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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厌在聚会散场前就离开了。
其实他接下来没什么急事,但要是再留下来,也实在没什么意思。
就在隔了两条街的地方,经常合作过的公司举办了交流会,发了邀约,过去看看情况也好。闻盈和他约好两边散场后正好一起回去,但秦厌宁愿提前去等她。
到了地方,交流会进程已经过半了,没什么空位,但秦厌从前来过两次,前台一眼认出他,很殷勤地给他在后面加了座。
秦厌悄无声息地在最后排坐下,几乎已经靠近玻璃门边,除了他前面两排的人听见动静后回头看了他一眼,几乎没有引起一点注意。
他向前张望了一眼,在很前面的位置认出了闻盈的背影。
很纤细、很挺直,活脱似她,看起来娴静,内里冰雪一样。
秦董事长和儿子关系僵冷到一年没几句话,看人的眼光却准,“那个姓闻的小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淡了,你留也留不住,早晚要走的。”
这一句让秦厌走到门边了也站住,定在那里回头望从来生疏的父亲。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问,冷硬如刀锋。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秦董事长推荐闻盈去国外交换不是做慈善,一年到尾,闻盈会收到秦董身边秘书许多有关秦厌的邮件,无关痛痒的她就回些挑不出错漏的答案,很偶尔秦董对儿子和下属的强势透过邮件传递来,她就来问秦厌。
“我来解决。”秦厌和她保证。
这些困扰都和他有关,闻盈本可以远离,是他挽留她。
是那一刻他自私地想把她留下来,即使他那时并没有理清自己的心意,在不为人知的卑劣期待里把她留下,至少再等一等他。
他有义务去解决这些困扰。
他总不能让很多年以后闻盈有关他的所有回忆都是“不如没有”。
他怎么甘心。
也许就是那一句露了痕迹,秦厌自己都没懂的东西,秦董事长先窥见了,所以把一切的资源都停了,带着点意味深长对他说,“自己出去闯闯也行。”
头破血流了,就知道回来了。
这一切秦厌都没和闻盈提。
她其实追问过好几次,但秦厌没说,他不知道怎么说。
说什么呢?说他断了退路,往后一步都不能退,只能往前闯,说来好似邀功。
可他又有什么可向她邀功呢?这麻烦本就来源于他。
更何况,他再怎么坦诚,终究还是有那么一点虚荣心的。
他很少在意虚无的面子,唯独见她,他希望自己完美无缺。
让他怎么开口。
“他不会来找你了。”很多话都到心头,但最后出口是缄默,“我会处理好。”
秦厌还记得她最后一次追问,纤细秀气的眉毛微微皱着,明净的目光注视他,总会让他想到月光,又垂眸,安静地站在那里,很轻微地抿着唇。在秦厌印象里她少有很动容的情绪,但那一次他真切地窥见她星星点点藏不住的失望。
很难形容那一刻他的感觉,像是滚烫,又像是周遭空气都抽空,他几乎把什么都忘记,只想伸出手,就这么看着她,轻轻抚平她眉心,说点什么,让她把所有忧愁都忘怀。
做什么都可以。
手在身侧抬起,他费了很大的力气去克制,最终还是落下。
他知道他不可以。
他还没想明白自己的心意,他还没有很相信,反复诘问出的答案仍未落下。
还不是时候。
他知道自己必须非常确定,每一步都深信不疑,因为哪怕只是一点微小的迟疑,闻盈都会决然地离开。
她那么骄傲。
秦厌靠在椅背上,在满目的人影里遥遥地看她背影。
可惜后来她还是没能等到他确定就要抽身而退,他神昏意乱里脱口而出,把反复谨守的小心翼翼全抛在脑后,挽留她,却又不那么坚定。
他怕他最后能给出的答案让她失望,他怕很多年后她回想起他时,会有哪怕那么一丝的后悔。
有些事没法强求,但秦厌只想闻盈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成为她记忆里的“无可替代”。
一想到也许有一天她有关他的回忆都会褪色,她会很轻易地抽身而退,收走他们之间那些淡薄的羁绊,替代成与他无关的旁人的回忆,那些久违但从前时时缠绕着他的阴郁便碾碎他的从容和心跳。
他怎么能忍受。
秦厌闭了闭眼,把心绪都遮掩。
他听见很响亮的掌声把交流会结束,嘈杂的椅子腿刮过地砖的噪音,身边三两起身的人群。
他站起来,站在门边上,看三三两两的人群从房间另一头的门里出来,闻盈就在这人群里,和相熟的朋友偏头交谈着走过。
秦厌很难形容他无端的希望,至少他很想闻盈能回过头看他一眼,在人群里一眼把他找到,朝他微笑。
但没有。
闻盈回过头,很娴静的侧脸勾勒出秀美的轮廓,目光不经意地朝他的方向扫过,那么一刻他甚至心跳都延时,屏住了呼吸,溢满的是说不清的期盼。
可她茫茫地扫过一眼又挪开,没发现他,目光清淡得如同稍瞬即逝收走的月光,就这么在人群里路过,又走远。
也许是无端,秦厌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泛着璀璨日光的青葱午后,他在人群里熙熙攘攘地走过,无数次不经意的回头,总能在人群里对上一双泛着光彩的明净眼眸,那么安静,比什么都清亮。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竟然有点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