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昭全好些,他的田都集中在小松林尖尖石和铁头黄,老张就麻烦了,一个白天都在跑,顾了这里顾不了那里,小松林几块田将放满,水已经引到黄泥磅,眨眼又让罗昭全勾到尖尖石去了。
老张站地坝望半天,干脆任他去,端板凳去黄泥磅割烟叶,天黑再拦水,始终他就那么几块田。
黎书慧几次反复带着赵盈到小松林破口处去,洗洗衣裳淘淘菜,只等罗昭全放完就通知老张来,知了依然在上面树林里聒噪没完,田里的秧叶却丁点儿不受影响,才只在水里泡了一天,像拔苗助长一样拉起来好长一截。
不许玩水被撵到一旁的赵盈趁她不注意艰难爬到上面的小石包上耍,落满枯叶的石包旁石缝里长出来许多淡紫色小花,她摘下来把玩半天,无趣,撒一些到,都迅速随着水流流到
黎书慧抬头喊:“不下来在上面耍嘛你,等哈儿滚下来了看你来守着我叫唤。”
她开心极了,摘更多的花儿扔到水里去,嘴里愉快的哼起歌来。
“真是不听吗?”黎书慧光是喊:“还不快点下来,快点。”
赵盈握着一把花儿在石包上朝她伸手。
她指一指旁边爬上去的路:“我抱不到,自己从那边下来。”
“有刺蜇人。”
黎书慧眼睛瞪半晌,顺着她爬上去的路接她,确有一窝刺花开在石包边上的缝里,还有个小小的像烟壳纸一样的金色小东西在上面随着藤蔓晃动。她随手捏一下将它撇开,让孩子下来她接住,孩子指着那东西道:“那是啷个?”
黎书慧又捏过来看一看,还有一根红色小细绳子缠着,东西比一元硬币小一些,像葫芦一样上小下大,她摸了半天,心里隐约有了估计,递给赵盈看:“这是个啷个?”
“是菩萨。”赵盈道。
老张在地里一直割烟叶到六七点,这时天色仍通亮得很。眼瞧罗昭全扛着锄头从铁头黄转去,他不着急,直到八点多外头看不见了才慢慢背烟叶回家去。
屋里忠传将开始烧火做饭,炊烟将将燃起。黎书慧正给孩子洗澡,今日洗澡终于可以畅快一回。他放下背篓马不停蹄又扛着锄头出门去,这一出门就是一晚上功夫了,直到第二天天亮才听到他推门进来的响声。
一进门黎书慧就喊他:“水放齐了没有嘛?还有哪里没放没有?我听忠传说那边曾家沟又被曾发儿挖了一处欸,不晓得是不是管子挖大了,昨天吴豪打了一天的电话,说是喊你给他望一望,你又没揣手机,一天都没接到。”
老张疲惫的半躺在凉椅里,眼睛无神的望着对面牛栏里的水牛,耳朵听老伴儿絮叨:“他们今天要上来呢,晓得中午吃啷个菜呀,豇豆茄子我前天全部去摘回来的,丝瓜也没有几个,还没有菜吃呢,忠传赵盈跟卢定芳赶公社去了呢晓得她卖菜回来不。”
老张动一动腿,卷起两边裤腿到膝盖来轻轻的拍,心里像计划着什么,黎书慧心里发虚,问他:“肯定要问你晓不晓得,你准备啷个说嘛?都说是罗昭全欸,晓得是不是他呀,又还心厚,看着这边挖开一处,曾发儿又把那边也挖了。”
老张想还有烂田坎的田是干的,还有岩上去不了,还有大丘田去不了,其他水都放满了的。屋里没有石灰水泥,该晓得就堵起来一些,让它流细一点都好,不该放任不管把石岩镇的水全部截死。
黎书慧看他半天不动弹,想起来几样好笑的事,打趣道:“还谈小川给他买的金子是赶场落的,个人喝酒喝醉了落到地上了还怪人家。”
老张终于将目光移过来。
黎书慧更愉快的笑起来:“你谈我是瞎子看不到,你在那里过上过下恁多回都没看到吗?你们恁多人在那里找好几遍都没看到?”
老张咧了个好奇的疲惫的笑脸给她:“你捡到了?”
“瞎猫碰到死耗子!”她瞪一眼他,比着手指头:“像耗子钱恁小一块小东西,拿根细绳在上面拴住的,在那流水那上面那个石缝边上,挂在那刺花上面的,我还说是个啷个欸,还是我们赵盈眼睛尖点……还说起魂都落了,恁小一个东西舍得把魂都落了,说起都笑人,他有个金子人家没有他好了不起呢,还穿衣裳都要放外面摆着,像深怕人家不晓得他有颗金子一样。”
老张拍着腿笑:“还给他了?”
“不还给他我个人收着吗?我没见过东西呢,我稀罕得很。”
老张将笑两声,越想越感到好笑,嘴就一直咧着不再闭上了:“喊朱慧芬好好生生煮两顿饭给你吃,买点糖来给你。”
黎书慧同他一样好笑,瞧了瞧他,转身给他端早饭去。
吴豪在电话里只说要上来,没想到一上来就是四五个,老江吴豪是常客,还有三个专修水管的老师傅。更没想到除了曾家沟和小松林,还有沟里头两处,封增林种了不少粮食,恐怕一开始干旱就已经凿开了。
凿开容易修补难,还要把黄高山那头的水库关了,几处凿开的,大的换管子,小的粘胶水。粘了胶水的管子两天不能沾水,换言之前前后后加起来石岩镇至少要停四五天水。
这回几个人倒是勤快得很,顶着晒死人的大太阳一直跑到下午一点过,直到一并把曾家沟的都补好了才折回来张家歇气,说是查真凶防黑手,实话是饿晕了找吃的来了。
老两口一直等到现在,也为等忠传。几人照样是不客气,一面狼吞虎咽一面吐槽大热天爬坡辛苦,对破水管一事只字不提。倒是黎书慧先沉不住,关切的问:“啷个回事嘛?好几处吗?啷个沟里头也遭了嘛?那这回噻,停水还要停好多天哟。”
吴豪笑了笑:“天干不易过呀,田里没得水,自然他就要想办法,哪个不要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