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竞远握住林真的手，认真地说道：“真真，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您......”林真有些惊讶，“如果我真的要走，您真的愿意让我走？”
方竞远点头：“被关押的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当年为了一己之私让你母亲留在我身边，让她陪我度过这凡间普通人的一生到底于她那样的仙子，是对还是错。”
因为他们终究没有厮守，留下的只有遗憾罢了。
“真真，你是她的女儿，身体里流着她的血液，也觉醒了她的神力，自然承袭了蓬莱仙岛的圣女之位，按理来说，那是你的第二个家，你想回去，理所当然。”
“我这一生已无其他愿望，只一愿能为妻女报得大仇；二愿真真能活得开心自在。”方竞远握着她的手说，“足矣。”
林真笑了。
门外偷听的纪琰却笑不出来，林真竟然一直有想回到那个飘渺仙岛的愿望，这是他从来都不知道的。
如果方竞远不留她，那纪琰不知道他又还能以怎样的理由才能留住林真。
“但其实，我现在......”林真刚想说自己现在已经有些动摇当初的想法了，为了纪琰，就像母亲当初一样，她在想自己要不要也跟母亲一般傻一回。
当年母亲与父亲是因朝党政争与争战才最终究没能相守的，可如今她与纪琰之间并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也许一切会变得不一样，他们的幸福甚至可能也算是给当年父母的遗憾划一个句号呢。
但话还没说出来便听郭枫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真真......”
“纪......”郭枫看着站在门口没进去的某人。
纪琰忙咧嘴一笑转身进屋，装出跟郭枫同来的样子：“真真，我早上起来没看见你，原来你在这儿。”
林真瞧着两人一前一后进屋，然后两人都被方竞远满身那伤疤震惊住。林真走上前伸手把二人的下巴合上，后头的方竞远已经穿好了衣服。
郭枫这才道：“一大早，郭府就被来访的人堵得水泄不通了，大家都吵着想见......梁王殿下。”
“哦对了。”郭枫又道，“宫里来人了，请梁王殿下去接旨。”
方竞远站起身说：“那就去吧。”
方竞远的目光锁在纪琰的身上，少年微微锁起的眉头疑虑重重，并没能逃过方竞远的眼睛，之前他就一直在门外偷听，若不是郭枫来了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肯现身。
林真有没有发觉他方竞远不知道，但方竞远是从他来就已经察觉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方竞远的目光，纪琰拉着林真往她身后躲了躲，方竞远便又看向郭枫，他停住了脚步：“你......是齐安的儿子？”
郭枫呵呵一笑：“回梁王殿下的话，是。”
林真一掌拍在郭枫后背上：“你哪儿学得这一套一套的，假装厮文人？”
郭枫暗瞪了她一眼，冲方竞远傻笑。
方竞远也笑了：“虽然傻气有点像你爹，但除此之外，并无一处像齐安。”
“......”郭枫无语，所以这到底是夸他呢还是夸他呢！
走出院落，纪琰却在后面扯住了林真，林真望着远去的方竞远与郭枫二人，不解地看着纪琰。
纪琰道：“是给梁王殿下的圣旨，真真我不想去前院。”
今天郭府贵客盈门，从这大清早的就不消停，可见方竞远的归来激起了多厉害的浪花，纪琰不想去人多的地方倒也可以理解，而且从知道林真动了回蓬莱的心思，他就越发心情低落了。
林真其实也累了，她拉着纪琰的手说：“不想去就不去吧，其实我也不想跪那张圣旨，无非就是些抚慰的话，听与不听没什么要紧，我带你去厨房找早饭吃？”
纪琰双眼一亮：“好。”
今日的早朝朝会其实讨论得最多的就是梁王的归来和官职安排，几乎七成的人都觉得是方竞远如今的状况，有个闲职颐养天年便是大梁对有功之臣的最大安慰了，如果真的只是普通的人，皇上自然也这样想。
但显然皇上这次并不这样想，送去郭府的圣旨里，不仅明言让工部的人出面修缮年久未住人的梁王府；还赐下诸多金银首饰，绫罗摆件。除去这些，皇帝更是力排众议，特别是齐海王一党的阻拦，封梁王为军机处廷尉，掌刑罚，执黄鱼袋，可自由进出宫廷。
虽官职比齐海王梁允泽只低一阶，但皇上对其的重用可见一斑。郭府今日热闹非凡也就不言而喻了。
就连长信侯府，虽然林真和纪琰都在郭府里，但纪程还是让人带了礼物前去祝贺。但对于这些迎来送往方竞远没心思理会，郭齐安便让郭枫出去招呼这些来往送礼的人。
方竞远执着那张明黄圣旨往回走，转过花廊时郭齐安追了过来，他想到之前那公公宣完圣旨又热切地跟方竞远说让他记得进宫谢恩，皇上可等着，想来皇帝是有话想跟他交待吧。
郭齐安本想问他如何打算，可还不及开口，方竞远倒先开了口：“郭枫不是你亲生儿子吧。”
郭齐安怔忡了一下，回头望了一眼在大厅那边还在忙碌的郭枫，他皱眉：“莫名其妙的，问这个做什么。”
“郭齐安，你倒是好得很。”方竞远转头瞪着他，“怎么，是连我也不肯说实话？”
郭齐安眉头微动，别过脸去说：“你知道当年天下初定，四海八川，一片荒原，有多少人因战争流离失所；有多少人因贫饥寒交迫。枫儿只是那么多人里的其中一员，因缘巧合跟我看对了眼罢，反正于当时的我而言，养真真一个是养，养两个也是养。”
“那你为何把他抱回家后非要对外宣称是你战时认识的姑娘为你所生呢？你可知，你那时正当年轻，拖着真真一个已经......再拖一个，还贴上是你亲生子的标签，你是当真不想成亲吗？”
郭齐安微微一笑，他正是因为不想娶亲生子，所以才收养了郭枫，好让当年那些莺莺燕燕断绝想法，也断绝自己后悔的路。
他道：“竞远，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坚持。对我来说，当年没能保护住念笙，我很自责，虽然明白可能当晚即使我身在梁王府也不过是多具尸体罢了，但是......”
方竞远看向他，他深锁的眉头舒展开，换上一个笑容：“但这么多年，是这两个孩子慢慢治愈了我，能养育他们长大我就很知足了，而且，是不是亲生又有什么要紧，你看他们两个，对我孝顺得很呢。”
方竞远却眉头深锁，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伸手往郭齐安肩上拍了两下，像是安慰他，又像是在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