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夜。
手臂的伤已经养好。
狂热者伽勒姆恢复到全盛姿态。
他换上浆洗过的衣袍,决定去至福乐土亲自一探。
可怜雷米尔小教会中,七位主教用尽浑身解数,还是无法劝下“神之愤怒”。
伽勒姆走后,愤怒、污秽的私语窃窃,充斥礼拜室。
太阳落山后,神目岛无人居住的旷野陷入厚重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有如深渊。
而远处被保护在倒扣玻璃碗内的至福乐土,是仅有的光明处所。
伽勒姆拢着双手,如朝圣者般肃然,一路行至墙外。
隔着玻璃和钢铁骨架,他看到主建筑群侧面的燃油发电厂在持续工作。
提供电力之余,大量燃烧废气穿过金属管道,排放入外侧大气。
一墙之隔,外头气温低于冰点;里面却长满了郁郁葱葱的绿植。
乔木林、灌木墙、路灯、长椅、凉亭……
与繁华城市的公园没有差别。
通幽小径上,没有客人。
大狩猎吸引了至福乐土所有人的注意力。
伽勒姆伸手按上玻璃,微微发力,轻易掌握其物理性能。
三十毫米厚度,经过钢化处理,足以抵御步枪子弹,和常人反复锤击。
但它们挡不住地狱之火。
淡金色火焰自他指掌间溢出,沿着玻璃墙四面爬开。
数秒内,高温使得玻璃软化,在内部应力作用下,崩开雷电般裂纹。
暗红、浅红、亮橘色……
随着温度进一步攀升,玻璃熔为液体;墙面上被开出一人高的缺口。
暖风自内吹出,将伽勒姆花白长发扬起。
圣主的审判天使,于无人知晓中潜入。
······
正对镜头,五位参赛猎人雄赳赳气昂昂进场。
卡伦金朝观众潇洒挥手。
朱德彰沉稳观察场地。
约鲁巴挺着啤酒肚,双手踞枪,滑稽地模仿着自己保镖的前进动作……
全场欢呼中,大狩猎正式开始。
五位猎人第一时间都煞有介事地找到掩体。
除去克伊尔额外花了三百万买了一格血,其余四人只有五格血量。
一发子弹命中躯干是三格血,两发就能将一人淘汰出局。
猎场西南角,朱公子确认周围没有冷枪风险,快步冲刺入面前的小楼。
小楼中破旧家具散落。
每一层被隔成众多小房间,方便制造刺激感。
这是猎物们偏爱躲藏的环境,但朱德彰却自信拥有优势。
他左耳戴着蓝牙耳机,生命探测器的信号接收器装在额头,与视线方向一致。
耳畔,滴答信号声缓慢而稳定。
一处房门前,一月所积的灰尘上印着脚印。
借着背带,朱公子单手踞枪于腰间,推开房门。
当探测器扫过墙角的衣柜时,耳边警报转为蜂鸣。
“抓到你了。”
猎人勾起嘴角,低声笑道。
扳机扣下,枪响连声。
衣柜门上出现五个枪眼,其中溅出鲜血。
由于猎场面积过小,所有猎人的枪械如非氪金,都强制使用亚音速弹和消音器。
当然,这也只能把枪声降低到一百分贝出头,比电钻声音还要略大。
“我们的二号猎人朱公子明察秋毫,率先拿下一分!”
看台上,主持人喝彩豪迈。
猎场西北侧,卡伦金打出两梭子弹,将数十米外假山上冷枪偷袭的猎物逼退。
借此机会,他靠入十余米外的废楼墙下。
就在刚才短促的交火过程中,他听到了此处传来的低声尖叫。
c4炸弹被贴上墙壁。
卡伦金拔下引信,快步脱离。
五秒后,爆炸轰鸣。
二层小楼于尘烟中垮塌,卡伦金满意看到腕表上代表得分的数字从零跳到二。
正东面,约鲁巴上校拖着肥胖身躯爬上木头哨塔,用红外瞄准镜观瞄所有可能区域。
他的子弹不会放过任何可能的分数。
约鲁巴正南面八十米处,罗尼克借着高处反斜保证安全,监视四周。
自斜前方的树林里,他看到黑影闪过。
重金购得的全威力步枪穿甲弹发挥威力。
灌木之后,矮身穿行的绿t恤男子被一枚射穿细树干的弹头命中肺部。
他强忍伤势朝前奔行,想要远离枪声来处,但没跑几步就软倒在地。
大口呼吸却无法获得空气,口中涌出的血液呈泡沫状。
所有这一切,都被正上方十一号包厢中的三人看得清楚。
与寻常墙体不同,沉浸式娱乐中心包厢的四壁都是单面透光玻璃,保证了其中客人的视野毫无遮挡。
“戴安娜夫人,您点的烤肉到了……”
托尼强行稳住颤抖的手,说道。
脚下发生的夺命惨剧,让他差点端不住盘子。
“放着吧,在包厢里不用紧张。”
黄怀玉用宽慰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说道。
与其他客人不同,他和菲儿的视线很少朝下看,反而总落在半空。
托尼顺着两人的目光望去,看到一身笔挺正装的宰相正悬浮在那里。
他背负双手,足尖自然垂下,露出纤尘不染的拼色真皮鞋底,以及纯金质的鞋尖垫片。
在至福乐土工作人员的印象里,宰相大人从来都脚不沾地。
猎场东南部的草甸中,克伊尔抱着枪与远处的猎物站着对射。
短短三十米距离,数枚亚音速手枪弹歪斜射来,最精准的也只命中他脚边一步。
萧飒枪风,让枢机主教私生子产生了“枪林弹雨中,我自昂首阔步”的虚假膨胀感。
他感觉自己成为了数百年前“排队枪毙”战争中的龙虾兵,想象着看台上的观众们正为他的武勇欢呼。
然后,意外发生了。
克伊尔路过的高草丛中,一位藏在其内许久罪犯猛扑而出。
按照入场前的告知,百位“猎物”只需要反杀五人,就能重获自由。
“嗯?”
及至克伊尔意识到身后动静,军刺已离他只有一尺。
就在此时,苏里亚的神通力弥散而开。
持军刺者突然失去动能,被定在半空。
而看起来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克伊尔却毫无后怕,只有懊恼。
他的腕表上,代表生命值的数字从六降为四。
“哦,今晚的第一次失误诞生了,代价是两点生命值。”
主持人的声音响起,充满遗憾。
“我们的四号选手克伊尔先生,没能提早注意到草丛中的危险!”
观众席上,气质不凡的红男绿女们或喜或怒。
他们不是在关注草甸里豁出一切的不对称刺杀。
牵动全场的,是克伊尔赔率的快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