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
上首摆了两张案几,皇甫嵩和卢植分左右落座。
数十员校尉以上的军官则分列两旁,个个肃容而立,目不斜视。
自讨伐黄巾叛军以来,此前汉军连战连捷,势不可挡,军中将校多有骄狂之心,如今遇到了真正的攻坚战,攻城失利,众将校个个垂头丧气,都有些打蔫。
卢植环顾众将,问道:“今叛军拥十五万众坚守不出,诸将可有破城良策?”
众将校哪有什么良策,一个个眼珠乱转,却无策可献。
皇甫嵩沉思了一下,道:“何不以掘子军破之?”
卢植苦笑道:“义真有所不知,此前我军曾以掘子军攻城,不料被叛军发觉,以巨石并大火封堵地道入口,反倒折损无数士卒。”
“末将以为可以试试。”
卢植帐下一名校尉忙道:“叛军上次虽识破我军的掘子军,但也不过是运气,主要还是因为我军正好将地道掘到了张角老贼大营之外。想叛军不识兵法,想必不会料到我军以掘子军攻城失利后同样的计策会用两次,且距离上次掘子军攻城失利已有月余,叛军应该会疏于防范,若掘子军能凑效自然是好,就算失利,我军也没有什么损失。”
皇甫嵩道:“今破城即无良策,此法也可试试。”
卢植欣然道:“如此,就请义真代劳如何?”
皇甫嵩亦道:“固所愿也,伍琼何在?”
长水校尉伍琼忙出列拱手道:“末将在。”
皇甫嵩道:“率本部兵马,掘地道入城中,一战破城,讨平叛逆。”
伍琼铿然道:“末将领命。”
众将当即散去,于次ri再次挥军攻城,掩护淳于琼的掘子军挖掘地道。
次ri一早,为混淆视听,引开城中叛军的注意力,卢植尽起大军攻城。
惊天战鼓声中,两千步兵迅速开到城墙之下,冒着如雨而下的箭迭滚石,飞快地将云梯搭在了城头上,举着盾牌快速向上爬,不时有被箭迭she中或滚石擂木砸中地士兵,惨叫着从云梯上掉了下去,或者云梯被城头上的黄巾贼兵掀翻。
生命的火花在这一刻怒放。
士兵们舍身忘死,前赴后继地攀梯而上,与城头的黄巾叛军展开生死搏杀。
一次次攻上城头,又一次次地被赶了下来。
皇甫嵩、卢植面无表情,众将校们也毫不动摇,无视生命的脆弱。
猛攻三ri五果,到了第四ri,为减少士卒伤亡,汉军以佯攻袭拢之策不停地sao扰广宗城内叛军,每天叛出两营兵马轮番上阵,ri夜不停地佯攻城池。
到了第八ri,轮到周坚的两营兵马出阵扰敌。
三千余士卒分成了十队,轮番从西门和南门向广宗城头发起佯攻。
周坚纵马来到城下,扫了一眼,随即取过五石强弓,将一支狼牙羽箭绰于弦上。
攸忽间,五石角弓已经挽开,满如弦月。
城楼上,张梁甲胃在身,威风凛凛,正在亲自指挥兵卒杀敌。
猛听的耳边响起一声刺朵地弓弦声,在惊天的喊杀声中竟是如此响亮,随即就听到远处响起部将炸雷般地大吼,“将军小心。”
张梁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眼前流星一闪,咽喉巨痛,浑身的力量正如流水般消逝。
“啊,将军!”
意识彻底消失前,张梁隐隐听到了亲兵凄厉加惶恐地大叫声。
周坚目光冰冷,she杀张梁后,随即又取出一张狼牙箭上弦,寻找下一个目标。
汉军阵前。
一名小校策马上前,兴奋地道:“将军,周坚将军she杀了贼酋张梁。”
“什么,这……好,甚好。”
卢植先是一怔,随即击节大声道:“杀的好,不想周坚武艺如此jg湛,张梁乃黄巾叛军首领张角之弟,今即被周坚she杀,必大挫叛军士气,可趁势破城。”
众将校立刻jg神一振,个个兴奋起来。
功劳就在眼前,也顾不上羡慕嫉妒周坚了,一个个磨拳擦掌,只待杀敌立功。
皇甫嵩奋然道:“贼酋张梁即死,贼军必士气大挫,正可趁势而攻,一举破城。”
卢植大声道:“传我将令,尽起大军攻城,争取ri落之前破城。”
“末将领命。”
众将校齐声应命,随即各去点兵。
皇甫嵩也连忙下令麾下诸将前往整军备战,准备随时杀上城头斩将夺旗。
广宗城内,一座民宅。
残破的土屋内,十余名受伤地黄巾贼躺在枯草上无力呻吟。
自从卢植兵围广宗以来,数场恶战,黄巾叛军虽然据坚城而守,但由于缺乏必要的军事训练,更缺乏足够的兵甲装备,伤亡比汉军还要高。
连番恶战,不但战死者过万,伤兵更是战死之众的数倍。
沙!
沙!
沙!
深夜,安静的小屋内忽然响起了微不可察的沙沙声。
受伤的黄巾贼起初并未留意,直到过了一阵,才发现这声音居然是从地下传来。
“什么声音?”
一名被砍掉一条腿的黄巾贼有气无力地问。
“估计是老鼠。”
另一名受伤地黄巾贼随口答道。
“不对。”
第三名黄巾贼似是想到了什么,说道:“我挖过地窑,这是挖地窑的声音。”
“挖地窑?”
又一名黄巾贼忽然震惊地喊了起来,“难道汉军又在挖地道?”
土屋内的十余名黄巾贼立刻纷纷se变,呼嚎起来,“汉军在挖地道。”
凄厉的嚎叫声在黑夜中传出老远,远近可闻。
很快,一队黄巾贼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为首的黄巾贼头目大声喝道:“鬼嚎什么,汉军在哪里挖地道?”
十余名重伤的黄巾贼爬不起来,躺在地上无力地道:“就在这里,将军请听,这地下有声音,我挖过地窑,这声音就是挖地窑的。”
黄巾头目侧耳倾听了半晌,霍然变se道:“果然又是汉军在掘地道,妈的,你们几个算是立了大功,要真是被汉军挖开地道潜伏进来,乐子可就大了。”
众黄巾贼立刻炸了锅,议论纷纷起来。
黄巾贼头目喝住手下,才大声道:“来人,立刻禀报天公将军,就说汉军已经将地道掘至城内,再迅速搜集干草、火油等引火之物,老子要烧死这群狗娘养的官兵。”
“遵命。”
众军黄巾立刻大声领命,四散而去。
不多时,足足数千黄巾贼汇聚到了土屋附近。
土屋内的十余名重伤的黄巾贼,早就被转移到了他处,一眼放去,小屋四周堆了无数的干草、火油罐、巨石等,数千黄巾贼严阵而待,只等官军掘开地道,就迎头痛击。
地面开始轻微地震动起来。
所有的黄巾贼眼神都是一凝,已经完全确信,官军的地道已经掘到了脚下。
足足又等了一个时辰。
土屋外的院子里,地面忽然塌下去一大片,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黄巾贼头目眼神一凝,立刻大手一挥,断喝道:“给老子狠狠地烧。”
顷刻间,无数干草、火油罐扔进了地道口,数支火箭疾she而至,刚刚挖通的地道口刹时烈火四起,随即就传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果然是该死的官军。”
黄巾贼头目凝笑连连,“把干草全给我堆到地道口,火油全浇上,脱下衣服扇,把烟全给老子扇到地道里去,熏死这群狗娘养的官兵。”
黄巾贼众轰然应命,立刻将一捆捆干柴和干草扔到了地道口,浇上火油点燃。
汉军阵前。
伍琼面目焦黑,须发卷曲,狼狈万分地冲进卢植大帐,将整装以待,只等掘子军传出讯号,就趁夜挥军攻城的众将校吓了一跳。
皇甫嵩都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问道:“伍琼,你这是怎么了?”
“将军,大事不好啊!”
伍琼嘶声道:“末将的掘子军被黄巾叛军发现了,等末将掘开地道,黄巾贼军早已经等在了上面,聚引火之物,浇以火油攻之,末将差点被烧死在地道里面回不来了。”
“这……”
皇甫嵩、卢植和众将校尽皆目瞪口呆,半晌无语。
过了半晌。
皇甫嵩沉声道:“掘子军虽然失利,但贼酋张梁被周坚she杀,叛军锐气挫伤,且张角早已卧病在床,十余万叛军失了统驭,料军心已乱,我军可趁势猛攻,力战破城。”
卢植叹道:“如今也只有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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