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慧芬转出来小声解释:“两口子一味不客气,一味挨李毛儿的打,那李毛儿德行不好得很,一天样事不做还打人,动不动就把姑娘堂客打的要死不活,在外面跟这个堂客裹两天跟那个堂客裹两天,转来屋里猪不是狗不是的,他走了屋里才过几天清净日子,走了吴秀珍现在才自在两天,哪个都说巴不得他再也不要回来。”
阮书文在附近转了一圈,回来地坝听朱慧芬还在说:“像是前年几月间走的吧,他们三姑娘等着拿钱读书唛,把屋里的钱一哈偷走了,再也没转来过,好像说是哪个还在街上看到过他的呢,说是要走他二姑娘那里去,他二姑娘在四川,嫁到四川去了。”
陈波阮书文听她吹了一阵空龙门阵,没啥实际收获,嗯两声,转身走人。
朱慧芬撵上来问阮书文:“你说他失了那十万块钱那现在又啷个整嘛,是还给他吗?郭信芳你们找到没有嘛,她又啷个晓得他的钱藏在那里呢。”
也跟着陈波阮书文一起走到张家来,又赶紧给小川打电话。
陈波和阮书文来一会儿就走,带来的消息却像炸弹一样瞬间在山里炸开,郭信芳偷了王二的钱跑了又被抓回来了,王二去领钱不给在派出所赖着不走不晓得哪时候还造孽得很,当然这些消息都是朱慧芬自己传播出去的了。
“哎呀晓得啷个办嘛硬是,我说他昨天啷个恁积极接个电话就跑了呢,落了十万块钱你说,晓得他哪里来的十万块钱呢,我还没看到他人呢,说是可能在李毛儿那里借了五万,李毛儿都跑了两三年了晓得他哪阵借的钱给他啊,李毛儿又哪里来恁多钱借给他呢,他分钱没有天天问吴秀珍要他会有五万块钱?真是有五万块钱他也绝对不会借给你老汉!他不晓得这个堂客花几分那个堂客花几分,哎呀真的是,今年我们屋里运气硬是背......”
走到龙头石,从猪场下去那一坡一直到底下羊角垭,荒草树木丛生,除了一条黄泥巴羊肠小道,剩下目之所及全是无边无际的郁郁苍苍的绿,一直到河对面,过一条马路有几户人家,再一直到新房子,到后面大建,到更远方。
没人了。前后左右方圆几十里野物比大石头还多,树木比野物还多,荒草比树木更多,唯有人口最少,延绵数里山外山统共加起来不到一百人,独居老头老太太占百分之七十,剩儿童,妇女,壮年男子不到十个。
陈波站在大片黄的绿的到他腰上的丝茅草旁望远方,隐约记得那草堆里潺潺的溪流,都没有了,种庄稼的人没了,打理大山的人也没了。
“哎呀——”阮书文从一堆比他高半个头的芦梯杆里头钻出来一面摘身上头上的苍耳一面叫苦不迭:“早晓得还是该带两瓶水在路上的,我还以为这里有水呢,哪阵儿干的草都长起来老深。”
陈波瞧他一眼:“外面出来的水全是黄高山水库的水,水库都拿给石岩去了还哪里来水啊,又不落雨。”
叹口气,郁闷,这山坡坡太难走了,太阳顶着晒不说,上来软脚杆下去脚打闪,还回回是那几户人家的问题,今年至少上来二十几趟了,果然穷乡僻壤出刁民。
阮书文问陈波:“会不会我们搞错了哟,凭这样就觉得他有问题,也可能真是他的钱,怕落了所以找个地方藏起来,以前我小时候我爷爷的钱还藏在我们隔壁幺婶猪圈房的梁柱上面嘞。”
陈波也点头:“先看吧。”
阮书文跟着他慢慢往山下去:“尤其像王书贵这样的人,不想让朱慧芬晓得他有钱,把钱藏在外面,平时出去晃晃,喝个茶下个三儿,跟妇女耍个朋友,很有可能啊,或者他以前节约下来的,子女给的,到这个年纪随便啷个还是有点积蓄吧。”
可脑海里翻来覆去还是王二坐在办公室椅子前吞吞吐吐闪烁其辞的样子,分明是有隐情的,正常找回自己的钱欢天喜地还来不及,哪有像他那样闪闪躲躲说不清道不明的:“黎祥琴啷个说嘛?”
“问了,她的说法跟郭信芳差不多,就是王书贵喜欢拈花惹草,黎祥琴说她没有要过王升贵的钱,也没有跟他有过任何不正当关系,只是他缠着她而已。可能他就是一个私生活比较,喜欢在外面晃的人,不想让朱慧芬晓得,所以把钱藏在外面。”
陈波忽然想起来:“郭信芳的家人到了吗?”
“到了,昨天下午来看的人,我看那样子过两天又要回去了。”
也是运气不好,嫁给那样一个男人,唯一放不下两个孩子,偷了钱还惦记跑回去把孩子带出来,哪想钱丢了,孩子还要来看守所看望自己,男人晓得她在这里有了另外的家庭估计更不会善待她了,一步错步步错。
回所里王二还在门口,他的态度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胡搅蛮缠,总之就是咬死了一句话,那就是他的钱,也没跟谁借,那都是他自己从前一点一滴积攒下来的,两个子女逢年过节给他的,跟任何人没有关系。
可他态度越强硬派出所就越觉得他有问题,钱更不准备让他拿回去了。
一早上到现在还没吃饭,趁着阮书文回去换衣服,自己跑到对面面馆吃面,一面呲溜呲溜吃面,眼睛一面滴溜滴溜盯着外头,热腾腾的面吃的一脑门的汗,火辣辣的海椒吃的一嘴巴的红,喝一口老鹰茶,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