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林真给纪琰套了件雪白的厚呢子大氅，握着他的手出门去了。
从龙虎山回来这么多天，纪琰还是头一回出门，显得很开心，一路上兴高采烈飞沫四横的有说不完的等方面。
而趁着这个当口，问心院那个间谍赶紧去给徐长凤报信儿，徐长凤正陪儿子纪正恩吃早饭，一听说昨晚明芸竟然单独去找过林真，两个人还在房间里说了两盏茶时间的话，一时就有些坐不住了。
纪从恩喝着汤嘴里哼了两句：“娘，我说什么，这个女人不简单吧，我看上次去找明芸要钱的时候，只怕就勾结在一起了。”
徐长凤在屋里徘徊起来，这是盯林真这么多天，她出现的唯一一次异动，长徐长凤不免担心：“问心院要真跟流光院那头联合起来，只怕我们也不是对手啊。”
“娘，你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纪从恩不以为意，“虽然他们狼狈为奸，不怀好意，但纪崇也是个傻的，他居然宁肯跟林真合作也不来找我们，也不想想，我们两房联合一起彻底扳倒那傻世子，才是上上之策啊。”
徐长凤瞪了儿子一眼，心里骂了一句愚蠢，但此刻也没心情跟他说什么，只道：“总之，不管林真和明芸是为什么大半夜的碰头，我们都不得不防，况且你爹说了，纪琰的病有好转之势，你爹那头不知是什么打算，但是我是等不了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等到沈神医来府里。”
纪从恩凑过去：“娘你打算怎么做......”
徐长凤摒退屋里的人，只余两个自己的心腹下人，招其上前，左右耳语几句，纪从恩也在旁边听着，不免露出惊诧神色：“娘......”
“你别出声。”徐长凤瞪着儿子，“我可告诉你，我做这么多全都是为了你，你自己也得争气些，这段时间你父亲心情不好，最好别去外面乱闯祸，听见了没？”
纪从恩见她把自己撇在计划之外不免翻了个白眼，切了一声：“呵，我知道了。”
明芸并不知道徐长凤想对付林真，但头一晚她是真没睡好，浑浑噩噩到天明，近晌午的时候纪崇竟然回来了，要知道平时他都在衙里用饭，鲜少有回府用午饭的时候。
明芸忙让人去吩咐厨房那头今天中午多做两个菜，一边替纪崇除了宽厚肥大的外衣，一面问他：“不是说年下国子监那头正忙，都不回来吃饭了吗？”
纪崇没有说什么，脱了外衣便径直坐到炉子边取暖，明芸给他倒了热茶过去，他喝了口茶似乎才从外头的天寒地冻里缓过劲儿来。
他说：“今天正好衙里事少，我想着最近陪你的时间也少，所以就回来了。”
明芸愣了一下，从前他鲜少说这样的话，可前两日大夫的诊断结果出来后，纪崇虽然一开始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但后来也慢慢平静了，还跟她商量了下一步的计划，对她也比从前好多了。
明芸深吸了一口气，这几年吃的那些药，受了无数的委屈，在纪崇的理解里也渐渐融化了。
纪崇突然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说：“我今日一早出门已经跟我爹和侯爷都提及了想要遣散院里所有妾室的想法，虽然他们多有不解，但我坚持，侯爷倒也开明帮着我说了两句话，我爹已经同意了。”
“真的？”明芸也有些意外，想不到纪崇的行动会这么快，更想不到父亲真的会同意这事。
“只是明芸我知道这几年委屈你了，一直让你顶着无后的压力，我却无法为你分担，甚至以后......”
“我知道的。”明芸忙按下他后面的话，淡淡一笑，“阿崇，只要你真心对我好，我受再多的委屈都无所谓。”
纪崇点头，看着她：“对了，你昨晚回来得晚，我也没来得及问你，你和郡主可商量出结果了？”
纪崇眼底的期待逃不过夫妻多年的明芸的眼睛，不知为何，这一刻让明芸突然了然，眼前这个男人说衙里无事所以回来陪她；说已经开始在为遣散妾室做准备，一切似乎都是为了引出这句话，他真正在意的是昨晚的结果。
明芸幽幽一叹，罢了，男人嘛哪有不倾向权力的，他注定一生无后，自然要在其他方面更比旁人在意些吧。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明芸咬了咬唇，其实昨晚她是想跟纪崇说的，但说实话她又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纪崇眉头一紧，只听明芸道：“郡主那个人你知道的，不好对付，我在面前说的每一句谎话，感觉都像是被她洞穿了一般，而且她压根半点不着我的道，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跟她那样通透又聪明的人打过交道，就好像......”
明芸一时找不到词来形容林真。
“就好像她根本不在乎这侯府的一切。”纪崇道，“以后谁当家作主她不在乎；谁主宰生死她不在乎，是不是。”
明芸忙点头：“对，就是不在乎。”
“她刚嫁进来时，就给了徐姨娘那房一个大大的下马威，甚至也当众打了你的脸，就给所有人一种她很强势，谁也别想从她那里占到半分便宜的印象。可后来呢，她又什么都不做，入府这么久以来，不关心府里的银钱出入；不关心府埋在的人情来往；也不关心侯爷对谁更上心，对谁更偏爱。”
“甚至连夫人那头，她的正经婆婆，她都懒得装样子晨昏省定，上一回为了纪欢在学堂的事情，甚至还骂了夫人。”
“什么？”明芸一脸震惊。
这事鲜少人知道，但是纪崇本就在国子监供职，纪欢上学的学堂又隶属国子监的机构之一，纪崇知道的自然比旁人多一些，纪欢平时在学堂受尽欺负的事可能从始至终都只有纪崇一个人清楚吧。
但他才不会拖自己下水管正房那头的事情，可林真竟然为了纪欢怼了文雪吟，还跑去学堂给纪欢撑了腰，虽然这件事被学堂强力压下来了，但其实如今整个国子监女子学堂就没有不知道颂英郡主林真的，纪欢在学堂也再没受到过欺负，甚至比从前还开朗阳光了很多。
纪崇对此很是意外。
“这事不重要。”纪崇一笔一带过，只继续道，“重要的是她自入府，看似强势，不与旁人多来往，但实则从始至终却未深入侯府的真正利益争夺，她一心只为阿琰治病了。”
明芸点头：“对，她好像是只做了这么一件事，上回来找我也是为了要钱给世子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