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球落地,砸出绵长嗡鸣声,绕山不止。
“我说了别动,就这么想死吗?”
蚩尤哂道。
但他的话语并没有吓住其他人。
从硕果仅存的第三辆步战车中下来的六名特勤和一名执事同时举枪射击,将大片弹丸徒劳地打向空中。
以金属击兵主,可笑亦可悲。
同时,北辽省督双目如凝,瞳孔中射出碧蓝电光,直达百米之外,可惜被蚩尤身前游离金属单质应激组成的盾牌挡住。
神鸟当扈,其状如雉,以其髯飞,目光飞电,视日不眴。
(神鸟当扈,样子如同雉鸡,用胡须飞行,双目中能够射出闪电,可以不眨眼的直视太阳。)
能级二高段的一省都督决然不弱,但面对战争级的使徒,依然无力得像个笑话。
“哼,特处局……”
蚩尤冷哼一声,却没有再做杀戮,声音里反而略微有些敬意。
他双手轻挥,让无形神通力扩散而开,应他的命令,方圆数百米内所有的金属都如砂崩解。
步战车、枪械、通讯器……
所有人类造物中的金属部件全部化作肉眼无法甄别的齑粉散入大气,盘山公路上,只剩下橡胶轮胎、塑料管道、工程材料的枪身组件,还有无法辨认的骨肉碎末零落一地。
咔嚓。
追命鼻梁上,失去了半数材料的增强眼镜同样被肢解,玻璃镜片在沥青地面上摔得稀碎。
蚩尤目光扫视,混入大气的金属单质又再度聚合,如同条条铁蛇,循着刚刚动手的执事与特勤四肢扭动攀援,将他们全身捆死。
至于封印了当扈源质的北辽省督,还被半张铁面具专门遮住了双目。
全场之中,仅有原地不动的追命还能无拘无束站在原地——面对浮空于百米高的蚩尤,手无寸铁的他竟连出手的办法都没有。
“马擎。”
清场后,蚩尤飘落于地,低声喝道,具现出一只钢铁巨手一把捞起了瘫在地上的朱厌,将他提溜到面前。
黑色头套被粗蛮扯开,刮得朱厌脸皮生疼,但他却毫不敢言,只是竭尽全力挤出一个“惊喜感动”的笑容。
“老大,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朱厌欢欣说道,但对着蚩尤没有丝毫表情的铁面,声音很快低如蚊讷,再也说不下去。
“老大,是我没用,被追命逮住,给您丢脸了。”
朱厌敛去本就勉强的笑容,利索认错,一副如果不是肌肉无力,就要跪地磕头的诚恳模样。
“呵。”
回应他的,是蚩尤剃刀般的冷笑,还有边上好兄长方脸上的苦色。
彻底意识到不好的猢狲再不敢糊弄,只是用祈求的目光望向陆吾。
“为什么?”
蚩尤吐出三个字,像三把匕首扎在石头里。
“老大,我是想拿了相柳的源质,献给帮里,好挽回点名声。”
朱厌艰难回道。
众帝山之战时敢与追命换命、桀骜不驯的毁灭级使徒面色煞白、牙关打架,就这一句话居然足足说了十几秒钟。
蚩尤闻言,连冷笑都不屑,散去金属手掌的同时亲自伸手一把攥住他的拘束衣,将他提到身前。
“马擎,看着我,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次。”
“只要你能看着我再说一遍,不管真假我都当是真的,不仅救你回去,还让你继续做你的白凶。”
被小鸡仔一样拎着的朱厌用尽全力抬起目光,一寸寸往上爬,最终视线停留在蚩尤的人中处,再不敢向上。
东华战神一诺千金,里世界众人皆知,他说有活路,就必然不会是谎言。
不管是他还是祂,都不想死,这是毫无疑问的。
“老大,我是……
马擎吞了口唾沫,借着求生欲磕磕绊绊地吐了几个字,曾经与圆桌会的视频对话却总是在眼前盘旋,让他窒息般无以为继。
在这生死一言可决的关头,朱厌整张脸涨得通红、脖颈上青筋暴凸,竟然突破了失能剂和拘束衣的限制,将要迈入超负荷状态。
然后,人的那一面终究占据了上风。
“我错了,大哥,我该死。”
马擎惨笑道。
这口气一泄,朱厌原本钢针般倒竖而起的灰白短发都尽数倒伏,整个身子都像面条般软了下来。
“好,阿擎,死得有个人样,总比活成了畜生好。”
蚩尤嗤声说道,语气却缓和下来,攥着束缚衣的右手往上一攀,捏住了部下的脖子。
至于马擎,他已了然自己的结局,反而浑身放松,不作挣扎。
“是毕方……”
“我知道了。”
咔嚓。
蚩尤毫不犹豫拧断了白凶的颈骨。
“好歹并肩了这么多年,把他带回去,找个地方葬了,再请些和尚道士做几场法事。”
他说着,将手里的尸体抛给了身侧的陆吾;而作为马擎最好的兄弟,后者只是沉默地颔首接下。
“马擎这些年越来越犯浑,确实取死有道,但他是我的人,要杀要剐,都轮不到外人动手。”
蚩尤转过目光,看向伫立原地的追命,朝前大步迈去。
“你们特处局杀凶神三位使徒,一命抵一命,今天我也杀你们三位执事。”
他说着,负在身后的右臂伸出,就要再下辣手。
及至此时,追命再难忍耐,爆发出超过负荷上限的力量,不惜将身体用作一次性的金属投矛,冲锋而上。
一步,两步,眨眼之后,他的速度已超过世上所有的量产超跑,感到身前的空气粘稠如浆,传来极大的阻力。
如此出力下,他的腿骨还能坚持两个呼吸,但在那之前,关节和肌腱就会先一步损毁。
【只要能救下他……】
追命斩尽杂念,已置生死于度外,却突然感到肝肠如绞、四肢乏力,爆发之势难以为继。
不知何时,大量金属单质已经随着呼吸进入他的血液脏腑,如同无数把锋利刀子,抵在执事阖身里外上下。
正是传说中蚩尤的绝技,飞尘。
“勇气可嘉。”
蚩尤平淡说道,看着威名赫赫的追命校尉跌倒在地,一路翻滚到脚边。
远处,空气中从无到有凝聚出一把投矛,与追命最初掷向陆吾的那一把分毫不差。
然后,在追命的注视中,投矛刺下,穿透了北辽省督的头颅,贯入地面。
终焉使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