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竞远盯着那被挖开的坟墓,心中的悲痛慢慢蔓延开来,十八年,物是人非。他沉了沉眉眼,抬头已换了另一副神色。
他道:“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不必急,我慢慢说。”
“皇上在元宵宫宴上的那套说辞,自然只是为了让我能合理地出现在你们面前而编造的。”他淡淡一笑,“什么流落北疆,什么失忆,呵,倒也为难他想这么一桩故事。”
大家似乎心中早有预感,但听到他这样说出来,心头还是不免戚戚。
郭齐安问:“那这些年你到底在哪里?”
方竞远看了郭齐安一眼,又看向林澈,他苦笑一下说:“当年的形势,你们猜不到吗?”
林澈眉头一紧:“皇帝......”
“对,他囚禁了我。”
“......”林真惊怔着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方竞远。
郭齐安也惊得张大了嘴巴:“皇上他......他怎么能这样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方竞远摇了摇头,“齐安,当年天机阁在朝中势大,念笙的影响力已经是皇上所控制不住的了,而我又平定了北疆,归来又是大功一件,念笙的影响力加上我的不世之功,我们梁王府功高盖主啊。”
郭齐安狠狠呸了一口:“当年若不是念笙给他唤龙果,若不是你主动让出帝位,他以为他就真能坐上这九五......”
“齐安。”方竞远打断了他。
郭齐安生生将胸口的气愤压至心田下,才没有再口吐芬芳,但面色显然已是不爽到了极点。
“您的意思是......”林真看着方竞远道,“当年您是被皇上所害?”
“当年平定北疆班师回朝的途中遭遇敌袭,后来便称我死了,其实不是敌袭,是皇上一早就设计埋伏好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我。”他道,“不过他抓了我之后却并没有杀我,而是将我关了起来。”
“其实说来讽刺,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汴梁。”他看向林真,“在离你们最近的地方。”
林澈咬牙:“皇上行事,竟然如此过分。当年你的死讯传来,主人几度悲咽,生不如死,他眼睁睁看着,却始终不肯说出真相。”
“是啊,后来念笙出事,林裕惨死,你们的小女儿林心也没能保住,发生这么多,难道皇上心里就一点都没有动摇过吗?”
林真看着方竞远,方竞远只是苦笑了一下,他说:“动摇?他之所以抓了我之后却没有杀我,目的就是为了要让我在最近的距离眼睁睁看我最亲最爱的所有人痛苦挣扎,他兴奋于看到我在听到念笙惨死时候的表情;开心于看到我在听到真真要嫁给一个傻子时的表情。”
“总之,他就是想享受我所有的痛苦,看我难过,看我悲伤,看我在最近的地方看着你们跟我一样挣扎,一样无能为力。”方竞远眼神有一瞬的空洞。
“可怜母亲至死,都没能再见到您一面。”林真双眼微红,“不过,母亲的坚持是对的,她从没有改变过想法,一直坚信您的心是跟她在一起的,永不会更改,所以她也至死未有更改。”
方竞远笑了,他说:“是,除了享受我的痛苦,本来皇帝还有另一个目的的,他以为只要我死了,我和念笙的孩子也没有了,那念笙就总会在时间的长河里慢慢淡忘我,淡忘失去的痛苦,而在他的温柔耐心下复去喜欢上他,与他在一起。”
林真惊讶了一把:“什么......”
皇帝竟然喜欢她母亲?!
但其他三个男人毫无意外的表情,也就是说他们全都知道,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其实当年你出征北疆之后,皇上就已经开始明里暗里地讨好主人了,各种方法都用过,但主人从不屑一顾。”林澈叹了口气,“如今想来,也许主人的不肯迁就于他,也让他心生了恼意,增加了他想迫害你们夫妻的想法吧。”
“哼,痴心妄想。”郭齐安咬牙切齿,“他当念笙是什么女人?就算后来念笙得到你的死讯也从未更改初心,皇上这种打算,从一开始就是败局。”
“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皇上不一直关着你,让你继续看着少主受他嗟磨,反而选择把你放出来了呢。”林澈问。
“唤龙果。”方竞远看着林澈和郭齐安。
郭齐安虽然经历了当年的许多事,知道一些因果,但终究有些没反应过来,林澈却突然明白:“他身上的业果出现了?”
“与其说出现了,倒不如说是这几年业果的能量越来越严重了,严重到他已经无法控制,自知天命难违,有些事他不得不妥协了。”方竞远冷哼。
“什么意思。”林真有些没听明白。
林澈解释说:“当年皇上为了独夺大权,称帝天下,强行使用了一味不属于这凡世间的珍药,用了不属于这凡世间的力量平定天下大局,但也因此他给自己种下了业果,业果随时间推移慢慢在他身上越来越严重,越来越多,直到他根本承受不住,最后以命相抵。”
“这些年,他优秀的儿子一个接一个死去,留下的几个争权逐利不休,何尝不是他的业果。”方竞远冷哼,“除此之外,你们可能不知道,皇上的身体一直有病,而且是太医都查不出的一种疼痛的病症。”
林真忙道:“对,他之前还找过沈神医,难道他真的病入膏肓了?”
“对,他没有多少时间了。”方竞远道,“所以他必须要为后面做打算,放我出来也是他迫不得已的一步棋,否则,他可能更希望将我杀死在地牢吧。”
“我还是没听懂,这跟放不放你出来有什么关系?”郭齐安抓着头,有些不明所以。
林真心思辗转,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她说:“齐海王曾告诉过我,皇上一直对他有疑,而偏心玉山王;今夜我们前后脚离席,却只有玉山王追来请您回席,难不成......您跟皇上做了交易,他放你出来,而你则要成为玉山王称帝的挡箭牌,为他扫清一切障碍,包括......齐海王。”
方竞远幽幽一笑,看向郭齐安:“齐安,亏你浸淫官道这么多年,却并没有什么长进,还不如真真看事情通透。”
“皇上有意立玉山王,直接立就好了,何必......”
“齐海王挡在那里,人言可畏啊。”林澈清笑一声,“便是皇上真这么做了,玉山王的太子也做不长久,迟早会被齐海王拉下来的,所以皇上需要在朝中重建第三方势力,让这股势力去强行牵制齐海王,或者说是直接把齐海王扳倒,如此玉山王将来的帝王路才能真正平坦无阻,是这个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