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茗盘坐在蒲团上,捻着佛珠,檀香袅袅中,供奉在佛龛里的菩萨像慈眉善目,她到了新的任务世界,成了原主钟含瑛,是文宁伯的嫡女。
可惜娘亲早逝,文宁伯又聘贵女为妻,这位伯夫人很得文宁伯疼爱,前前后后一共生了三子二女,子女一多,特别是嫡子女,文宁伯纵使再喜欢第一个孩子,也会慢慢被小儿女们拉去心神。
伯府由新夫人掌家,一应吃穿不缺,不是亲娘终究不是亲娘,原主幼时出天花,无人敢照顾,差点一命呜呼,幸好姨母赶来,惩戒了婆子丫鬟,又悉心照顾,才救回原主一命。
不止如此,唯恐后娘不上心,姨母将原主接到了抚远大将军府长大,将军府有位小公子,名为秦宣澈,钟含瑛与秦宣澈两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虽然没有男女情爱,却也情同亲兄妹。
就在秦宣澈弱冠之龄要说亲之时,边关突起战乱,因为边防图被泄露,抚远大将军秦四荣被人围困,秦宣澈听说爹爹有难,包袱一收就赶去了边关。
这一去,直到秦将军身死,朝廷又派了大将前往边关,秦宣澈都没有回来,真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得知噩耗,钟夫人当场就晕死过去,好容易缓过来,秦氏族人逼上门来,不仅要钟夫人交出族产,连大房的产业也想要充入公库,一心认定儿子未死的钟夫人自然不答应。
最后,钟夫人想了一计,求原主嫁到秦家,以要过继的名头稳住秦氏旁支,等儿子回来,再将她风光大嫁,如果她有意,便是让她当儿媳也使得。
原主因为姨母的大恩,最终同意了,这一嫁,就是五年,五年来,秦宣澈还是音信全无,钟夫人和钟含瑛不得不过继了一个孩子,养在名下。
也就在过继后一年,秦宣澈回来了,还带回一个女子,她出身于一个小村庄,虽然识文断字,又经商有道,可在钟夫人眼中,却是个粗鲁无礼的乡野丫头,儿子要娶这个女人为妻,这绝不可能!
原说让钟含瑛合理再嫁的话也作废了,再一个,十六岁“嫁”到秦家,过了七年,钟含瑛已经二十三、四,这个年纪想再找好人家,且不在乎她二嫁名声,实在是难,钟夫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钟含瑛也没了嫁人的念头,只想和离带着过继的孩子独自生活。
想法虽好,可这些剧情是一本书,做为女配,恶毒了要被男女主打脸,有眼力界也难保被直接祭天。
秦宣澈回来,就要上战场为父报仇,有男主光环的他在战场上无往不利,安插在周朝的别国探子,打听到原主为秦宣澈守了七年,如此情谊,让人动容,于是绑了原主,压在墙上,借原主让秦宣澈退兵,国家大义下,秦宣澈为了忠义,于两军阵前一箭射死了原主。
钟含瑛死的无比憋屈,她的愿望,就是想好好活着,不要被秦宣澈连累。
说是连累,一点不假,因为秦宣澈自作主张的去边关,失踪了七年,导致原主嫁到了秦家,他突然回来,原主也没得他半分好,最后还被他一箭穿心。
这个时间是原主嫁到秦家的五个年头,因为秦宣澈还不归来,整个秦氏,连同姨母钟氏也认为他已经死在外面了,心灰意冷地同意了过继。
过继的目标是旁支失了双亲的孩子,才四岁多点,也是钟夫人斟酌良久的选择。
秦氏族人们的人选当然不是这个小孩,而是三叔公家的曾孙儿,已经十二岁了,长得倒也一表人才,用族老们的话来说,十二岁已经立住了,过继就是为了延续香火,要是年纪小,一场风寒要了性命,那不是又得难过一场吗?
十二岁的确是立住了,可也晓事了,钟夫人哪里肯答应,因为人选,双方闹得很难看,几乎撕破脸,人选还是如了钟夫人的意。
这个孩子,两年后和原主一起被人抓去,因为日夜奔波,还没到边关,就因为染上风寒去了。
对此原主很自责,做了他的母亲,却没有保护好他。
有脚步声传来,周茗从思绪中出来,看了下滴漏,平常念经的时间已经到了,收了紫檀手串,从蒲团起身,小丫鬟早就准备了温水,净手后对着镜子略微整理了下仪容。
侍候的丫鬟才道:“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周茗答应了一声,又瞥一眼镜中人,镜中是个妇人梳扮的女子,黑压压的发梳成髻,穿了靓青色立领对襟大袖衫,只在衣领襟子上有些花饰点缀,藏青褶裙到了脚面,明明是双十年华,打扮得却生生老了十多岁。
不过也正是这副打扮,将原主的颜色压了几分,颇有种端肃沉稳的气势。
目前秦家只有两个寡居妇人,为了防止被下人看轻,气势这块的确要如此拿捏。
去了钟夫人住的静合居,见礼落坐,钟夫人模样秀雅,也穿着深色衣裙,见了周茗,开口就是心疼:“你才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做什么也这副打扮,竟比我还素些了。”
“侄女由姨母教养长大,喜好同姨母一般,有甚见怪,您莫要一见我,就扯着衣裳颜色的事儿念叨,我都背得出来了。”周茗用原主的口吻抱怨着。
两人虽有婆媳之名,却没像婆媳那样针尖对芒光。
“得了,也不说你了,今日叫你来,可知道何事?”
“想来是族公们挑出了人选,要姨母您点头,您唤我来,可是因为人选不如心意?”
提起这个话头,钟夫人脸上冷肃下来,骂道:“都是些老不死的,这也才五年,我儿尚未确定身死,他们的吃相恁地难看,挑个十二岁的男孩儿,都能成家了,也能说是过继,怎不等他娶妻生子,我过继他的孩儿更干脆些。”
“是哪一房的?”
钟夫人停了一下,道:“三房的。”
“这……”周茗皱眉,脸有难色,道:“三房的五叔叔前段时间出任丰州知州,那个地方最缺的是银钱打点,选了三房的,莫不是想借大旁贴补他们。”
“想得到美!”钟夫人又怒道:“如意算盘打得叮当乱响,这是打量我性儿好,要过继,我也过继那懵懂不知事的,也不打听打听,有谁过继这么大的孩子,又不是爹妈养不活……”
周茗等着,直到钟夫人累了,喝了口茶,才道:“若是直接顶回去难免恶了同宗情份。”
钟夫人正要说什么,眼中精光一闪,问道:“你竟会说这样的话,难不成有了什么好主意?”
周茗抿嘴笑了一下,道:“姨母自来聪慧,却也进了死胡同,妇人产子都有一胎两个的,我们过继,为什么就得二选其一,为何不是两个都要?”
钟夫人闻言一拍扶手,笑道:“对呀!若他们不同意,我就要鸣哥儿一个!”
两人又细细商量过后,拍板定了计策,等族公族老们在祠堂决定过继人选时,三叔公领着唯哥儿,钟夫人让人带着鸣哥儿过来。
见人选不统一,双方开始掰扯,这边说孩子小怕立不住,哪边说孩子大了心性已经养成,指望着过继的孩子养老送终,可不是凭白给人做嫁衣的。
三叔公道:“都是一脉相承的,你一口一个别人,是什么规矩!”
钟夫人气道:“一脉相承也不是这么说的,我夫君在战场搏命,儿子音讯全无,你们都没想过去寻,就想着赶我这个寡居的孤老婆子出你们秦家的门,是我夫君一死,我这个秦钟氏就担不起你们秦姓了对不对!”
“我,我不与你这妇人胡搅蛮缠!”
“既然如此,那就过继鸣哥儿!”
“四嫂,鸣哥儿先天不足众所皆知,您过继也是为了让澈哥儿的血脉得以延续,四哥和澈哥儿都是年少有为,鸣哥儿过继了,难免不被人拿出去做比较,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钟夫人似乎被说动了,稍松了一分,道:“鸣哥儿合了我的眼缘,我不管别的,鸣哥儿我是一定要的,若你们要将唯哥儿也记在大房这一脉,那就过继两个。”
“这怎么行!”
“荒唐!”
话音一落,就有好几人喝斥,钟夫人像是来了脾气,怒道:“过继是我们的事,过继谁你们要插手,过继几个你们也要置喙,不如我和澈儿媳妇一根白绫吊死在秦家,等我们尸体凉透了,要珍玩摆件,还是要田产铺子,你们自取,如何?”
这话说的诛心,连老一辈的族公们也脸上讪讪。
最后,还是过继了两个,十二岁的秦唯已经这么大了,除了晨昏定省,就在过继那一日规规矩矩给钟夫人和周茗磕了三个响头,改口喊了声祖母、母亲,平日里都在前院,难得亲近。
钟夫人知道这个继孙是为了什么过继来的,双方都心知肚明,这样也好,虚头巴脑才没意思呢。
倒是秦鸣,因为住在后院,又乖巧懂事,甚得钟夫人喜欢,不过主要养孩子的责任还在周茗身上,用钟夫人的话,她要是先侄女去了,却害得侄女一辈子守寡,连个能捧灵摔盆的人都没有,真是死了也没脸见姐姐一面了。
潜意识里,钟夫人也觉得秦宣澈已经死了。
虽然是养孩子,周茗却很轻松,衣食住行有下人侍候,读书习字有族学里的先生,加上秦鸣真的十分乖巧,周茗只需要在用膳时象征性的问上一句:“今天学了些什么呀?”
“写了几个大字呀?”
“厨上的饭菜合不合味口呀?”
小萝卜头就会一五一十的说,说完害羞的一笑,等周茗夸奖一句,能高兴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