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春宫里茶香缭绕,热闹非凡,诸贵女围绕着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有说有笑。
“前段时间老三与林真退亲的事让你跟着受了委屈,本宫很是过意不去。”皇后握着沈黛音的话温柔细语。
这算是当着所有京中贵女的面给沈黛音正名了,就是要让她从之前的名声损毁中彻底脱身出来,毕竟是要跟玉山王订婚的女人,那当然是要从家世到权势;从容颜到名声都干净强大到令人耀目才对。
“娘娘言重了,其实也怪臣女不对,那日不该执意与王爷去郭府的。”沈黛音也从善如流,满眼依附与柔顺。
“你是个好孩子,你放心,本宫必不会亏待你的。”皇后冲她笑笑。
当初的事虽然他们都被林真给摆了一道,但既然已经剜疮,林真彻底被弃,而沈家这样的肥肉,皇后与玉山王怎会傻到让他溜走呢,否则皇后也不会给沈黛音这么大排面。
皇后目光向院外扫去,梁允川也不知怎么回事,来殿上问了安之后就一直躲在殿外赏花,连沈黛音都不陪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梁允川今天本来是很高兴的,好不容易解了禁足,皇后又说服了皇上不再追究之前的事情,甚至默许皇后为他重新订婚考量,一切都在向着最美好的方向发展,当然除了他不能再享齐人之福。
虽然可惜,但一想到林真那般恶毒地算计他,他仍痛恨那个女人,如果说他真的还有一丝一毫想娶林真的心思,那也是为了将她娶回去折磨取乐。
可他的好心情从在宫门口看到林澈之后便一扫而空了,取而代之的阴郁沉闷令他这一整日都惶惶不安,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但他就是打从心底里明白一些事情,林澈的出现一定证明着林真的不凡。
甚至就像是在警醒着他让他想起当年关于国师的那些传闻一般,即使他未生在那动荡年代,甚至国师去世时他也才几岁罢了,但谁不知道国师不是普通人,父皇忌惮她,暗恋她;天下人都拥戴她,歌颂她,朝臣们猜忌她,畏惧她......
那是一个传奇的女人,皇后曾经跟梁允川说过,父皇曾期许她的力量会传承到后人身上,可这些年林真从未显现半点,这也是当他和沈黛音暗中交好时,皇后没有阻止的原因之一。
可是他们都以为废弃的钝刀永远不会再显露其锋芒,为何却在丢掉之后向他闪出一丝光亮,到底是垂死挣扎还是奇迹再现,梁允川也不知道,可他对今天的茶话会已全然无感,转而暗中让他的人去调查林澈。
长信侯府里,纪夫人跪在菩萨燃香前的蒲团上,闭着眼捻动手中的佛珠,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从何年何月开始竟然也变成了一个按时理佛的半老太婆,大抵是这一生实在太过清苦,若不求一求菩萨,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过下去了。
秦姑姑站在一旁面露难色,似乎欲言又止,她是纪夫人的陪嫁丫头,跟在她身边几十年了。
纪夫人睁开眼看向她,问:“知道你想说什么,既是宫中赐婚,我并不必如此向着真真,不仅把琰儿的情况合盘托出,甚至给她最自主的选择权利,这反而于我们着实不利。”
“不。”秦姑姑摇头,“奴婢知道夫人是因着与当年国师的情分,自然也明白若是换了别人家的姑娘,我们长信侯府不用顾忌这么多,但林真确实是不同的。”
纪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她说:“金玉啊,这么多年我一直都觉得我有些愧对念笙,虽然亦不曾后悔嫁给纪程,可婚后生活中所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在印证着念笙当初给我的警告。”
“总之,我可以逼迫任何人,但对林真我是真没有办法。”
“那夫人可想过如果两个月后她当真不愿意嫁来侯府......”
“那就是命。”纪夫人说,“我会秉承答应她的话,请德妃出面让皇帝解除婚约。”
纪夫人站起身来,秦姑姑赶紧上前替她轻掸身前不存在的灰尘,纪夫人继续说道:“况且林真不是个普通的姑娘,因为她的娘就不普通。林澈的归来就足以证明一切了,无论于公于私不得罪她,与她交好我都觉得对我们侯府没有坏处。”
秦姑姑自然懂得纪夫人所说的林真的不普通,只是感慨:“世子那般云端高阳的人物,真是料不到......”
“是我的劫啊。”纪夫人眉头微动,心头一片刺痛,“这也是念笙当初警告过我的人生劫难......”
林真与纪琰纵马城外,一路狂飙,林真倒是真惬意,后头的纪琰就有些兜不住了,风吹得他五官都要扭曲了,一路都在大喊救命。
终于在一处小山坡处他没抓稳林真,翻身摔下了马背,顺着山坡绿草一路滚了下去,救命的声音在空中回荡颤抖,林真也吓了一跳,赶紧勒住缰绳,跃马而下追着纪琰去了——
奈何斜坡太陡,草地太滑,林真一跑起来也刹不住脚了,被草一绊也跟着滚了下去,还好她要镇定些,拉住一丛草,另一只手抓住纪琰,这才稳了下来。
纪琰一停下来,望着蓝天白云悠悠,天高水远风清,他笑了:“真真,好刺激啊。”
林真翻身从草丛里坐起来,看着那绿草茵里少年灿烂开心的笑容,他脸上多了不少细小的伤痕,许是刚才滚下来伤到的。
“你个大男人竟然不会骑马不会武功,你还敢再无能一点吗?”林真觉得不想嫁给纪琰的理由又增加了。
“没关系的,就算我不会骑马不会武功不会做饭不会打扫,但我会保护你的。”
“......”
林真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但也不想跟个孩子计较什么。她只是在想沈黛音的事情,其实会发展成这样完全在她的预料之内,大家拜高踩低很正常,况且姐姐从前就不爱出门应酬,在汴梁认识的贵女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要好的一个也没有。
反观人家沈黛音,人缘显然好得不行,有一大波愿意站在她那边替她说话的人也不奇怪,况且人家家里还那么有权势,傻子都知道该站哪边,皇后息事宁人为她正名也就不奇怪了。
只是她心中有些堵。
“真真,你不开心吗?”纪琰看她面色凝重,便小心翼翼地问。
林真摇头:“只是有些烦闷罢了,一个把你害得极惨的人到头来却仍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真真是说玉山王吗,你不要为他难过,他根本不懂得真真的好,他才配不上真真呢。”
“我才不会为他难过,我只是不乐意看他过得这么顺风顺水。”林真耸肩,毕竟那是真正害死了姐姐的人。
“真真......”纪琰握着她的手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林真笑了,道:“行了,既然出来了,把你的炸酥鱼拿出来,我们就在这儿野餐,吹吹风,看看云朵,舒展一下也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