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韩路看来,家务纠纷没有谁对谁错。卢一丁卢国明两叔侄比邻而居,可说是二十四小时同处一座屋檐下。又加上卢一丁父亲在世时两家也没有社交界限,必须产生矛盾。
多年的矛盾积累在一起,必须会来个总爆发。
卢国明抢占侄儿的院子种菜,卢一丁婆娘把人庄稼地给平了,两边都不是善良角色,韩主任也懒得去管谁对谁错,一切按照单位的规矩办。
他便叫来新任办公室主任蒋家明,说了这事。问,卢国明好象不是咱们单位的人吧,他凭什么住进中心的宿舍楼,你下去说一声,让他另外找地方。整天一家子外人进进出出的,像什么话?
“这”蒋家明有点犹豫:“韩主任,卢国明的事情我清楚,家里就老夫妻两口子。他身上有病,还有点重,一碰怕被他讹上?”
韩路问有什么病,蒋家明回答说老头是几十年的肺结核,据说X光片子上显示双肺都出现空洞,另外,还有一个肾萎缩了。他还有糖尿病,脚趾发黑。
我们的韩主任倒是抽了一口冷气:这老头身负诸病,真是浑身上下都是破绽,病入膏肓,活到现在还真是奇迹。
蒋家明说:“主任,咱们单位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上级拨下的款子根本就不够,员工的工资和福利全靠吃空饷和收的那点停车费。每个月也只能勉强维持过去,出不得一点意外。卢一丁的四叔身上到处都是病,且不说碰他一下,哪怕话说重一点,人家就敢喊自己受到刺激直接倒地上去,然后去医院躺上十天半月,我们可拿不出钱来。”
韩路不觉得烦恼,道:“说又说不得,碰又碰不得,难道就不管?老蒋,你别一副遇到事情就喊困难好不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蒋家明以为韩主任是在发怒,急忙做了深刻的批评和自我批评。
蒋主任以前是挡案室主任,手下两个妇女,平时屁事没有,就是个混日子的。汪淼调来单位的时候,他看到人家有背景,就过去投靠,被人挖苦为“蒋汪合流。”
后来党组成员分工的时候,汪淼被杨光直接放一边当摆设。蒋家明立即与他划清界限,还把人给举报了。
后来韩路和汪淼竞争中心主任,蒋家明觉得汪淼竞争力更大一些,又搜集了陶桃走穴的证据,跟汪副主任打得火热。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出人意料,最后上级竟然选中了韩路,而汪淼也借调走了。
蒋家明反复横跳,朝秦暮楚,最后得了这么个结果,心中很是忐忑。
谁料,韩路竟然让他做了办公室主任,这让他更是惴惴不安。
其实韩路并不知道蒋汪二次合流,、和老蒋收集自己妻子黑料的事情,之所以让蒋家明做办公室主任,主要是考虑到这人干了多年挡案,笔来得,能写材料。另外,此人喝酒可以,口才也好,脑瓜子灵,上得了场合。
听他唠叨半天,不满地说:“你做自我批评又有什么用,要解决问题才行。我是没办法的,你出个章程。”
蒋家明眼珠子一转:“主任,我认为,这事的责任在宋田。16栋103号是宋田的宿舍,咱们找户主就是了。”
韩路:“对,老宋不是有房子吗,还占着宿舍做什么,让他退了。”
“不能退,退了,就是咱们直接面对卢国明,出了事单位得兜着。要不,办公室出个通知,说单位的宿舍一律不许外租,已经出租的要限期清退,这事就让宋田去头疼吧。”
出了这个祸水东引的主意,蒋家明一脸得色。
不得不承认这蒋主任的脑子还真好使,韩路不表态,算是默许。
下来后,蒋家明自去出通知,不表。
本周五市里有个大型活动,作为气氛组的市化艺术中心自然要出场。
这是韩路就任中心主任以来参加组织的第一场艺表演,韩路心中有点不塌实,就开车去了那场活动的筹委会,找负责人接洽。
说来也巧,负责人和韩路认识。
那人姓陈,以前是区化馆的干部。简捷简大姐不就是从化馆退休的吧,因为有这层关系,韩路和他见过许多次面,关系还不错。
老陈一看韩路就喊:“你过来干什么,还开了车。”韩路:“怎么,不欢迎我。”“怎么不欢迎,你是个酒海,正要找你好好喝一台,开车过来怎么喝?你这是故意的吧。”韩路笑道:“老陈你要请客啊,等下喝完就我不可以叫代驾吗?”“咱们先说工作,等下班再说吃饭的事情。”
说到工作,老陈可就不客气了。
这次活动化艺术中心上台表演虽然是搞气氛,可怎么搞还是有说道的。
老陈的意思说你们弄一群俊男美女上台唱歌跳舞就是了,戏剧别上,不好听,大家也听不懂。不是我故意跟你作对啊韩主任,每次你们唱戏,下面的观众都打瞌睡。周五什么场合,你这不是煞风景吗?
韩路反驳,唱歌跳舞可以,你要,我们上就是了。但是老陈,咱们中心的主要组成部分是前川剧团和京剧团,社会上一提我我们,都说是唱戏的,你不上传统戏剧,是不是不合适。
老陈不给面子,说,不行就是不行。韩主任,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们行不行,不行我换人了。唱歌跳舞多简单啊,大不了我从市里各中学小学调音乐老师过来,人家上台一样演。
韩路骂,你这是不念旧情啊!
老陈:“我工作实在太忙,韩主任,没事就再见吧!”
“想撵我走?可没那么容易。你还没请我喝酒呢!”
整整一个下午,韩路就呆在现场陪着老陈说话。
到晚上吃饭的时候,酒过三巡。韩路让饭馆老板又开了一瓶酒,道,老陈,你说究竟要让我喝多少才让中心上传统戏剧?
老陈嘿一声,道,你还跟我铆上了,二两酒一出戏,怎么样,喝不喝。
韩路:“那好,我要上三个川剧,两个京剧,一瓶酒正好。”
说着就要直接吹瓶子,老陈急忙抢了过去:“服你了,别喝了,上上上。不过,你也别弄太枯燥的那种大戏,喷火来一个、变脸来一个,打斗来一个,反正怎么热闹怎么来,就别唱了。”
“我们不是玩杂耍和魔术的。”韩路又要去吹喇叭。
“行行行,上两个戏,让你的人唱。”老陈无奈:“韩路,你这是做什么呀,不就是一场演出而已,至于跟我拼命吗?”
韩路叹息:“我知道现在的人都不爱看戏听戏,时代不同了。我现在是化艺术中心主任,我有责任不让传统艺术在我手中沦落,只要有演出和展示机会,我都会争取。”
老陈不客气地说:“这些传统的玩意儿真不好听,就没存在的价值,韩路你图个啥?“
韩路:“职责,还有理想,我国十四亿人,哪怕有千分之一的人喜欢传统戏剧,也是一个很大数字,我这个工作还是有价值的。”
老陈嗤之以鼻:“千分之一,怕是万分之一吧。”