扶额笑了一声。

厨房里,电水壶的壶嘴不断有热气冒出,周兮辞盯着那白雾。长久后,她垂眸轻轻叹了口气。

水开,周兮辞从柜子里拿了只干净的水杯,倒了大半杯热水,端出去时才发现陈临戈睡着了。

他靠着沙发,头微仰,喉结像三角板的锐角般锋利,从额到下颌的线条起伏分明。

周兮辞走过去,弯腰将水杯搁在茶几上,杯底和玻璃桌面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她下意识看了眼陈临戈。

他睡得很熟,动也没动。

“陈临戈……”周兮辞叫了声,见他没反应,走过去拿了药,按照医嘱一个一个拆出来。

她捧着药站在一旁,等水温不那么烫了,才用膝盖撞了撞陈临戈的膝盖,“陈临戈。”

“……嗯?”他陡然醒来,抬眼,眼神有些恍惚。

“吃药。”周兮辞把药倒在他手心里,又侧身去拿水:“喝吧,不烫了。”

大概是真难受,陈临戈这会乖得要命,吃完药又想靠着沙发睡,周兮辞撞了下他膝盖:“你不回家睡吗?”

“没被子。”他哑着嗓子应。

“那也不能在这儿睡啊,你不想好了吗?”

他闭着眼,没吭声。

周兮辞盯着他看,认命道:“你去我房间睡吧,被子什么都是前天刚换的。”

陈临戈打小就有一点洁癖,不严重,特定环境下才会发作,周兮辞不知道他愿不愿意睡。

不过就算不愿意,她也不会搭理。

“哪边是你房间?”陈临戈睁开眼问。

“你失忆了啊?”

“万一呢,你房间也换了。”

周兮辞想把手里的水拍他脸上去:“左边。”

陈临戈站起身,身高差距一瞬间就明显了,周兮辞不得不往后退了一小步才不用仰着头看他。

他挠了挠下巴,“中午几点吃饭?”

周兮辞惊道:“我有说要做饭给你吃吗?”

“哦,没有算了,饿一顿也没什么。”陈临戈垂手,下巴被挠红了一片:“睡了。”

周兮辞烦得要命,但还是说:“十二点,要喊你吗?”

“再说。”

你说个屁。

周兮辞懒得搭理他。

陈临戈进屋后没关门,周兮辞在客厅动静不敢太大,中途进去拿了暑假作业窝在沙发上抄答案。

到了饭点,楼下做饭的香味从楼道飘上来,周兮辞停笔,进厨房淘米洗菜,刚把饭蒸上,门被敲响了。

“周兮辞!”

“快开门!”

是简凡,嗓音大得像自带喇叭,周兮辞水都没来得及关就冲了出去,门一开:“记得关门。”

她又窜回了厨房。

简凡抱着两西瓜走了进来,放了一个在门边,抱着另一个进了厨房:“你干吗呢,给你发消息也不回。”

“写作业。”周兮辞低头削土豆。

简凡一阵爆笑:“你写作业,你怎么不说你准备考清华北大呢?”

“怎么,不允许我后来者居上吗?”周兮辞屈指敲了下案台上的西瓜:“现在吃吗?不吃我要切菜了。”

“开了吧,放冰箱冷一会。”简凡熟门熟路的从柜子里拿了个水杯:“你弄吧我歇会,累死了。”

她倒了杯水,边喝边往外走。

周兮辞削完土豆,抱起西瓜放进水池里,水龙头一开,简凡的大嗓门仿佛应声而起——

“我靠!周兮辞!你他妈金屋藏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