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

迟也那天?拍一场跳下水救人的戏,来来回回泡了七八遍,回去就感冒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重庆的冬天?格外湿冷,这次感冒之后反复了好?几遍,还落下了咳嗽的毛病。

迟也时常台词说得?好?好?的就突然开始咳嗽,不得?不打断拍摄。去医院查,说肺没问题,就是受寒,要慢慢养,不能?劳累。可?是拍戏哪有不累的。迟也一直不好?,心里也着急,一急就吃不下饭,起了一嘴燎泡。本?来肠胃就不好?,一不规律吃饭,更?是雪上加霜,整天?都病恹恹的。

喻闻若着急,来探了两次班,都让人拍到了。网上又开始传他俩的事儿,论坛、微博,到处都是信誓旦旦的“业内”在爆料。迟也后援会的管理甚至直接问了小可?这是不是真的。小可?把话讲得?滴水不漏,什么也没承认,什么也没否认,截图下来也都是一些空泛的漂亮话。

到了这个份上,迟也的这几个“大粉”其实心里也都有数了。但不知道是出于对?迟也的爱,还是出于在习惯了在网上一呼百应的话语权,总之她们一致选择了三缄其口。自己运作了一套话术,全盘否认恋情,连哄带骗地把小粉丝们的情绪都稳住了。上热搜以后,迟也这边压根没理睬,粉丝们照旧上去控场,勉强没有闹大。

不过喻闻若是不能?再来探班了。本?来定好?了十一月要参加春燕基金会在四川一家福利院的公益课,也因为身体不好?、再加上要避嫌,所以没有去。喻闻若的意思是他不去也行,但迟也没肯,跟基金会那边重新洽谈了一下,定了十二月份参加在环庆县福利院的公益课。

严茹来重庆探班,差点没让迟也气死。

“你知不知道那个公益课的内容是什么?”

迟也埋头看剧本?,一边还在咳嗽,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儿童性……咳咳……性|教育。”

他不仅知道内容是什么,他还知道喻闻若为什么要顶着压力办这个公益课。

严茹:“去的大多数是女艺人,而且是没什么流量的女艺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迟也没理她,招了招手让阿芝给他递水。

“性|教育是什么……你要去给那些小孩讲怎么用卫生巾吗?”

“福利院也有男孩子。”

严茹自顾自道:“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通稿上很难……”

“那就不要发通稿。”迟也喝了口热水,“我?又不是去作秀的。”

严茹头都大了:“你想做好?事的话,还有很多别的公益课啊!你去教一天?小学语文英语什么的,给孩子们讲讲故事,玩玩游戏——你哪怕是去陪残疾的小孩做做训练也好?啊!”

迟也没忍住笑了一声:“我??上英语课?”

网友不得?骂死他误人子弟啊?

严茹板着脸:“你考虑一下舆论影响。”

迟也终于把视线从剧本?上抬起来,看了严茹一眼。他知道严茹的意思。在经?历了网络上的女权主义者们写信去达诺尔总部告发他的不当言论,和他在直播间直斥泥塑粉丝引起轩然大波以后,最?符合他利益的策略,就是坚决不要碰相关的任何事情。

舆论并不会因为他参加了一个儿童性|教育公益课就对?他有所改观,反而会因为他这些“前科”对?他更?为苛刻。

“喻闻若给我?讲过他们这个公益课。”迟也最?终轻声道,“不只是教小孩们怎么用卫生巾。”

严茹皱着眉头:“什么?”

迟也又剧烈地咳了两声,然后才续道:“还有教他们,被大人摸了裙子下面的话一定要告诉老师。教他们,喜欢跟自己同一个性别的小朋友也不是病。”

迟也咳得?不得?不用剧本?挡住了整张脸,半天?才缓过来,喘了两口气,看着严茹,轻声道:“我?要去。”

一片沉默。

严茹的脸色冷得?像冰,半晌才道:“我?从最?开始就不应该让你跟喻闻若接触。”

迟也忍不住笑了,一开始确实是严茹逼着他去跟喻闻若“道歉”来着。他那会儿还不乐意。但他觉得?严茹现在像个恶婆婆,好?像这些想法?都是喻闻若塞在他脑袋里的。

“也不是完全因为喻闻若。”迟也耸了耸肩,还想着替他辩解一下,“他倒是希望我?不要去。”

严茹站起来走了,包都没拿,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拿包,压低了声音对?着迟也说:“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迟也看着她气冲冲地走了。阿芝站在旁边,吓得?话都不敢说一句。迟也停了一会儿,把手里的保温杯又交给了她:“帮我?再去倒杯热水。”

阿芝抓着杯子赶紧跑了。

迟也低头继续背词。今天?拍的是派出所办公室里的戏,人不太多,剧组还在调试灯光。迟也刚把剧本?翻了一页过来,一杯热水已?经?递到了他面前。

“这么快……”

他一抬头,看见是李新恒,接热水的手顿时僵了一下。

李新恒朝他笑了笑,看他没接热水,也不介意。把严茹刚才坐的椅子拖了过来,自顾自坐下,把手里的水杯又殷勤地给迟也递了递:“你多喝点儿热水,我?在那边儿都听见你咳了。”

迟也默默地把水接过来,不太想说话,喝了一口,看李新恒还是没有想走的意思,只好?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谢谢。”

李新恒突然压低了声音:“没事,我?也经?常被经?纪人骂。”

迟也:“……”

他看着李新恒,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好?笑。因为他的敌意和抗拒实在太明显,李新恒已?经?好?一段时间没再那样刻意地跟他接近了。迟也认真回想了一下,发现自从他拍那个落水戏生病以后,李新恒就有些怪怪的。他有一次专门去买了药,放在了迟也的化妆台上。迟也没胃口,不吃剧组的盒饭,李新恒还悄悄让他的助理过来送了两次吃的——但他本?人好?像有意躲着迟也一样,就算眼下跟他说着话,目光也是躲躲闪闪。

迟也没搭腔,听他继续往下说。

“我?的经?纪人还经?常逼我?做一些我?不愿意的事……”李新恒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瞟着迟也,说不下去了。他看上去好?像在寻求迟也的理解,甚至是原谅。

但迟也莫名其妙的,问他:“你经?纪人让你去陪酒啦?”

李新恒噎住了,他也瞪着迟也,东北话都逼出来了:“哎呀我?的妈呀!你经?纪人让你去陪酒啦?”

“没有啊!”迟也更?莫名其妙了,“这不你在跟我?说……咳咳!”

他一着急,又咳嗽起来。李新恒赶紧给他拍背,迟也不愿意让他碰,挥着胳膊握住了他的手腕,想把人推开。但他咳得?太厉害,李新恒完全没感觉出来他是想把自己推开,反而一把攥着他的手,突然热泪盈眶地说:“迟老师!你还年轻啊!你可?不能?有事儿啊!”

迟也:“???”

阿芝总算倒完水回来了,正?巧听见这句,那叫一个气不打一出来,当即眉毛一竖,喊道:“说什么呢你!”一低头,看见他还攥着迟也的手,又喊:“干嘛呢!”

李新恒吓了一跳,就跟做什么亏心事被发现了一样,赶紧放开迟也,站起来,支支吾吾的,也不敢跟阿芝说话,转头就跑了。

迟也坐在那儿,咳得?剧本?都从膝头滑到了脚边,一张脸涨得?通红,额上青筋直绽,好?像要把肺都吐出来。

阿芝赶紧给他顺了顺气,“他想干嘛呀?”

迟也喘了两口气,从阿芝手里把水拿过来想喝,又嫌烫,伸手去拿刚才那杯,又嫌是李新恒端来的,左右为难半天?,才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

“他有病!”

但“有病的”李新恒到了正?式开拍的时候反而正?常了。这段戏是李新恒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崇拜的“师父”——也就是傅凯——其实是个收受贿赂的黑|警,而他的“头儿”——也就是迟也——的姐夫,也是被傅凯害死的。迟也目前对?此依然一无所知,李新恒面临着内心的挣扎和煎熬,屡次想要在迟也面前坦白,却?始终无法?启齿。一段戏走下来,李新恒把这种矛盾和痛苦拿捏得?十分恰当,反倒是迟也因为身体不好?,又中断了好?几次。

迟也没脸骂他有病了,收工的时候自己恹恹的,裹着羽绒服窝在那儿。严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在边上跟小可?说话,看他神色不对?,伸手过来摸他的额头。

迟也歪过脸躲了一下,“没发烧。”他环视了一下周围,“阿芝呢?”

小可?回答他:“先回去给你熬粥了。”

迟也点点头,他这两天?也只吃得?下粥。

严茹的手从迟也脑门往上,抚到他发间,摸得?迟也觉得?后颈子一层鸡皮疙瘩,正?想问她干嘛呢,忽觉得?头皮一痛,他“嗷”地一声,严茹已?经?从他头上揪了一小撮头发下来。

迟也捂着头:“茹姐?!”

严茹才不理他,小心地把那一撮头发放在了准备好?的一个小密封袋里,封好?了,又放回包里。

迟也困惑地眨眨眼:“要验DNA吗?”

“验什么DNA?”严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在外面有私生子啦?”

迟也立刻举手发誓:“我?这辈子都没碰过女人。”

严茹白了他一眼:“把你的生辰八字给我?。”

“生……什么?”迟也感觉这一整天?围绕在他身上就没一件事儿正?常,“你不知道我?生日吗?”

“我?要你确切的出生的时辰。”

这迟也哪儿知道!

“茹姐你别吓我?……”迟也想伸手去摸严茹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严茹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

“茹姐前两天?吃饭,认识一大师,什么都没问,就算出来你最?近身体不好?,小鬼缠身。”小可?在旁边压低了声音,解释了一句,“他说你这病老反反复复的,不是因为天?气,是有人咒你。”

迟也:“……”

娱乐圈一向?是小火靠捧大火靠命,因为不确定性太强,圈里都很迷信玄学,这个迟也是知道的。开机要挑良辰吉日,改艺名要花好?几万去算,迟也还见过那种挑本?子不看故事,光靠算的演员。只要是有点本?事的玄学大师,在圈里非常吃得?开,一传十十传百,都能?当个佛供起来。

严茹:“你不要不当回事情。你想想,你这一年大大小小多少事情!大师说了,你的命格是伤官带印,天?生是大富大贵,一帆风顺的命。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有人做了法?,想借你的运!”

她扬了扬手里那搓刚从迟也头上拔下来的头发:“我?托了大师给你消灾!”

迟也的脸皱成?一团:“多少钱啊?”

“哎呀你别管多少钱!”严茹突然表现出了一种让迟也毛骨悚然的慈爱,“只要你好?好?的,花多少钱都不是事儿!”

迟也还想挣扎一下:“可?是我?觉得?……”

小可?也一脸神神道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迟也让她们俩说得?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是她俩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但严茹不依不饶,让他赶紧问家里。李曼菁一听要问八字就警觉了,非说生辰八字是绝对?不可?以告诉外人的。最?后严茹跟李曼菁直接通了个电话,李曼菁本?来根本?不知道儿子最?近生病,突然听说有人咒迟也,着急忙慌地也要去找“大师”,把迟也都听傻了。

晚上讲给喻闻若听,喻闻若笑得?半分钟停不下来,问他:“你信吗?”

迟也现在已?经?不知道该不该信了。借运这种说法?他倒是也不敢斩钉截铁地说不信,可?他又怕再这么下去,严茹早晚有一天?会让他喝符水。

喻闻若笑得?更?厉害:“你怎么这样想她?”他缓了缓,好?像都笑累了,又道,“严总也是担心你。”

迟也嗤笑了一声:“她可?能?觉得?我?非要去上那个公益课也是中了邪,想一并消灾呢。”

喻闻若突然安静了下来。他们又提到了这件事。

“迟也,其实……”

迟也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了他:“没关系,我?想做这个事。”

喻闻若:“就算利用了你的影响力,也不一定能?改变什么的。”

迟也反问他:“那你干嘛还要办这个公益课?”

喻闻若欲言又止。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叹出来,然后笑了。

“你是个好?人。”迟也突然对?喻闻若说,“蕾拉会为你骄傲的。”

喻闻若没说话,他又笑了一声,显得?有点局促。迟也感觉他可?能?掉眼泪了,但他没有戳穿喻闻若。

“那过几天?在环庆见。”

“嗯。”

迟也挂了电话,喻闻若的一条信息才发了过来。

“I\\\'mproudofyoutoo.”

迟也看着这条信息,嘴角久久没有落下来。

“死闷骚。”

作者有话要说:相信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